叶龄仙其实有点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她要理解,农场有农忙、农闲,可是供销社没有呀,他那么忙,她也不能太自私。
叶龄仙喝完杯子里的水,才意识到自己一滴也没给程殊墨留。她有点内疚,“程大哥,你渴不渴?”
程殊墨嘴角轻扬,“有点。”下一秒,他扣着她的腰,低下头,不容拒绝地吻住她的唇。
这里四下无人,他可以尽情在她的唇齿间,辗转、吮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这几日的相思。
最后,叶龄仙喘息着被放开时,她只觉得,刚刚的一大杯水都白喝了。
想到什么,她急忙掏出书包里的小礼盒,笑盈盈举到程殊墨面前,“程大哥,送给你!”
程殊墨看了一眼塑料包装袋,“手表?”他很意外,也很惊喜。
从小到大,比这更精美、更昂贵的礼物,他也收过不少,但是眼前的手表,是他的新婚妻子,第一次送礼物给他。
程殊墨心里升起一股幸福感,觉得自己会珍藏、珍惜一万年。
但他仔细看,这块表的品牌、型号,显然不是本地的供销社能买到的,就连省内都不一定有卖。
那么她是从哪里买来的,或者是从谁的手中买到的?
还有,买手表不仅需要钱,还需要票。钱家里倒是不缺,但是谁会给她票?
她的人际关系那么单纯,平时接触的人,来来回回,两双手就能数得完。程殊墨一点也不难猜到。
“是楚修年买给你的。”他用的肯定句。
叶龄仙惊讶,“诶,你怎么知道?”
程殊墨沉默了。他敛起笑容,变了语气,“这表你拿回去,我不需要。”
叶龄仙着急:“怎么会不需要呢?上次,要不是我弄丢了自行车,你也不会拿手表去换。平时你工作,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没有手表看时间怎么能行呢?”
其实,叶龄仙还想说,程殊墨换掉的那块手表,显然不是普通货。万一是程家长辈送的,如果知道他是因为她弄丢了,她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所以无论如何,买这块表,都是叶龄仙的心愿。
但是程殊墨在意的,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点。
“这表多少钱?钱给楚修年了吗?”
叶龄仙一愣,说了一个数,有点心虚,“我给修年哥钱,可他不肯接,我打算公演结束,就去邮电局,把钱汇到他们兵团。”
“所以没给钱。也就是说,别的男人买给你,你却送给我?”程殊墨压着脾气。
这,这是什么逻辑,叶龄仙无法理解,“钱是我自己挣的,就算没有修年哥,这表也是要买来给你的。不对,要是没有他,我根本买不到嘛……”
买这块手表,除了地方不好找,还需要手表票,也只有楚修年这样走南闯北做记者的,才能弄到。
程殊墨却完全不领情:“那你知不知道,我原来那块表,是外公当年抗战时,从鬼子手上缴获的战利品,是部队奖励给他的。不管是谁,用钱都买不到。”
“什么,那怎么办?”叶龄仙绝望了。
她听程殊墨说起过,他的外公已经去世。这表既是战利品,也是外公的遗物,意义更加重大,她也更加内疚了。
牛二他们一家,肯定早就把表卖掉换钱了。红丰公社这么大,万一再出省,想要把原物找回来,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心里惴惴不安,“对不起,你外公在天在天之灵,肯定会生气的。
“表是我自己拿出去的,跟你没关系。”程殊墨继续道,“而且,外公生前急公好义,当时送表,是为了救那孕妇一家,他老人家如果还活着,也会同意的。”
“就算这样,你工作也需要一块表,为什么不能接受这块呢?”话题又回到新表上。
程殊墨没有心软,仍把表还给她:“仙儿,我们不吵架,听话,明天把表还回去。”
叶龄仙却不肯接。
她觉得程殊墨有点不近人情,她辛辛苦苦凭本事挣的钱,为什么他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好意呢?
程殊墨气笑了。
“叶龄仙,老子就是再穷,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接受其他男人的东西。”
他抬起右手,高高划出抛物线,连表带盒,都扔进了假山旁边的池塘里,精准无误。
“程殊墨,你怎么能这样!”叶龄仙的心在滴血,那是一种满腔情意被误解、被糟蹋的失望和委屈。
表那么贵,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就这样丢了。
叶龄仙没有犹豫,她快速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赤脚跳下了人工池塘。
在刚刚没过膝盖的水池里,她一边哭,一边无助地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