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已经没有必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到岳无极身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
岳无极在二十年前的帝国惨败中，绝对扮演了十分不光彩的角色！这一点从完颜洪宇带过来的太岳被俘兵将身上得到了证实！
当年足足五万多被俘的兵将，已经在叶赫为奴整整二十多年了，至今还能够存活的已经不足两千人了！
数万帝国将士饱受凌辱，数十万热血男儿埋骨他乡！岳无极哪怕不是什么草原人血脉，也是帝国千古罪人！
对于岳灵犀来说，更是毁家灭亲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严密封锁了叶赫战事的消息，低调返回幽州，却高调进入燕京的原因，就是要掩人耳目，和柳不弃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他要了断这个帝国叛徒！
……
柳不弃一一询问了几名随岳灵犀返回的当年被俘兵将，又亲自接见了曾经的叶赫雄主完颜洪宇，再次反复验证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柳不弃的结论和岳灵犀、完颜洪宇基本一致，岳无极的所做所为实在有些不合情理，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
况且……关内侯无论是在幽州还是在济南，都曾经为难过岳灵犀和柳不弃，更是率先起兵，引发帝国乱局！
对他采取行动，哪怕是错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基本不会引发任何连锁反应！
但，仅凭幽州一家之力，贸然对岳无极采取行动，意义实在不大，一方面是两者并不接壤，调兵遣将行动必然早早被人发觉。
另一方面则是底气不足啊！幽州这一年的连番征战，实在是已经不堪重负了，如果再来一次大战，只怕百姓就要揭竿而起了！
沉思良久后，柳不弃直直的盯着完颜洪宇问道：“叶赫之主，你可愿意用项上人头换取一块需要叶赫自己搏杀来的土地？”
完颜洪宇早就听说过幽州灵狐的大名，甚至可以说叶赫走到如今的地步，柳不弃就是罪魁祸首！
但现在已经是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何况自己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前来，压根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夫人，别说我的项上人头，就是需要我一家老小的人头，只要能够让我叶赫保全祖宗香火传承不断，洪宇悉听尊便就是！”
柳不弃满意的点点头，对岳灵犀问道，“鸭绿江畔是否构筑了防线？”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柳不弃才对完颜洪宇说道：“我夫君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那就必然执行！但白山黑水之地，却不能再留下叶赫了！”
“渡过鸭绿江，直至海边，就是我幽州给予叶赫的容身之地！你要愿意，可以安排亲信之人回去，幽州大军可以放出一条通路，甚至可以给予你们部分粮草，送叶赫部渡江！”
完颜洪宇默默盘算了一下，鸭绿江外是高丽人的天下，幽州灵狐这个安排，就是点明了要叶赫人去和高丽人抢夺土地，自己去打下能够谋生的地盘！
以现在叶赫部的实力，对上更加原始的高丽人，虽然会十分惨烈，但却不失为一条出路。
“叶赫部愿意迁移至鸭绿江之外，百年之内，叶赫一人一马，绝不踏入太岳之地！”
毕竟今后再苦难的处境也好过如今被幽州灭族！完颜洪宇含泪答应了下来，随即命令亲信返回黑水，马上组织人员撤离。
他自己则随时准备用项上人头来换取叶赫的生存空间！
岳灵犀当天晚上就命令亲信，将后续安排传递给坐镇远征军的王昌龄和高义，令他们要组织好鸭绿江防线的构筑，稳控住黑水局势，协助叶赫部迁移！
……
今天是柳不弃出月子的日子，这半个多月以来，岳灵犀始终躲在柳不弃卧房，两人反复商量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行动。
黑水的叶赫部已经收敛祖先遗骸开始迁移集中在鸭绿江边，新任叶赫之主完颜洪宇的儿子完颜亮在父亲进入幽州前已经悄无声息的完成了权力交接。
他率领着叶赫部最后的精壮将士已经迈过鸭绿江，他们要率先为部族开辟出一片容身之所。
前路漫漫，没人知道等待叶赫部的是生存还是毁灭！
岳函心一大早就赶到柳不弃这里，天策大军攻打太安府后，至今还驻留在太安城外。
虽然柳不弃默认了长孙无我救主心切和斩杀了「始作俑者」的说法。
但无论是太安城还是幽州百姓，对于天策军或者说朝廷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根本上的改变！
不少原本支持岳函心的官员，现在也已经开始出现调转方向。
