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清许在明酥坐回身边时没动,在她头靠他胳膊时也没动,直到她呼吸轻缓起来,他才缓缓睁开眼,借着透进来的月色,他皱眉回想跟明酥相遇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明酥的反应。很显然,明酥知道这一趟是个骗局,但她还是来了,他想起明酥来接他时见到赵婶三人的反应,她跟他过来的第一天主动跟赵婶接触。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让猫头鹰传信的另一方是谁?这两个问题浮现脑海时,甘清许心里有了模糊的答案,赵林他们这些人是被骗的,赵婶是行骗的,明酥明显跟赵婶不是一方,那她的立场就简单了,她的目的跟身份也就开始清晰。
阿许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总算明白明酥不让他提及猫头鹰的原因了。
太阳升起来之后,屋外的人粗暴地推开木门,两个面容凶狠的男人抬脚走了进来,踢开凑在女生堆的男的,捏着几个女生的下巴叽叽呱呱地讨论,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从神色中也明白他们打的主意。
明酥学着郭阅她们的神色,藏在阿许身后躲开气味难闻的黑手,看阿许要挨打才故作害怕地推开他,主动走过去让男人掐着她胳膊打量。
两个男人出去后,赵婶端了一盘子馒头进来,随意丢在门口,一声没吭地又关上门出去了。明酥见其他人还在哭,她率先过去选了四个干净馒头,递给阿许两个,没管哭哭唧唧的其他人。
赵林见明酥跟甘清许已经把馒头咽进去了,他才也过去捡了两个,凑过去问:“你俩不害怕吗?”
明酥诧异他的反应,昨天不是已经跟阿许闹翻了?这怎么一副啥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害怕。”她干巴巴地接话。
“阿许,你之前劝我不要来是不是察觉不对劲了?”赵林不在乎甘清许的冷脸,希冀地望着他,自顾自地问:“你有没有跟你爸妈说你的行踪?”
“他没跟他爸妈联系。”
阿许看了明酥一眼,若有所思道:“我临时决定要过来的,没来得及跟我爸妈说。”
赵林瞬间颓了下去,嘴里的馒头也没劲嚼了,手上一松,两个馒头顺着腿滚在了地上。
“你怎么就没说呢?你不是觉得有问题吗?”他失魂落魄地嘀咕,这才第二天,没来的同学肯定不会察觉到他们出事了,看刚刚那两人的举动,他们打的主意压根没掩饰,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明酥则没有太担心,高队他们已经跟过来了,现在等的就是天黑,但如果遇到意外情况,也不是不能提前行动。
事情向明酥所期盼的方向发展,整个白天进进出出了三拨人,但都没有提人出去。太阳再次落山,明酥在赵婶撂下装馒头的篮子后,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去挑了两个长相好看的,还喊阿许自己过来选,这可惹着神经紧绷的其他人了——
“吃吃吃,咋没噎死你?饿死鬼投胎的?这辈子就没吃过饱饭?”
“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的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当饿死鬼。”明酥神色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弯腰捡了个馒头扔过去,嘲道:“清高啥呢?尝尝境外的馒头,里面包的有翡翠呢。”
“你!你……”说话的女生憋红了脸,翡翠二字严重刺痛了她,又悔又恨,捡起砸到她的馒头使劲扔了过来。
明酥轻松躲过,嗤了一声,没跟陷入惶恐中的人过多计较,坐回阿许身边,旁若无人地软声说:“馒头挺劲道的,你多吃点,别饿着。”
“好。”甘清许垂眼,乖巧应声,但心里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早上和中午她都没劝他多吃,偏偏是在晚上,这是不是意味着今晚会有意外情况?
一直等到二更天,外面连个鸟叫都没了,万物都陷入沉睡,甘清许也熬不住了,他抬起明酥的头换了个姿势,闭上眼刚有睡意,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咕咕叫——
是猫头鹰!
甘清许立马惊醒。
明酥也醒了过来,揉了揉枕麻的脸,轻声问:“阿许,你咋醒了?”
“你一动我就惊醒了。”
明酥嘴角的笑还没完全展开,就听到外面又一声鹰叫,她握住阿许的手腕,急切又严肃地说:“我要出去一趟,等我走后会把门从外面锁住,你抵住门,外面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去,也不要让你的同学们出去。”
“你……”
“你别多问,以后我会跟你解释。”
“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吗?”
“不能。”外面又一声鹰叫,明酥顾不得再嘱咐,她走到门边拉开门缝,从头上掰开一个细夹子,撬开锁后在屋里其他人惊喜的眼神中闪了出去,又动作利索地重新锁上门。跑了两步还能听到阿许说话的声音。
“禾苗,你跟我来。”褐耳领路,把爪子上的手机塞她手里,帮禾苗藏好后才又拉长调子叫了一声,藏身在隐蔽处的警察开始行动。
枪声一响,里里外外立马乱了起来,尖叫声跟脚步声给紧张的氛围拉了个哨。
“明酥,转告猫头鹰,今天它们可以杀人。”手机里传来新的指令。
“褐耳,告诉猫头鹰们,今晚可以用爪子抠人天灵盖了。”
“好嘞。”褐耳高声尖叫,立在明酥肩上动了动爪子,小声嘀咕说:“细眼没有可再炫耀的了,今晚之后,她就不是唯一一个挠死人的鹰了。”
“细眼来了没?”
