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伏生粗粗阅览一遍,眼底闪过笑意,扭头看了一眼陆之珩。
太子的娘家人,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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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才艺◎
“闻名长安的才子,只是这般水准吗……”戚书兰也看过了云翊刚作的绝句,心下大为失望,忍不住小声嘟囔。
戚铃兰是知道云翊的,此人是太子的表兄,是先皇后亲弟之子,为人谦逊儒雅,文采斐然。今日这首绝句绝不代表他的诗赋水准。
她深谙其中曲折,无非是自掩才华为贵人开路。
她压着声音对戚书兰道:“今日公主与皇子皆在场,一会儿肯定是要作诗的,云公子虽有才,亦不能逾越贵人。你且想想看,他已经才名冠绝京城,偶尔流传一篇平庸之作,总好过惹来祸事。”
戚书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云翊的才华不止体现于他的诗作,他的书法同样值得称道。方才作诗提笔写就,二十八字行云流水又不乏风骨。
平昭公主看过之后面露欣然,“好诗啊,不愧是名满京城的云公子!”
陆之珩不置可否,只配合着吩咐道:“给云公子看赏。”
话音一落,一旁的太监端上一壶金豆子,只是小小一壶,他端的很是吃力。
云翊没有推辞,再次向上座拱手欠身:“谢殿下赏赐。”
戚书兰看得眼睛都直了,忙扯动戚铃兰的袖子问:“姐姐,你会作诗吗?”
会是会的,但戚铃兰并不想逞这个风头。
她笑着叹道:“一壶金豆子,何至于让你震惊至此?”
“姐姐这话说得,咱们家何时见过这个!”戚书兰道。
戚铃兰用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往后机会还多着,你今日就好好赏花饮酒,品食糕点吧。”
戚书兰虽有不甘,但还是听话的没再纠结这个。
在云翊之后,平昭公主又点了丞相家的徐公子作诗,徐公子的发挥和云翊一般无二,也是中规中矩的一篇绝句。
等今日到场有诗词才名的公子都上去应付了一篇诗作,身居高位的陆伏生终于动了动袖子,似要起身。
陆之珩明知故问道:“五弟也要露一手?”
“不才,献丑。”陆伏生口中说着谦辞,神采却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
总算等到这一刻了,席间诸位心头都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陆伏生提起毛笔,十分做作地假装忖思片刻,随后在纸上默下早已准备好的诗篇。
旁人都是绝句律诗,他笔下却是一篇复古气盛的歌行体诗篇,字里行间豪情万丈,足以惊艳众人。
诗成,陆伏生扔下毛笔负手退后,脸上尽是傲然之色,“如何!”
侍女忙上前拿起五殿下高作向众人展示,众人阅览后无不震惊钦佩、啧啧称赞。
云翊看罢端起酒杯豪饮一口,叹道:“五殿下诗才惊世,臣等自愧不如,有负京中才子之名啊!”
徐公子也叹道:“唉,云兄诗才尚且逊于殿下,臣这点浊墨更不及五殿下万一。”
旁人齐齐附和:“五殿下诗才惊世,臣等自愧不如。”
陆伏生拨弄额边垂下的发须,嘴角高高扬起,“诸位谬赞了,陆某随兴之作,不足称道。”
上座其余三人哪个不了解陆伏生的功底?一眼就看出这诗并非他自己所作,只是顾着皇室面子,谁都没有挑明。
平昭公主还是笑着夸赞了句:“五弟才学愈发精进了,父皇若是知道一定很欣慰。”
为了让父皇欣慰,这么多人哄着傻子演戏,还真是不容易。
陆之珩眼中掠过几分嘲讽,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丝讥讽,被陆伏生捕捉到了。他径自回到上座,斜眼瞥向陆之珩,故意问道:“太子殿下不作一首吗?”
席间气氛凝固了。
众人耳不忍听,目不敢视。
陆之珩笑意未散,默了片刻,才抬头回望陆伏生,“既然五弟盛情相邀,那孤就不吝惜笔墨了。”
他还真要作诗?
戚铃兰不禁往上座瞟了一眼,只见陆之珩扶汪富海的肩站起身,徐徐走向前方。
在她印象里,陆之珩并不喜欢舞文弄墨,不过他爱好读书,才学总不会差。
能不能压住陆伏生那篇假以人手的诗作可不好说,至少不会丢人吧。
“姐姐,太子殿下好有才华啊!”戚书兰又激动了,一边紧盯着陆之珩的身影,一边摇晃戚铃兰的胳膊。
戚铃兰当真无奈,“隔得这么远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又才华?”