因此，虽然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但岳函心这段时间还是有意避嫌的自「封」在王府之中，除了许凝眉偶尔会去看望一下外，岳函心几乎成了王府中的透明人。
对于未来将何去何从，此时的岳函心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任谁都明白，孤独终老王府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一代佳人沦落如此，自怨自艾已毫无意义！他人唏嘘更属无聊至极！
岳函心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走下去的！所以，今日燕王长子满月，她第一个赶来贺喜，目的也是见一见柳不弃。
没想到，一个巨大的「惊喜」正在等待她！
第133章
叛国者水落石出
“奴家刚刚接到灵犀一封密信，事关关内侯隐秘！我幽州上下有意配合监国太子绞杀岳无极，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柳不弃的开门见山打了岳函心一个措手不及！
“关内侯隐秘？是什么样的隐秘，能够让岳灵犀和柳不弃下定决心和太子一起攻伐关中？”岳函心表面的平静下，内心中已经掀起了巨大波澜！
“夫人，需要我做什么？”权衡利弊良久，岳函心坚定无比的开口了！
柳不弃点点头，“我希望同长孙无我见上一面，需要公主出面邀请一下！”
……
岳函心从未想过所谓邀请一下，居然不是什么书信往来，而是柳不弃直接放自己出了太安城，亲自到城外大军中面见长孙无我！
这番操作，实在是「大气磅礴」，展现出无比自信！这是对于天策方必然上钩的自信！
长孙无我甚至都没有进行多久的思考，就毅然同意孤身进太安赴约！
监国太子的妹妹，帝国公主，燕王妃亲自出城邀请，这本身就足够说明柳不弃手里的隐秘，绝对足够吸引人！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一同返回了太安城，面见柳不弃！
要说长孙无我也是幽州的老熟人了，当时岳灵犀被太子命令执掌天策府时，就是他居中协调，还曾长期在安国侯府中办公。
彼此熟悉的几人，在简单寒暄几句后，就开始直接进入正题。
柳不弃首先公开了一个让长孙无我惊讶到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的消息！
燕王大军已经饮马黑水，叶赫部放弃抵抗，残部将在幽州大军胁迫下迁徙鸭绿江外，岳灵犀是从完颜洪宇口中得知岳无极的隐秘。
无论长孙无我效忠于谁，他首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太岳人！
叶赫这个帝国数百年的强敌，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燕王绞杀，如此消息让他为之振奋！
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长孙无我缓缓坐下，“夫人，是否事关二十年前，先帝御驾亲征，却黑水惨败之事？”
一个突兀的男声在屋内响起，“不错，长孙大人，想必先太子岳悲秋和你应该对于当年之败，也有诸多消息吧？不如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咱们两相验证一下！”
来人正是燕王岳灵犀和被他带进来的叶赫之主完颜洪宇！
两人的出现同样让岳函心和公孙无我震惊无比，这已经佐证了刚刚柳不弃所说的，燕王饮马黑水这个事实！
“咳！咳！燕王陛下年少有为、武功齐天，老夫深感敬佩！”为顾及完颜洪宇颜面，简单恭喜一句后，长孙无我马上转换了话锋。
“唉，当年之败实在扑朔迷离，悲秋太子监国后，曾经进行过深入调查，但当年从战场逃回来的人中，身居高位者不多，其中够份量参与当时决策的更是寥寥！”
“随着调查的深入，悲秋太子和我都相信，帝国中出现了叛徒，而且是身居高位的大叛徒！”
努力回想往事的长孙无我手上不停抖动，可见其当年对于叛徒的深恶痛绝！
“于是，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悲秋太子下令，将当时几场关键战役中有些异常表现的将领、文官，尽数抓捕起来，期望从他们口中知道当年真像！”
说到这，长孙无我一声苦笑，当年悲秋太子初掌大权，想要借助这个事立威京城，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没想到，就这一次抓捕，却出了事！
“这些被抓之人还没有被审讯，居然在京中天牢中莫名其妙的中毒身亡！从他们只言片语透露出的当年战局情况，我和太子推断出幕后叛国之人集中在三个人身上！”
“分别是当年帝国后军统帅齐王，他也是唯一擅自从战场撤回幽州的逃兵！”
“关内侯岳无极，他当时身兼辎重营统帅，粮草被烧、大军后路断绝，他难辞其咎！”
说到这，长孙无我抬起头看着岳灵犀，“还有一人就是先帝御前侍卫统领岳凡，他也是先关内侯二子，燕王您的亲叔叔！”
岳灵犀面上无波无动，长孙无我也难以观察出什么端倪，只能继续说到。
