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母亲灌输的草原血脉传承和身在太岳、学在太岳、长在太岳的现实,让他时常感到迷茫!
夜深人静时,上官严也曾无数次的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谁?自己到底来自哪里?
草原赋予的高位无人可以分享,太岳学到的浩然之气无人可以倾诉!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自己的归属感!
但今天,他原本最引以为傲的草原血脉,却被人当众质疑!哪怕自己同样也无数次怀疑过这个问题!
柳不弃却没有理会上官严瞪向自己的杀人眼神,只是回过头对岳灵犀大声问道,“王爷,不知道有没有人怀疑过你的皇族血脉?”
岳灵犀明显一愣神,随即开口,“怎么可能,皇家自有皇家的血脉验证秘法,岂能轻易让人哄骗!”
柳不弃点点头,又转回头看向上官严,“上官大人,别说皇族,就是普通的世家也自有验证血脉的秘法,你不会真的认为上官纣、上官止就这么轻易的相信草原公主的话吧?”
“胡说,草原自有秘法传承,可以轻易躲避验证!”上官严整个脸庞已经涨红一片,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柳不弃却不屑一顾,“雕虫小技!哄骗下中原小世家尚可,若能糊弄住世代镇守大同,熟知草原底细的上官家,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此,场中众人也寻思过味来,这个上官严十有八九就是上官家的血脉!什么纯血草原人,不过是那个草原公主哄骗孩子的鬼话!
而从上官严的激烈反应来看,他自己显然对此已经有所猜测!
“上官大人,你引以为豪的黄金家族血脉不过是一个笑话!弑父忘祖、背友坑主,如你这般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也敢自诩为英雄?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柳不弃的厉声喝问,让上官严无言以对!母亲临死前看向自己的那个厌恶眼神,其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只是自己从来不去也不敢深想而已!
柳不弃更加慷慨激昂起来,“草原容不下你这个太岳人,太岳人更容不下你这个叛徒,天地之大,你也不过是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有什么值得夸赞?又有什么值得炫耀?呕心沥血为国为民者,天下谁人不英雄?”
一句「天下谁人不英雄」,瞬间席卷全场!
就是已经怒发冲冠的可怜人上官严,也不停的在口中反复喃喃自语,似乎有所解脱!
直到平复了之前的满身戾气,上官严似乎在这一刻焕发了新生,凝视柳不弃的双眸中散发出黑色的光芒!
「人呐,还真是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苦笑着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后,上官严突然拔出佩剑,迎着脖颈就义无反顾的割了下去!众人距离太远,又有对方兵将阻拦,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至此,一个挑起乱世的枭雄陨落在不属于他的这片土地上,那具了无生气躯壳上,一双充满疑问的双眸正瞪着上天!似乎在控诉上苍的不公!
柳不弃轻声叹息,上官严的结局早已注定,他只剩下选择什么样的死法而已!而自己无疑是在他最后的心里防线上,压上了最不能承受的那点重量!
满场的鸦雀无声,上官严身后的亲兵,不少已经拔出刀子自刎而死,追随上官严而过!
……
帝国最大的叛徒被找了出来,岳无极终于不用再承担骂名了,想来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死而瞑目!
秦巾帼、岳雪寒两人对柳不弃更是感恩戴德!大仇得报之后,投桃报李帮助幽州军收拢关内侯的残兵败将!
等到天刚擦亮,数万幽州大军在高义率领下终于来到长安,瞬间就解决了幽州军人手严重不足、俘虏比守军还多的问题!
而岳灵犀依靠这么点兵力,就打垮了几乎是十倍于自身兵力的关内侯大军,还能保留下敌方营地给自己使用,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还不等他抽出空询问情况,王昌龄亲自率领的幽州铁骑比他晚了半天来到大同府。
至此,除了长安城和太原城驻守的幽州兵外,接连数月跟随岳灵犀转战南北,打残了叶赫,攻伐关内侯的幽州大军主力部队,尽数齐聚大同府!
而等待他们的是帝国监国太子岳承秋亲率的四十万天策府大军!
一场关系帝国接下来数十年走向的双龙会即将开启!
第147章
太岳王朝的双龙会
岳悲秋并没有打算很快来到,毕竟能够让关内侯、燕王狗咬狗的机会可不多!对他而言,谁胜谁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借此不断削弱两方势力!
但慢慢赶路时偏偏碰上了大量四散而逃的关内侯溃兵,因此得到了燕王大胜的消息!
这下是绝对不能慢慢赶路了,否则关中只怕就要被幽州全部拿了去!