“那能少的了她?一听你都当卧底了,她再来劲不过了。”褐耳叹气,真是不服老,一个比一个霸气,昨晚听警察商量的让鹰也参与作战后,黑翅跟细眼死活都不接保护禾苗这个活儿。
……
“猫头鹰撤出,巡视侦查有没有偷跑的。”
“收到。”
“咕—咕噶——”
褐耳传递了消息后也飞了起来,站在不远处的屋脊上,既能守着禾苗,还能盯着周围的动静。
“有个女人跑过来了!不知道是人质还是罪犯!”褐耳激动,他希望是罪犯,他也想扫个尾。
明酥躲在草丛子里,掰开眼前的草梢看到褐耳嘴里的女人从不远处的路上跑过,走路的姿势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毒贩!褐耳杀她!”
明酥一出声,赵婶立马意识到有人,她也不跑了,而是警惕着小步走了过来。
明酥没起身,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吸引赵婶的全部注意力,给褐耳下手的机会。
“啊——!”
“褐耳,挠她喉管!”
人已经倒在地上了,褐耳的利爪满是血,看地上的女人还在嗬嗬喘气,有些心慌地求助:“禾苗,她咋还没死?”
“需要留人质吗?”明酥问电话另一头。
“不留,今晚只是黑吃黑,跟我们无关。”
明酥站起来,从草丛里走出去,这里是境外,“多管闲事”是要给国家招惹麻烦的。
“再补一爪,你别怕,她死有余辜,手里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这是说给褐耳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我不是怕,我哪会怕,你这不是开玩笑!”褐耳啰啰嗦嗦,下爪的速度倒是不慢,直接抠破喉管。
明酥确定赵婶没了呼吸才离开,她没回之前的小屋,直接带着褐耳和其他鹰先离开,剩下的局面有专业的人处理。
第77章 077
走回境内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明酥看路边停了辆眼熟的吉普车,她对下车的人打了个招呼,满脸疲倦地问:“这附近哪儿有水?鹰爪上的血要洗干净。”
“没受伤吧?”
“没有。”明酥又打了个哈欠, 她咕咕几声, 树上栖落的鹰跟上男人的步伐,一个挨一个都跳进水坑里,等着人类来给他们洗毛上、爪上的血。
“我来洗,你困了就去车上睡一会儿。”
“算了,两人洗快一点, 我想回家睡。”出来好些天了,明酥怕她奶在家担心。
红褐色的血水顺着羽毛根流进水里,原本能看清泥土的水坑像是长了一层红藻。颜色洗掉了腥味儿却还在, 铁锈味掺上鸟毛打湿后的腥臊气,明酥被冲的当即呕了一声。
“我有点难受, 余哥,你受点累,我先撤了。”明酥无视褐耳的轻嘲,起身时手抠一坨泥巴, 揉搓满手试图用土腥味掩掉血腥味。
“假干净!”细眼翻白眼,她还没嫌人类血臭呢, 禾苗倒是装模作样地呕起来了。
“又在骂人?”余光轻笑, 摸摸细眼脑袋瓜,被啄了一口也不在意,解释说:“明酥第一次见杀人的场景, 有反应很正常。”
“第二次。”褐耳嘀咕, “越来越娇气了,鹰的气魄都快丢干净了, 小时候见死人也没又呕又吐的。”
“她都快被人类同化了。”每当吐槽起禾苗时,细眼跟褐耳就特有话说。
余光不懂鹰语,把水坑里的猫头鹰挨个儿洗干净后去把车后备箱推开,打个呼哨让猫头鹰都蹲进来,他送它们回去。
按说不用这么麻烦的,猫头鹰就是活动在野外的东西,出完任务后如果不能在太阳升起来之前赶回去,完全可以往树上一钻等天黑。但一开始雇佣鹰办案时,朱局长怕鹰警察罢工逃跑,一直是包接包送,发展到后来就变成追求仪式感了,每次出任务都会视鹰的数量选择开吉普或是骑摩托,就连司机都是固定的,总之仪式感拉得满满的。
吉普刚靠近大榕树,明酥就见老太太端了个喂鸡的钵子出来了——
“奶,喂鸡呢?”
“回来了?都好吧?”
“都好都好。”看老太太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明酥原地蹦了两蹦,胳膊腿都甩甩,展示她健全的身体。
“还没吃饭?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米粉,你吃了好好睡一天。”明奶奶舒了口气,这才有心情跟人客套:“小余,你也别忙着走,我多煮碗粉,你填了肚子再去工作。”
“明奶您不用管我,所里备的有饭。”他检查车里没有落下打瞌睡的鹰,匆匆作别。
“奶,家里有肉吗?我两天没尝肉星,可太想那味儿了。”明酥手搭老太太肩上,拥着她往屋里走。
“有有,褐耳它们的口粮我也都买回来了,想着就这两天就要回来,我把牛肉都搁在保鲜那层,掏出来就能吃。我去给你做饭,你去给它们喂肉。”
明酥捻了下手指,嘿笑道:“奶,你再辛苦段时间,赶明儿我给你带个会做饭的孙女婿回来,让他来给咱俩做饭吃。”
“阿许?”明奶奶都走进厨房了,又退出来觑她,见她忙不迭地点头,含笑问:“这才几天呐?你俩可就确定关系了?
“还没,就差那一小步了,我步子迈大点就能直接亲上。”
“不害臊!”明奶奶嘴上嫌弃,脸上却是乐开了花,她就乐意明酥这虎巴巴的性格。
害臊可不好搞对象,明酥摇头哼歌进屋去开冰箱,一手提肉,出来后拽上橡胶皮槽往外走。
“嗨,伙计们,下来吃肉啦。”
褐耳就等着这一口呢,他压根就没上树,见皮槽落地,立马凑过去,自己从肉坨上撕肉吃。
“啧,看来还有点血性。”细眼见禾苗切肉没再呕,勉强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