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点酥娘——收余恨
时间:2022-03-17 09:12:36

  定了定神,容娘回身看老夫人,正要开口。
  “好孩子别急,王妈妈,你快去帮她收拾几天的衣物拿来这里”,老夫人使劲握住她的手,“临福去二门外叫门子准备那青布的小车,并叫人去街上置办一份丧仪,等会子你就赶车送容娘去,不着急回,有那与村人打交道的事务帮容娘去应对,容娘家在本地无根基,别叫那些乡里人欺了她去”
  “是,老夫人,我这就去准备,容娘,我赶车在后墙小门那儿等你”
  “烦你累心了,感激不尽”,容娘放开临福,向他道谢。
 
 
第4章 花露
  临福出去时也带走了那小丫头,厅里就只剩老夫人与容娘二人。
  老夫人把手边那盏茉莉蜜茶递给容娘,叫她喝了定定神,不可惊惶太过。
  容娘接过来一饮而尽,双手紧紧握着空杯,几乎要把那薄瓷捏碎。
  她虽不是原装的魂魄,却也早就把陈家父子当自己亲人了的。
  当初逃荒路上那样苦,这父兄两人不知为她吃了多少苦头。
  那样寒冷的冬天,北地还在打仗,怕细作混在难民里,他们这样逃荒的人,在到达朝廷指定的安置地之前,就算有路引和户籍证明也不允许进城门。
  一路上大户人家和衙门设在城外的救济点是僧多粥少,分下来每户也就一碗清水并几粒糙米,多少人家紧着儿郎吃喝,冻饿在城门外的多是衣衫单薄的女娘,陈家父兄两人却仍是费尽心思要拖着她一起活。
  后来她在顾府里做侍女,常托临福送东西回去。
  父兄踏实肯干,很是开垦出了一片田地,赚下一份家业。
  眼见着日子富裕起来,她也打算出府归家了,却不想好人没个好下场,她心中想,人有旦夕祸福,可这是祸是福真是捉摸不定。
  “容娘,你先家去,别的后头再说”
  “老夫人,我这不孝女回去送我父兄最后一程,安排妥当后事,再来给您磕头”
  “好孩子,莫要伤心太过,王妈妈来了,你快同她去吧”
  从后墙小门上了马车,容娘伸手掀开帘子,王妈妈递东西给她。
  “容娘,给你收拾了几件素净衣裳和一些钱,老夫人给的三十两治丧银子在那绣铁线莲的荷包里,另一个大些的荷包里全是铜钱,你可收好了,还有一张大老爷的帖子,若有什么变故,你让临福拿着去寻县令”
  “王妈妈,实在是多谢你”
  “快别说这样话,眼见着姑娘长大的,如今出这样事妈妈我也心疼呢,快走吧,临福,可小心着赶车”
  临福赶着青布小车急急出了城,迎着一路风尘往上河村奔去,容娘静静坐在车内。
  “另有一事刚在府里不好说”,临福冲着车里唤了一声。
  容娘回过神来,掀开一点车帘,“你说吧,我听着”
  “你父兄这事,上河村人原是想着要尽快通知你的,皆因你嫂嫂说冒然上门怕你主家怪罪,要暂且瞒着,但昨天晚上,你那嫂嫂,裹了家里细软跑了,天亮时已经四处找不见人,留你侄儿晕倒在灵堂前”
  临福斟酌字词,他心中感觉这事儿说起来气愤又尴尬。
  “有个叫刘山义的是你兄长好友,他原也打算今日上扬州来喊你回去的,正好碰巧儿遇着我,我赶的车能上官道,就赶紧回来叫你”
  “她怎能如此!”
  这实在有些荒谬,丈夫和公公尸骨未寒,小姑在外,家里无一个大人支撑,做妻子的却丢下幼子跑了,这大越朝可不是什么来去自由的地儿,她一个成了婚的娘子,连张路引都没有能跑哪儿去?
  容娘扶额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息。
  这位嫂嫂其实也不是本地人 ,上河是远近里数一数二的村落,本村人家不屑与容娘他们家这种逃难安置下的门户结亲,更不提家里还有个给人做奴婢的女娘。
  良贱不通婚,陈家有个身在贱籍的,单这一点,家中屋舍修的再齐整,田里活儿干的再好,眼气儿稍高的人都看不上。
  大概是为这,兄长及冠之年都未能定下亲事。
  最终娉了一户同为难民家的女娘,办了婚礼成了亲,那户人家却没在上河安置,后头就不知去了哪里。
  兄长曾说嫂嫂性格懦弱,但孝顺父亲手脚勤快,便也待她一心一意,容娘每年送首饰衣裳给她,她也常常做了鞋袜给容娘,还以为一家人相亲和睦,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罢了,临福,你知道我侄儿如何了?怎么晕倒的”
  “我急着回府喊你,忘了关心你侄儿情况,只知他没有大碍”
  “那你再赶快些,不必顾忌我,我受得住”
  “行,那你进去坐稳了”,临福扬起麻绳喝了一声,拉车的马加快了速度。
  扬州从来是富庶之地,城郭之间官道畅通。
  出了扬州城,临福用顾府的印信上了官道,赶着马车奔行快两个时辰就到了上河村外。
  此时天色已渐黄昏了,村外的小河静静流淌,河面金色余晖随波光阵阵晃动。
  进村时遇上了几个从空山方向上走回村里的大汉,他们穿着粗布短打,常做农活又不缺少衣食的身躯健壮,挽起袖子手臂上肌肉虬结。
  容娘悄悄从窗里看出去,其中两个大汉似乎抬着个人。
  “这不是临福小哥,是陈家娘子回来了?”