……
幽州这边,高义和王昌龄刚刚安顿好麾下大军,就看见远处突然冒出铺天盖地的锦旗来。
由于幽州是直接使用了原来关内侯的营地,直接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而且方便快捷就能安顿好将士。
反观天策军,突然加速赶到,事先又没有提前派出有斥候斥候扎营,现在一切都得从头再来,耗费了好几个时辰才安好营帐。
两方人马如同赌气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方率先行动。
之前只是约定了共同出兵,事后一方拿晋州,一方拿关中!
没想到天策府一场大败,直接就被打到退出了三方大战!幽州却仅凭一己之力就重创了关内侯,甚至已经占据长安和太原!
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了巨大的优势!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背地里却有双方都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理由!
谁来保证谁的安全!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岳承秋、岳灵犀都是一方势力的根本所在,不可能就这样傻傻的去往对方营中磋商。
于是这种诡异的氛围在两方兵将中蔓延起来!双方的智囊官员,都在紧锣密鼓的商讨接下来在谈判中的策略。
两方兵将虽然近在咫尺,却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只能依靠一匹匹快马、一名名斥候互相传递消息,约定何时开始进行实质性接触。
这种商量无疑是极为耗时的,岳灵犀、柳不弃和岳承秋都已经做好旷日持久商讨下去的准备!
……
西方大月氏领地内,惨烈的攻防战依然还在继续,草原人的西进,为这个古老的国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草原大营深处的一处营帐内,阏氏上官洛泱正在接见刚刚从漠北千里黄沙中九死一生趟出来的上官严亲信!
他也带来了上官严最后的口信!“静待时间、谋而后动!”
上官洛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的忧伤已经转化为坚定。
上官严只是名义上的左贤王,在草原几乎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力量!
之所以给他这么高的地位,也完全是因为他卧底中原期间发挥的重大作用!
现在上官严已经身死道消,也就没有了在草原称王称霸的资格!
上官洛泱这个左贤王的女儿,在没有任何草原势力支持的情况,要想像以前一样在后宫之中力压群芳,几乎就不可能!
而上官严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所以才会在刚刚斩杀岳无极取得军队控制权后,直接派出自己的心腹暗中从漠北找路来到上官洛泱身边!
仔细看完上官严留下给她的书信,上面清楚的写明自己之所以不撤退,就是要利用这次机会,重创幽州大军!
而且尝试挑拨太岳内部争议,为草原大军挥师北征创造机会!
上官洛泱只能暗叹一声,父亲这是压根没有准备踏足草原,知父莫如女,上官严这些年对于自身血脉的怀疑越大加重,上官洛泱其实已经有所察觉!
但和上官严的矛盾心理不同,她是彻头彻尾的权利爱好者!
而造成这一切的来源正是在济南府中惨败给柳不弃后,上官洛泱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只有凭借草原给予的身份和权势,才能够有和如今的安国侯柳不弃一较长短的本钱。
之前的幽州长城攻防战,只是差一点,就可以彻底击败一次柳不弃!可惜,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用力甩了甩有些懊恼的情绪,将心底压抑的忧伤再次深埋,上官洛泱的目光转向远处的爆发出巨大欢呼声的城池!
草原勇士们再次攻下了大月氏的一座城池!
轻轻将上官严最后的书信贴身放好,转身拿起铜镜前的梳子,慢慢梳妆打扮起自己!
接下来的路,需要自己走下去了!
这次长城惨败,追杀千里,狼狈逃窜!上官洛泱在草原的地位因此而一落千丈,更是被降格为没有封号的阏氏!
那几个之前被自己压制的封号阏氏们,现在都爬到了自己头上,父亲的突然离世,更是让她完全失去了庇护。
此时,无论心里有多大的怨恨和伤心,也要打理好容颜,这也是自己现在唯一的资本了!
“柳不弃!下一次,绝不会只是差一点了!”
收拾停当后,上官洛泱缓缓走出营帐,落日的余辉金光闪闪的铺满了她前进的道路!
也许需要很久,自己才能有再次和柳不弃交手的机会了!
……
幽州军中军大营,岳灵犀还在挑逗着襁褓中的岳北晨,柳不弃在一旁貌似随口一说的问道:“灵犀,你确定要亲赴天策军大营吗?”
岳灵犀头也没回,一边糊弄着孩子,一边随意的回答道:“嗯!这么拖下去实在不成样子了!只是一个谈判地点,他们都已经面红耳赤的争了四天!到现在还没有统一结论!”
“咱们家底薄的很,实在是拖不起!”
柳不弃却有些担心的说到,“今时不同往日,京城时咱们羽翼未丰,还可以游刃而退!”