“其后数年，悲秋太子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先是先帝归天后潜逃多年的岳凡主动出现，将更为详尽的当年战况，特别是先帝所在的中军大营被攻破时的情况透露了出来，其后为证清白，自杀身亡！”
似乎顾及到岳灵犀的情绪，长孙无我忙又说道：“岳凡死后，悲秋太子也知他冤屈，一直对于关内侯这一支脉照顾有加。”
这时岳灵犀还是忍耐不住露出了一丝不屑一顾的神情，长孙无我观察到这一点变化后，似辩解又似乎挑拨的说道：
“燕王殿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年下令灭关内侯满门的是当今圣上岳华！那时承秋太子正是争位的关键时刻，既无力全面掌控京中，更没有必要诛杀贤臣！”
岳灵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关于自己父亲岳凡的过往，长孙无我这些话和白蔷薇的说法很有些出入。
但这实属正常，谈不上谁对谁错，毕竟站的角度不同，对于同一件事的看法自然有很多偏差！
“长孙大人，说说齐王吧！”岳灵犀不愿意在岳凡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了。
长孙无我接下来的陈述就十分简单了，齐王当年贪生怕死，罔顾前方大军不顾，带着最后的残留粮草逃回太岳。
其后，为了掩盖自己临阵脱逃的事实，又大肆报复、坑杀不少当年的知情人，甚至下毒毒杀了当年天牢中的官员，但他的确不是叛国之人。
那些被坑杀兵将的后人，有人手握当年齐王调兵潜逃的证据，这些证据陆续在岳悲秋的调查中浮现。
然后就是悲秋太子以莫须有罪名斩杀齐王，当然这又是一桩没头没尾的公案，除了当事人和当年被坑杀兵将的后人，外人只能无端揣测因缘了。
当年黑水惨败之事毕竟是帝国伤疤，时过境迁后，也不适宜将齐王临阵脱逃之事公布于众。所以，岳悲秋只能背下这个大肆杀戮的黑锅。
至此，无论是岳悲秋还是长孙无我，都将对叛国者的怀疑指向了关内侯岳无极！
第134章
瓮中捉鳖之计
这也是后来岳悲秋不断打压岳无极的根本原因所在，只是苦于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没想到，岳悲秋一朝身死，岳无极就直接起兵以「清君侧」的名义行反抗之事！
至此，双方结合完颜洪宇的一系列推断，两相印证下，已经基本能够坐实岳无极的叛徒身份！
接下来才是这次会面的重头戏，幽州和天策商议联合绞杀关内侯！
这样的大事，按说需要太子岳承秋拍板，但考虑到叶赫方向的战况变化，不可能长期隐瞒，而京城通信一来一回耗费的时日太久！
所以岳灵犀和柳不弃将谈判的目标定在了目前幽州能够很快联系，又足够代表或者说等同于岳承秋意志的长孙无我和岳函心身上！
岳灵犀带着完颜洪宇退出了大厅，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宜他这个幽州之主在场。
“长孙大人！岳无极所作所为已经触碰了太岳底线，无论天策府是否出兵，燕王殿下都已经下定决心起兵诛杀！”
柳不弃在岳灵犀离开后，没有一丝犹豫就率先抛出议题，貌似将必然出兵的底线暴露，实际上却是倒逼着占据大义名分的天策府只能出兵！
果然，长孙无我当即「慷慨激昂」的表示，岳无极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太子和天策众将更是责无旁贷！
联合出兵一事，仅此三言两语就算是意见达成了一致！
战略上统一，接下来就是战术安排，正在长孙无我绞尽脑汁在脑海中进行推演之时，柳不弃已经继续快刀斩乱麻，直接抛出计划来！
“天策大军威压大河，做出决战姿态，必然会牵制住岳无极主要兵力！幽州兵马会趁机集结闾山一线，入草原，攻占大同段长城，随后攻伐关中。”
“后路被断，岳无极如回军救援，则天策大军强渡大河，你我双方前后夹击！如果他按兵不动，则军心必然涣散，等到我方占据关中，可不战而胜！”
长孙无我只是略微一琢磨，就知道柳不弃这种安排，实在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一方面，回避了幽州、天策联合进军的指挥权归属问题。
另一方面，则避免了双方协同作战，互相推诿扯皮的沟通不畅问题。
就这样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只需要约定发起总攻的时间即可！而且，只要有一方出工不出力，另一方也完全可以比较从容的退出战局！
长孙无我询问了一下岳函心意见后，就初步同意了以这个方式进行联合作战。
接下来需要提前协调好的事，双方也都很清楚，就是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
柳不弃居然又一次完全出乎了长孙无我和岳函心的意料，赤裸裸的将幽州的诉求摆上台面！
“我要晋州！”
闻听此言，长孙无我眼眸紧收，这幽州灵狐「卡位」太准了！实在可以说是自己平生难遇的大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