  临福一年里替容娘送东西也常来上河几次,来得多了便也认识几个村人,眼见这位便是跟容娘兄长交好的那位了,叫刘山义。
  “刘大哥,这便是送陈家娘子回村治丧呢,您几位这是上空山打猎受伤了?”
  刘山义让抬人的汉子们先去,系好平日里总是敞开的短褂衣襟。
  “陈家父子此番遭难,县里捕快却没查出山匪踪迹,我们兄弟几个这两天常常进山去巡逻一番,今日却在一处树洞中找到个人,救出来一看,像是村里周家多年前入伍的大郎,满身的伤,怕也是遇到匪徒了,人倒还活着,这便把他送回去叫郎中给看看呢”
  “竟是如此,那刘大哥快先请,救人性命可耽误不得”
  “不耽误,我那几位兄弟知道先去叫郎中”
  刘山义又隔着帘子跟容娘说话。
  “陈小娘子,冒犯了,我是村头种着杏树那家的刘大,你兄长在世时常和我们一处吃酒,这几天的事情我本也是帮着办的,实在忏愧,没想那小妇人包藏祸心,让她卷了家财跑了,小睿已无大碍,正由我娘子照顾着,等你收拾妥当就给你送回来,若有使唤人的地方,你尽管来叫我”
  “多谢刘大哥了,家里时运不济,这几日让您操劳了,小睿等会子就去接,父兄下葬后,我再正式登门拜谢,有失礼之处,还请刘大哥见谅”
  “客气了,素日我最佩服你兄长义气,他也时常挂念与你,我只当你是我自个儿妹子的,再不必说这些,你快家去罢,哎,早早上柱香,让你父兄知晓你回来送他们了”
  “这就回去”
  “明日一早我带人来帮忙下葬”
  “多谢”
  一路上没再碰到人,很快到了家门口。
  陈家的院子是和村中富户一般的青砖大瓦房,外头砌着围墙。
  坐了一路车,容娘下车时腿还有点软,几乎踉跄着跌倒在地,临福及时撑了一把。
  容娘站稳后,伸手去推门,这院门已经无人将它从里头拴上,轻轻一推就吱呀着开了。
  里头是容娘一天也没住过的、她此生此世的家,她也不知道,一栋没了家人的房子到底还算不算一个家。
  宽敞院落里是夯实的黄土地,昨天吃过酒席,被帮忙的村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堂屋前挂的白布灵幡在半空摇晃,白纸黑字的挽联不知是哪位乡老的手笔,写着,“天不留耆旧,人皆惜老成”
  容娘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恐惧情绪,倒不是惧怕灵堂里死去的父兄,而是出于对不确定的、没有想象过的未来的恐惧。
  她实在还很年轻,是一个柔弱女子,在封建的王朝里,还有一个小侄子要照顾。
  一瞬间产生了要逃避的念头,就像考试前会抗拒复习,工作前会产生焦虑一样。
  人是畏难的。
  但这又能怎么办呢?
  容娘不是一个内心柔弱的人,既然事无可避,她还是会选择去担当起自己的责任。
  临福把马牵进院子里,在院子里卸了车马,将车放在院落一角,牵着马去了空置的牛棚。
  容娘在挽联下驻足良久,终于跨过堂屋那一道矮矮的门槛。
  进屋就看到布置好的灵堂,供奉着牌位的长桌后头停放着两幅棺材,不是薄棺,看着也是好木料,父兄年富力壮,没有早早备下寿材,这多半是村中人借来的,心里记着这事儿,容娘先在灵位前点燃了两柱香。
  昨日大概是村里人来,多少都烧了丧仪,长桌下的铜盆里和四周地上都是灰烬。
  容娘在父兄灵前端正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到牌位前头,伸手去触碰,她指尖一层薄茧,轻轻描摹着黑漆牌位上刻着的名字。
  “我们缘分太浅,没能好好做几天家人”
  “我会照顾小睿,会用心去养育他”
  “阿爹、长兄,放心吧”
  在铜盆里焚了一叠纸钱后,容娘取了带回来的行李去西厢那间屋子换衣裳。
  这屋子是两间打通做的一间大屋,是专门给她留的闺房。
  进门是个小客厅,靠窗一张大案桌,挨着墙是立柜和几个重起来的箱子,再进一道门才是卧房。
  雕花新床靠墙摆着,蒙了青纱帐子,擦了好几道桐油又晾干的新床还泛着油亮光泽。
  靠窗一张格外精致的梳妆台,嵌着铜镜、左右都是首饰盒子,小抽屉里空空的,只剩几个好看的小石头和两三只手工粗糙的木簪,兄长曾在信里说给自己攒了一点首饰,想必是那位嫂嫂走时搜□□净了。
  临福在外面将马牵进牛棚里,绕去屋子后面抱干草,又在墙脚下拎木桶去打水,院子西南角有一颗老桂树,树下是盖着木板子的水井。
  这时容娘换了素衣走出来。
  “临福,我来打水”
  “可重,容娘你还是先进屋歇歇?”