戚书兰满目憧憬道:“他长得便是有才华的模样……”
这是个什么形容,谁能长得有才华?
脸上有墨吗?
戚铃兰心下腹诽,忽然又觉得此言不错。陆之珩面如白纸,也不失为一种天生书卷气。
陆之珩才写下两个字,突然放下笔抬起衣袖掩着口鼻打了个喷嚏。汪富海和平昭公主俱是一惊,先后问道:“太子殿下可是着凉了?”
“无妨。”陆之珩缓了缓,将写毁的纸张揉成团扔进一旁纸篓,重新提笔蘸墨。
陆伏生见此眼中闪过轻蔑一笑,作不出来就算了,何必演这么一出。怕是一会儿诗才平平,又要借身子不适头疼脑热为借口开脱。
片刻之后,陆之珩放下毛笔,诗作已成。
侍女依照惯例拿起纸张在席间游走,这一回满座宾客是真心实意地流露出惊艳之色。
戚铃兰也看到了陆之珩刚作的诗,是她未曾预料到的水准。
如果说陆伏生刚才那篇通篇彰显豪迈,那陆之珩这一篇则是清新幽渺、意蕴无穷。
陆伏生默写的那篇豪迈之诗更像烈酒,酣畅之后大呼一声“好酒!”便作罢,陆之珩这篇更像一杯好茶,浅尝一口,回味无穷。
云翊叹道:“从不知太子殿下有如此诗才,今日一读才知自己才华浅薄。若是殿下早有此诗流传京中,臣岂敢以文人自称。”
徐公子也道:“殿下此篇诗作看似是写初春景象,花开草长、满园桃香……细品之后却有一股惆怅之意,令人叹息。前有诗‘我言秋日胜春朝’一改悲秋习气,今有殿下《叹花朝》反盎然春意而行。好诗,好诗。”
陆伏生何曾想到陆之珩一出手直接将他的风头尽数夺去,顿时气血上头,阴阳怪气道:“我怎么不知道殿下还有这诗词造诣?殿下为花朝春宴预备良久啊。”
“学问才华确实不是一日能习成,荀子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说的便是这个道理。”陆之珩从容接招,笑盈盈对上陆伏生愤怒的目光,又举杯道:“孤与五弟共勉。”
共你娘的头。
陆伏生脸色极差,丝毫没有端酒回应的意思。陆之珩也不和他计较,独自饮下一口热茶。
舞文弄墨比拼诗才的环节是过去了,但平昭公主没忘记前边还有一张古琴。
今日世家公子与高门贵女同在,不能只顾前者而忘了后者。
平昭公主一提出弹奏助兴,吴悠宁作为春宴另一位主办者,欣然请命上前。
不过她擅长的并非七弦琴,而是玉笛。
她早有准备,自带玉笛一支,倾情吹奏一曲,余音绕梁不绝。又是几位以才女著称的姑娘先后展示才艺,都博得了满座赞誉。
左右前后陆续得了赏赐,戚铃兰自岿然不动。
戚书兰有些着急了,小声道:“姐姐是会弹琴的,怎么不弹一曲,借此机会让大家认识认识?”
还在闺阁中时,戚铃兰确实擅长音律,琴筝古瑟都精通。
只是嫁入东宫以后,弹琴自乐的机会越来越少,粗略算来她已经有四五年不曾碰过丝弦了。
再看自己白皙修长的双手,戚铃兰心下有些惆怅。
就在此时,平昭公主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唤道:“本宫听说今日春宴端信伯之女也来了,戚姑娘出入京城,何不借音律与众人相识?”
戚书兰急忙拉扯姐姐的袖子:“姐姐,公主点你了!”
戚铃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上位盈盈一拜,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错来。
“即使如此,臣女便献丑弹奏一曲。臣女琴艺不精,还望诸位贵人海涵。”
她挽起袖口上前去,跪坐在丝绸面料的软垫上,琴桌的高度不高不低正正好。
抚摸琴弦,深吸一口气,曾经的琴艺与乐感翻涌回到记忆中,一起手便吸引了满座目光。
古琴声音沉闷,音量也不如古筝那么响朗,唯有满座寂静才能真正听清每一声琴音,只有全神贯注才能体会琴音中饱含的情绪。
戚铃兰已然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忘却了周围的人和事。如此全情贯注弹奏出的音律,自然而然有一种牵动人心的魔力。
无论是右侧的贵女们,还是左侧的公子少爷,都已经被这琴音带入情绪之中。
惆怅惋惜、韵味绵长。
不知怎的,许多人心头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如果此时有人和着琴音朗诵太子殿下方才所作诗篇,应当是十分融洽、极其契合。
陆之珩凝望着她,怔怔出神。
似乎是十几年前,久远到他已经快要忘记,在前世的端信伯府门外,他曾听过这样的琴音。
那时他也像今日一样,深深地陷在了她的情绪里。
他问下人,弹琴者何许人也?
