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木生哪敢愣着。他可不敢真的让薛半夏动手,他也知道她还带着伤,若是此刻与那二人动手未免会扯坏伤口,既然拗不过她,他便也抽出长剑,将剑鞘随手一扔。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点,方才剑拔弩张的那三人动作极为迅速,已经混战在一起。
这两个衙差就是全凭一副好身体,看着壮硕,实则动作之间毫无章法,拳法混乱,薛半夏握拳攻上,只是下意识找了他二人的脆弱之处,一人一下,衙差们便顷刻间呼痛倒地,扭曲挣扎。
站在他们身前的薛半夏抻着腿茫然四顾,还未来得及动手的木生默默捡起剑鞘又套了上去。
啊,原来是两个纸老虎。
“殴打官差!你可知你犯得可是重罪!!”一个衙差捂着胸腹面目狰狞地与薛半夏叫喊,却换来了两个白眼。
“官差理应眼中有百姓,心里有人民。你们罔顾全城百姓安危,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为了一人私利随意使用私刑,算得上哪门子官差?”薛半夏示意木生将这二人绑起来,又朝他们两个人身上肉厚的地方各踢了一脚:“穿着这身皮,净不干人事!”
将孙大夫扶到堂屋里坐好,孙大夫手颤颤地喝了两口茶,终于拘谨又恳切地薛半夏提了提他的想法:“这位姑娘。我……我是否能回医局了?这……既然也没人追我了……”
薛半夏挠了挠头,她想趁热打铁就将此事捅到明面上,但是又不知有什么合适的办法。赵冶昨日说,希望她能等到吴玮被被控制住后再闹起来,可是她今天坐在墙头上看了一个上午,那头也没什么动静,她不知事情的困难程度究竟几何,更不知发展是否顺利,她只知道,昨日她已经耽搁了一日,若是再这么耽搁下去……
瘟疫事大,如果不多加重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怕是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会无辜丧命。眼前这位干瘦年老的孙大夫、以及远在牢中受尽虐打的张大夫为了这一城的百姓宁愿豁出去命去拼去闹,她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又怎能缩在人后看着他们去冲锋陷阵?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木生在,有敏锐的身手,有灵活的大脑。
“孙大夫,您稍等。”薛半夏将自己的伤药和一些清理需要用的东西拿了一些给孙大夫:“您先清理一下伤口,涂一些药,我……我们都是大夫,瘟疫不可轻视。”
在院中转了一会,薛半夏靠近木生低声询问:“木生……你觉得王爷那边,会顺利吗?”
“当然!”木生自然点头,仿佛这件事丝毫不需质疑般:“王爷向来算无遗策,今日之事也不是小事,王爷定然在心中推算过许久的,只可能是顺利!”
“那……”薛半夏咬唇:“我们要不要添把柴?让这把火再烧的旺一些?”
木生瞬间警惕:“你什么意思?”
他明白薛半夏说的是关于堂中那位老大夫所说的瘟疫一事,但还是有些畏惧她的某些点子——让他汗毛倒立的点子。
理智上,为了保障薛半夏的安全,他不应该再听她接下来的话。可是,情感上……木生觉得此事如果不冒险、只求一稳,那断然不行,这关系到了千千万无辜的布衣百姓,万不能退缩半步!
“是这样。”薛半夏想了想:“虽然我不太清楚细节,但是昨日王爷同我说,想要今日就将吴玮控制起来,如果他们那边不出纰漏,吴玮定是逃脱不掉的。那刚好,这城中疫情一事,吴玮也是失职,我们带着孙大夫去府衙告他一回,那将吴玮控制起来……应该是更顺理成章吧?”
“我觉得也许可行。”过了很久,木生终于点了头。
“嘿嘿。”薛半夏讨好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先前我一时冲动、思虑不周,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对不住。这回,我想你先去府衙,找机会问问王爷这么做是不是可以。如果王爷点头了,那我们就将孙大夫带过去,以免误了王爷的打算。”
“可是你一个人……”木生有些犹豫,他也知道先前三位赵大人没有保护好薛半夏,是受了王爷的责怪的,若是今日他这么做……
“你要是不去,那就我去?”薛半夏跃跃欲试。
“我去去就回。”
赵冶端坐在府衙的正中央,坐着吴玮每日坐的椅子,用着吴玮每日用的桌子,手中端着茶杯,气定神闲地看着站在堂下的吴玮满身大汗地与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证据”对峙。
“王爷,王爷,冤枉啊!下官与王爷无冤无仇,怎么会去刺杀王爷!小人更没这个胆子啊!”吴玮卷着袖子擦着头上淋漓的汗,仓惶辩解。
演技十分了得,看起来最冤的人好像就是他。
赵冶看着一脸真挚的吴玮迫切解释的模样,突然想到了半夏在肃王府与他辞行的时候,那时她对他撒着蹩脚的慌,眼神乱飘,被他戳穿后更是破罐子破摔地全告诉了他。若是半夏见了这位吴大人此刻的演技,怕是要恨不得直呼“厉害”。想着,他露出来几分笑意。
这一笑看起来倒是让赵冶和气了不少,吴玮却冷汗直流。他分不清这位王爷是真的拿到了证据,还是在空口诈他。他派出去刺杀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死士,不敢说本事通天,但是却是忠心耿耿,一被捉了,定会自行了断、不给对方留活口。
这对面跪着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人,他始终存疑,辩解也不由地少了几分力度。
悄悄看了眼缩在角落的、终于出现的功曹,见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吴玮心中大定,喊冤喊得愈发情真意切,多少还有点激愤:“王爷!!若是下官招待不周,您大可随时提出来,下官定倾尽全力让王爷满意,只是这刺杀一事,下官是当真不知情呐!!”
“呵……”赵冶轻笑出声,将堂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看了眼赵旬,赵旬会意,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那张纸展开之后很是不小,他低着头看着那张纸上的一字一句,毫无感情、字正腔圆地念着。
每念一句,那吴玮的脸色便要更白上一分,而那李功曹更是从赵旬开始之时,便冷汗淋淋,及至一半,更是双股站站、抖若筛糠。
赵旬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在台州城内、吴玮养的私兵所分布的各个地点,每个地点各有多少人、多少匹马、多少套甲胄、兵器几何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赵旬还絮絮地说了一些各地的食物供给由哪里提供等,事无巨细,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