“如今关内侯已殁,天下形势也越发明朗起来,已经形成了咱们幽州、岳无疾的江东和中原的天策府三分天下的局面!”
“这个时候犯险赴约,如果岳承秋不顾天下舆论,刻意将你擒获,那么咱们幽州的大好局面都将断送!”
岳灵犀哈哈一笑,柳不弃产子后,对于自己的依赖反而越发明显起来,这次也显然有些关心则乱!
“不弃,你放心吧,只要有这个小家伙在、有你在,岳承秋就不敢轻易对我下手!”
“所以我这次亲自赴约,看似凶险,其实很容易快刀斩乱麻!”
“你大可放心就是!”
第148章
几方云动各千秋
岳北晨的存在意味着幽州势力的传承,哪怕岳承秋趁机软禁岳灵犀,可幽州骄兵悍将仍在,幽州灵狐仍在!
将士们依然有可以效忠的主公,幽州依然有中流砥柱!
所以,柳不弃母子就是岳灵犀敢于大胆迈出这一步的最大本钱!
……
两天后,岳灵犀带着战止戈,两人双骑来到天策军营!
这也是战止戈最后一次出手帮助岳灵犀!自打从叶赫返回后,战止戈越来越沉默。
特别是在进攻岳无极时,他虽然一直在暗暗跟随,却几乎没有再露过面。
昨天夜里,战止戈郑重向柳不弃前来告辞,这位关中大侠跟随岳灵犀远征域外,对于帝国百年来唯一能够威压异族的皇族贵胄由衷的敬佩不已,甚至让他动了报效之意!
但回到太岳,岳灵犀随即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征讨岳无极的战事!
这种帝国内战,实非战止戈所愿,虽然讨伐岳无极成功后,可以让这个帝国乱局的始作俑者灰飞烟灭,免去关中连年战祸!
但终究已经有违了他的侠义之道,这次陪同岳灵犀赴约后,他将就此隐去,临行明言,他日如岳灵犀挑起兵祸连连,他将提剑三尺,为生民求止戈!
战止戈终究因为自己的侠义之道,而选择了离开幽州!
……
岳灵犀离开营帐后不久,长孙无我和岳函心联袂来到幽州大营。他们是来找柳不弃详谈如何交接目前还在幽州手里的关中长安城的!
当然,换一种说法,可能更加贴切!
他们就是天策府交给幽州的人质,本来商定的人中只有长孙无我一人,他深得天策府两代太子信任,是当之无愧的天策府太子之下第一人!
但岳函心却执意陪同前来!
柳不弃在中军大营接待了他们,两方虽然目前还是盟友,但彼此都知道,这次岳灵犀和岳承秋商议好如何交接此前约定的地盘后。
只怕日后就要彻底的分道扬镳了,幽州已经坐拥太岳晋、幽两州之地,又尽收关外叶赫领地!若论起掌控的土地面积,只怕还要在天策府之上!
虽然所辖之地尽属苦寒,人口稀少,底蕴不厚!但重商抬商,倒也算富庶之地。
现在又没了叶赫大敌威胁,草原也先又忙于远征西域,应该可以有一段很长时间的休养生息时间!
现在的幽州,已经是帝国名副其实的一方强大势力,而且可以说是内部最为团结、矛盾最少的一方势力!
这也算是幽州的后发优势吧,毕竟新兴势力,掌兵握权之人都是自行提拔,争权夺利之心不重!
但随着这次华族上古天下九州之一的晋州入手,就是岳灵犀无心,柳不弃无意!只怕下面的官吏武将也要推动他们更进一步裂土封疆!
这是任何一个势力都要经历的必然趋势!岳灵犀阻止不了,岳承秋同样阻止不了!
所以,此后天策和幽州,必然将逐渐走向敌对!成为一个太岳皇帝之下的两方独立阵营!
……
柳不弃轻轻端起面前的热茶,遥敬岳函心一杯,她已经得到吕仁传信,这次岳函心回归天策府后,一直跟在长孙无我身边,参与谋划了整个天策大军的进程!
甚至在岳无极、上官严挥师南下时,一力弹压下惊慌失措的太岳朝堂群臣,驳斥放弃进攻关内侯,全力抵抗宁王之策!反而力主最短时间内纠集大军继续兵压晋州。
从目前的情况看,岳函心在天策府中的地位必然会因为讨伐关内侯成功而节节攀升,再不是空有公主名号的佳人榜第一名了!
岳承秋甚至可能已经将岳函心作为长孙无我的接班人在培养!
毕竟一个已经嫁人,又不用担心给予夫婿太大权势的帝国公主,绝对是可以少去许多莫名烦恼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