下人答曰:端信伯嫡女戚铃兰。
陆之珩并不了解戚铃兰在家中的事情,后来成婚多年,戚铃兰也从来没有提起娘家的事情。
可他记得那段琴声,似是诉说着与他相通的情绪。
不尽相同,却十分相似。
只是后来她成了太子妃,辗转于权谋之间,再也没碰过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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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1.gif?var=20140327">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砸下了一颗手榴弹】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哄傻子】
【皇子还需要做假诗争面子吗?即使他做得乱七八糟,只要他想,照样会被捧为第一,做假诗就太不自信了。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一位皇子是凭借诗做得好当皇帝的】
-完-
第8章
◎相遇◎
一曲尽,意未绝。
戚铃兰双手停在琴弦上,回味了良久、良久。满座宾客同样深陷其中,品味了良久、良久。
直到平昭公主轻咳一声,将众人从无尽忧愁中抽离出来,“此曲天上有,人间几回闻……今日听了戚姑娘的琴音,本宫才知诗中意境。”
戚铃兰这才起身,向平昭公主欠身福礼,“公主殿下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陆伏生嗑了一颗瓜子,啐掉瓜子壳,扭头瞥向陆之珩:“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陆之珩心有万千思绪,想化作一句……想她了。可眼前的她,又不全然是她。
他默了良久,只道:“看赏。”
太监捧着赏赐送戚铃兰回到席间,戚书兰看着那满壶金豆子眼睛都直了。
可她又忍不住望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究竟觉得如何?
她怕太子殿下对姐姐的琴音不屑,又怕他太过喜爱……姐姐处处都好,容貌皎皎,才艺精妙,若是入了殿下的眼,殿下哪里还看得见她?
戚铃兰谢了赏赐回到席间坐下,扭头却发现戚书兰兴致不高。等别家姑娘上前去弹琴表现,她才扭头问道:“你不是一直盼着这金豆子,怎么拿到手了又不高兴了?”
戚书兰掩饰去复杂的神情,勉强笑笑说:“只是陷在姐姐的琴音里,有些惆怅而已。”
戚铃兰笑了,拉着她的手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好好的花朝节不该弹这伤心的曲子。”
…
自戚铃兰弹奏一曲古琴曲之后,后来其他姑娘的琴音都显得黯然失色,渐渐地也没有人愿意上去自讨没趣了。
平昭公主自然而然转了话题,宣布宴会暂告一段落,请各位尽兴游园漫步赏花。
陆伏生自从被陆之珩压制一头之后便有股郁郁之气久久不散,听了这话终于如释重负,带着下人离开别苑打道回府了。
陆决明看着五弟扬长而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对陆之珩道:“五弟年纪还小,这任性脾气一时半会怕也改不过来,殿下千万别同他计较。”
“当然。”陆之珩淡淡应道。
另一边吴悠宁拉着戚家两位姑娘去桃园南边的湖边看锦鲤,一边走一边夸赞戚铃兰的琴艺,夸得她面红羞涩,蛮不好意思的。
路上其他贵女见了戚铃兰也要上前打声招呼,一打招呼又免不了吹嘘她的琴音。戚铃兰虽然早已习惯被阿谀奉承,但此时还没有太子妃的身份制成,实在不宜如此接受众星捧月。
树大招风,总有人会心生嫉恨,从而惦记上戚家。
她寻了个借口去方便,叫戚书兰先和吴悠宁一起游园,便带着乔茱往无人清静的地方走去。
“姑娘今日真是惊艳四座出尽风头,叫旁人牢牢记住了咱们端信伯府啊!”乔茱欣喜道。
戚铃兰叹了口气道:“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叫她们再吹嘘下去,我就该飘然忘我了。”
主仆二人绕过林间石子路,穿过假山到东林别院的另一边,这一片有一处阁楼,应当是平昭公主平日休息的地方。此刻众人都聚集在桃林和湖边,这一处显得格外幽静。
戚铃兰在假山旁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春风卷来几片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发髻间,乔茱伸手摘去花瓣,忽然眼睛一转有了想法。
“姑娘且等我一会儿。”
戚铃兰不解,“怎么了?”
紧接着她就看见乔茱去前边桃树上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回来,轻轻簪戴在她的发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