  容娘看着临福摇了摇头,“哪里有多重,你拎得动我就拎得动,另还有个事儿要麻烦你”
  “尽管说”
  “我现在还不好在村里走动,烦请你去刘大哥家帮我把我侄儿接回来”
  “那我现在就去”,听了容娘请求,临福立即便起身要出去接人。
  “诶,等等的,刘大哥家无亲无故这么照拂我家,不好空手去”,容娘交给他一只竹篮。
  她方才在屋子里翻看了几个箱柜,小客厅的立柜里只放着一叠桑皮纸和几个小白瓷瓶子,瓶里是她之前送回家的花露,此外就是一个新的针线箩,大片地方空着。
  打开那几个箱子,两只里满满的放着布料,想来是父兄给她攒的家当,一只里是两床新棉被,容娘从针线萝里拿了剪刀,将一匹石青色棉布搬出来裁,裁下够做两身衣服的料子,叠的方方正正用一大张桑皮纸包好。
  又快步去厨房打量了一番,从橱柜里拿半包红糖,取下挂在后檐下的最后一只风干鸡,将这些放进一个竹篮子里,棉布裹着桑皮纸放在最上面也不怕脏,缝隙里又塞了一瓶玫瑰花露。
  “就这几样,你告诉刘大哥和刘娘子不要嫌弃,我回来的匆忙准备不周道,日后再登门拜谢”
  “这几样尽够了的,单这玫瑰露就是乡下人家摸都摸不着的好东西呢”
  “往常你也不是没见过我们蒸花露,值当什么,实在手头没东西才拿它凑数呢,我们家在上河没根底,刘家待我父兄亲厚,他家娘子喜欢最好,我不方便这时候出去走动,到底是礼数不周”
  “知道了,讲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乡下人跟我们府上可不一样”
  “一样是五脏六腑的人,谁还多出个玲珑心肝?好了,你快去吧”
  临福也是想跟多说几句话宽慰宽慰她,打趣儿了几句便出门,往刘家走去。
 
 
第5章 面疙瘩汤
  容娘打了水喂马,又倒些在铜盆里端进屋去,拿手帕擦擦手脸和头发。
  头上那些珠翠钗环在马车上就卸下来了的,她坐在梳妆台前把发髻解开,一半头发用木簪挽了挽,剩下的披散在后背用刚撕下的一条麻布带捆起来,她抓着发尾顺到身前,对着铜镜用小木梳慢慢梳,恍然觉得铜镜里是一张陌生的脸。
  从前没有这样好的头发,常年在外四处跑,一头齐肩发每天日晒风吹,又从不养护,颜色浅淡质地干燥,往往是一大把捆扎在脑后,不加装饰。
  容娘并不是容颜绝美的女子,她有一张略有棱角的脸,鼻梁高高不是江南一带时新的温婉样子,但她的确长的好看,睫毛细密,双眼皮的褶皱在眼尾往上拉出一点弧度,瞳孔颜色是很深的黑,直直看着人时会显得有点攻击性。
  换上一身泛黄的麻布衣服,乌压压的头发绑在身,行动利落又袅娜,刘娘子从院门口见到她时她正在井边清洗厨房找到的一些菜蔬,衣袖挽到小臂上,腕间镯子都卸了个干净,上身倾斜,双腿却站的笔直,脸上没有表情。
  刘娘子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吸引人的小娘子,不是说五官有多标致,而是就算全村最漂亮的小娘子站到她身边,你一眼看到的还是她,心想这哪像是给人卑躬屈膝做奴婢的呀,侧眼看了看临福小哥儿。
  临福伸手推开半阖的院门。
  “容娘,刘娘子跟我来看看你”
  刘娘子赶忙走上前去,“陈小娘子,我便是刘家的了”
  “您客气了,喊我容娘就是”,容娘放下手上的活儿,先看了他们身后没跟着小孩儿,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赶忙走过去请刘娘子进屋。
  “今日才到家,什么都没有准备,娘子跟我进去喝口水,慢待了”
  她拉着刘娘子进自己屋,又对临福说“多谢你帮我跑一趟,给你收拾了那边屋子,你快去歇歇”
  “晓得了,我自歇去,不用挂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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