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夏低头不语。他们两个人都不傻,那样的行为方式、那样的语言代表了什么,赵冶知道,她又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只是……明知未来莫测,她不想表现出任何“亲近”的举动改变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自从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在我身边,你极少有初遇那时那般不受拘束、自由肆意的时刻。我虽然没几个朋友,却也知道,朋友之间不是这样的。
我希望你能忘了我的身份,只当我是赵乐游,能够在我身边畅所欲言、逍遥自在,而不是因为套在我身上这个‘王爷’的壳子,束手束脚、谨小慎微,甚至因为今日的几句口角而耿耿于怀、急匆匆地道歉。
我亲近你、信任你,所以今日,明知我先态度不好、我有错在先,但还是会在你在同我说话后就不会在意那一时的矛盾,我信你会包容我的一时任性……因此,我希望你也能这样看待我,希望你能多给我一些信任。
你是我……珍惜之人,非常珍惜。哪怕有一日你将剑指向我,我定也不忍心怪你,只会更加心疼你。更何况今日这区区小事……”
“哦……”薛半夏不敢去看赵冶,只盯着天上。
“那……你听懂我说的了吗?”赵冶手指揪着衣摆,心里七上八下。
刚才,他听了薛半夏同赵月讲的话,是伤心的。不是一点点伤心,是非常伤心。在她的眼里,他只是王爷,皇帝的弟弟,拱卫司的指挥使,是一个遵循古礼、罔顾真心的迂腐之人。
可是他也是赵冶,他本就向往自由,更是头一次对一个人动情。他将她看的比谁都重,拼一拼,完全有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如果她愿意。
“这……”薛半夏挠了挠头,脸颊处的粉红逐渐漫向双耳、脖颈,胸口处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子越来越糊涂,觉得自己刚才坚持的那点子想法越来越不够明晰。仍旧不敢去看赵冶,。
“那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我……实话说,我不知道。”薛半夏满脑子浆糊,不知道自己在开口胡乱说些什么:“我……我还得报仇,怕是再回不了京城……”
赵冶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略略安心了些。她首先的反应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阻碍,这就已经说明了一些事情,不是吗?前路虽然坎坷,但是他相信自己终究可以消除所有障碍同她相守,只要她伸手。
她伸手给他,那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赵冶伸手轻轻摸了摸薛半夏的头,正要收回的手略一犹豫,微微向下,温热的指尖顺了顺她鬓边的碎发:“一切有我。”
薛半夏顿时血气上涌,脸红的像猴屁股。她蜷起双腿,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了臂弯之中。
见她这副模样,赵冶想笑,却又怕她恼羞成怒,只能忍着,装正经地轻轻咳了两声。
“今天的月亮可真好看呐。”方才遮着月亮的云早已消散,那一轮明月又亮又圆,极美。
“啊?是吗?”小姑娘根本忍不住,笑嘻嘻地抬头看向天空。
赵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刚才不是一直盯着它看么?你不知道月亮早就出来了吗?”
薛半夏的脸更红了。
赵冶朗声笑开,再不愿忍心胸之中的舒畅欣喜。
赵月与木生站在屋檐之下,等着赵冶下来。不多时便听到赵冶的笑声,她笑出声来,“啪”地一下拍了木生一下:“小木生,咱王爷成了!”
木生不大懂,但是也知道是好事,嘴角抿出一个笑来。
“月姐,今夜兄弟们会来吗?”他等了等,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但愿吧。”赵月想起这个,心里也是有些发愁。赵冶已经同他们说了未来一段日子要面对的危险,此事似乎不管来多少人,都不能保障绝对安全,因而他们都希望来的人多一些再多一些。
然而京中的兄弟们并不是一直无所事事、只待调遣。离京之前,主子也为不少人分派了公务,事情都不能拖,这次也不知道究竟能来多少人手。
还有那封信,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等了好一会,薛半夏终于带着赵冶下来了,木生便跟着赵冶回了卧房。
薛半夏无颜面对赵月调侃的神色,绷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薛半夏喝了酒,再加上心情舒畅,是真正的一夜酣眠,整夜无梦。直到天光大亮,她才醒来。倒是留给赵月的被褥与昨夜分毫不差,人显然是彻夜未归。
唉,做这暗探可真是不易啊,觉都不能好好睡。
想起昨日赵冶同她说的私盐一事,她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找了钟泽方。他常在这一带行走,既然都能猜出来私兵一事,那定然也察觉了私盐。
钟泽方正在院中练功。此时男客院中空无一人,赵冶起了个大早去烧香还愿,他的下属也都跟着去了。这样一来,钟泽方便毫无顾忌地在院中比比划划,薛半夏已经许久没见过师兄练武了,现在陡然见着,一时间竟然看入了迷。
钟泽方真的是练武奇才,他手中不过拿着院中随手捡的一条半长的棍子,仍旧可以将其舞得虎虎生风,打、揭、劈、扫间,尽显勇猛。
渐渐的,他的动作缓了下来,冲着站在暗处“窥探”许久的薛半夏挑了挑眉,一脸得瑟:“来打一场?”
见此,薛半夏提剑迅速上前,想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二人你来我往,你专挑我胳膊打,我就卯着劲刺你的下三路,若非钟泽方时时收着力道,薛半夏的长剑也未出鞘,怕是他们二人就要在这佛门重地造下杀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