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冶的话犹如一道催死符,惊雷一般在吴玮的耳旁炸开,他双眼一翻,竟然立刻便昏死了过去。
晕的晕,嚎的嚎,衙差们更是无措至极,纷纷下跪跟着功曹一起哭号,乱成一片。赵冶整了整袖口,穿过了纷乱众生,大步迈向薛半夏。
薛半夏怔怔地看着他战胜归来,心跳纷乱,悸动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伸出温暖干燥的手,在一众人的面前坚定不移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走。”他说。
第53章
危机尚存,赵冶带着薛半夏回了宅子,命人将孙大夫妥当安置,便迅速派赵旬出城将一封他草草写好的信交给城外的李星历。忙完这些,他又急忙去了孙大夫处,此刻薛半夏正在与孙大夫谈论此次百姓们的病症,见赵冶来了,孙大夫急忙下跪。
“孙大夫请起。”赵冶双手扶起他,解释道:“我不喜这些虚礼,您以后大可不必如此。”
几人坐定,听孙大夫说了城中现状,赵冶皱眉开口:“疫症一事事关重大,不可轻视,却也不可随意断定、引起百姓恐慌。孙大夫,您可确定,这次城中正是瘟疫?”
“草民……确认!”孙大夫又跪了下去,他言之凿凿,无半分犹疑:“来往回春堂的人,草民都有记录,这十天之内,陆陆续续已经有百人丧命于此。草民与城中各位大夫几经商讨,却仍没有个有效的方子能止住这病症。若是长此以往……”
台州并不是一个小地方,若是任由疫症蔓延,千百户人家兴许都逃不了。
赵冶再一次扶起孙大夫,蹙眉想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这就拟折子上禀陛下,孙大夫,如遇疫情,该如何防范,此事我知之甚少,之后我会尽快召集城中大夫,烦请孙大夫回去好好想想,我们需要拟出个章程,来保台州百姓无虞。”
愁肠百结了好几日的孙大夫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拱起手向赵冶拜了几拜,匆匆走了。薛半夏见他佝偻的脊背仿佛都直了不少,愈发敬佩这位医者。
城外将近三百人的私兵都被吴玮的信号弹引至了城门口,却被埋伏在四周的淮南军一网打尽,李星历与军中将领兵分两路,他们将私兵约束、带往淮南道,留下一部分兵士跟着李星历一起,听从赵冶调遣。
按照赵冶信中所说,李星历在四个城门处各留了一部分人,看紧城门,除非有王爷亲令,否则只许进不许出。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一部分人进城,直奔州府衙门。
将折子写好,派了两个探子出城送信,赵冶便得到了李星历已经到了的消息。他不愧是行伍出身,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李星历敲响了赵冶的房门,见到对方之后,一向意气风发的小郡王罕见的愁云笼罩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就有了瘟疫?”
“不知。”赵冶垂了眸。
“我送你出城?”李星历又问。
“不成。”赵冶看他:“现在吴玮被我下了狱,其他官员是否清白尚未可知,除了衙差,别的可不敢用。事情紧急,城中部署只能我来。”
“嗯……”李星历思忖片刻,看向疾步走来的薛半夏:“那我把薛丫头送出城?”
赵冶沉默了。
私心上,他是希望薛半夏可以出城的,城中纷乱,难免殃及她,她身体还未痊愈,虽然看起来已与常人无异,只是多少还是要虚弱一些的。可是即便如此,她是否会答应,他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
“什么送出城?”走进了的薛半夏听到李星历的话,便问了。
“半夏,让星历将你送出城,如何?”赵冶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神色中露出了些微恳求的意思。
薛半夏愣了一下,随后便甩开了赵冶的手,认真回答:“我不。我是大夫,疫情当前我不能走。不仅如此,我还会同孙大夫他们一起,他们去哪里,我便在哪里。”说罢,她就扭头走了。
薛半夏要气死了。她过来的目的就是劝服赵冶同意自己去一线,去发挥她的光和热。她知道他一定不愿意让她去往一线、深度参与,但是,她以为他至少会让她留下来,留在城中。她想用这点时间告诉他,她身为医者的准则,她学医十多年的夙愿,想要劝服他。
只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就此想送她走?送她一个大夫,离开病人,独善其身??她当然知道赵冶的初衷,他想保她平安,但她仍接受不了他此刻的“利己”。
被留在原地的赵冶默默叹了口气,半夏可从未这般冷冰冰地对待过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赵冶握了握指尖,心里也难受。
对上李星历关切的眼神,他只好苦笑:“我就知道她不愿意,这下真生气了。”
“她留在城里不是添乱么!到时候出点事,让你怎么办?”李星历气急败坏地嚷嚷。以前他不觉得,自从那次薛半夏受了伤昏迷不醒,李星历看着赵冶守在她的身边、惶惶难安的模样,才终于觉得,赵冶可能真的非薛半夏不可了。他们二人一起长大,他从来没见过赵冶那么害怕。为了赵冶,他情愿落了埋怨也想让薛半夏出城:“要不我把她绑出城。”
“不必。”赵冶摇了摇头:“她是大夫。同我丢不下这整城的百姓一般,她也丢不下这城中的病人。星历,随她去吧。”
李星历闭了闭眼,心中仿佛坠了块石头,语气竟然多了几分万念俱灰的意思:“你……你真的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回答他的,是赵冶嘴角那一点清浅的笑意。
很快,城中有些资历的大夫都来了,赵冶将他们都请到了堂中坐,又让人去请薛半夏。人到齐后,赵冶便询问各位大夫在面对疫情一事,官府应该如何配合。
有几个老大夫确实经历过瘟疫,对疫情如何处理有些章程,此刻直抒己见,丝毫不隐瞒为了大局所做的残忍之事,包括但不限于让重度感染的病患自生自灭。听到这里,赵冶皱起了眉头,他看向下面的十多位大夫,虽都面露不忍,但却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