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低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排在她身后的宋芝芝母女。
第8章 八个鼎
◎他的欢心◎
宋鼎鼎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看向她的人并不多,可她脸上像是抹了辣椒似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来,灼的她皮肤生疼。
她低垂着头,听着身后的女子们还在娇笑着讨论黎画,心中倏地一动,粗着嗓子道:“我特意为了黎画来的啦……”
宋鼎鼎裹着细布,再套上一身粗布衣男装,显得微微臃肿,她又特意用石黛涂黑了皮肤,这拿捏的腔调不男不女,听得那弟子差点没呕出来。
黎画不光是九洲第一剑仙,还是九洲第一美男子,不知谁放出话来,说黎画今日会亲临现场,是以今日前来报名的弟子尤为得多。
一听是为黎画而来,那弟子便以为宋鼎鼎是内城哪处来贤安苑凑热闹的断袖,他不欲多说,连忙挥手:“下一位!”
原本因为好奇心想要往前探头的宋芝芝母女,也一脸扫兴的转过头,继续幻想起暴富后的生活。
宋鼎鼎松了一口气,走出几步去,才发觉身上的粗布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这炎炎烈日,她为了束胸裹了一层又一层细布,再套上亵衣和粗布衣,自然是煎熬至极。
第一轮筛掉了一大部分的人,只余下几十人顺利晋级。
第二轮和第三轮是择优选择,通过第二轮就意味着已经被选中,若是第二轮被淘汰也没有关系,可以作为备选前往第三轮。
宋鼎鼎走到第二轮的面试处,见众人手中抱着奇形怪状的灵宠,约莫明白了第二轮筛选的内容。
原文中的修仙界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其中木灵根擅长炼丹制药疗伤,水灵根擅长近距离攻击,火灵根擅长远距离攻击,土灵根擅长遁地刺杀等灵活攻击。
唯有那金灵根指的不是修仙者,而是指修仙界因缘结印的灵宠,修为越高之人的灵宠,所具备的金灵根灵气也就越强。
像是低阶弟子的灵宠,大多是些抗伤害的肉盾灵宠,没什么太大用处,但是在危急时刻他们可以将肉盾灵宠抛出去挡攻击和伤害。
这样便能让低阶弟子在遇到危险时自保,以免内城弟子浪费时间,再分神去救他们。
偏偏就是连低阶弟子都有的灵宠,原主花费重金,想尽办法,也没有找到一个愿意和她结印的灵宠。
宋鼎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通过,幸好虽然看起来人手一只灵宠,但通过第二轮的人并不多——有些人为了通关,从集市买来了鸡鸭兔狗冒充灵宠。
通过第二轮的人有六个,这些人是已经确定下来的随从人选。还剩下最后四个随从名额,会从备选第三轮的二十多人中挑选出来。
就在宋鼎鼎准备前往第三轮面试处时,身后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快看!那是九洲第一剑仙黎画啊!”
“天啊他好俊!我好想做他的道侣!”
“他对我笑了,啊,我不行了……”
……
黎画对于这些女子的表现,早已经习以为常,他熟稔的挂出温柔的浅笑,对着女子们微微颔首,一派翩翩君子的气度。
女子们一拥而上,也顾不得什么比试不比试了,纷纷挤在黎画身边表现自我。
而他身边的马澐,像是毫无存在感的空气,被众人忽略的彻底。
他阴郁着一张脸,勉强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黎画注意到马澐低沉的情绪,善解人意道:“你如今年纪太小,等再长大些,便也该有姑娘喜欢你了。”
他本是好意安慰,听到马澐耳朵里,却自动屏蔽了其他字眼,只听见三个字——你太小。
马澐目光冰冷,语气阴森森的渗人:“你在裴姐姐面前,也是这般诋毁我的?”
黎画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裴姐姐今日待我冷淡至极,连我送去的药汤都没喝,一共与我说了二十五个字,还是让我跟你一同来这贤安苑挑选随从,定是你在裴姐姐面前乱嚼舌根!”
黎画叹了一口气。
无臧道君每到十五月圆之夜,便会在寝殿内设下结界,独自一人闭关至天明之时。
后来在天门宗蛰伏的三年里,每次将要到十五那日,无臧道君就会提前两日赶回神仙府结界闭关。
只因天门宗不比神仙府,无臧道君身带煞气,即便隐匿气脉灵根,在施法布下结界时,也极为容易被人察觉煞气。
而这次回来,无臧道君为了寻找混沌锁的下落,没来得及在十五之前赶回神仙府。
今天正是十五月圆日,无臧道君命黎画支开马澐,又用黎画手中的结界符,将就着在天门宗暂住之处布下了一个结界。
这种事情,黎画自然不会告诉马澐。
倒不是他对无臧道君多真心,只是因为他体内有神仙府结契的契蛊,契约结束之前,他若是违背无臧道君的命令,就会遭到严重反噬。
“许是宋小姐服毒身亡,裴姑娘今日才会情绪失落,没有胃口喝药。”
黎画用着哄骗的语气,循循诱导道:“此次前往天门秘境,必定是凶险至极。你我二人不能时时陪在裴姑娘身侧,不如我们精心挑选一个得力随从送给他,或许能讨得他的欢心。”
见黎画神色诚恳,思虑十分周道,马澐收了些脾气,冷哼一声,甩袖向前走去。
此处崛地而起一块四四方方的擂台,黎画跟在马澐身后,走到了第三轮比试的场地前。
因黎画的到来,贤安苑内一片混乱,原来落选本该要离去的女子们,皆赖在黎画周围不走,将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待贤安苑的弟子控制好局面,才正式开始第三轮比试筛选。
备选第三轮的人,都是第二轮被刷下来的人,约莫有二十来人,其中除了宋鼎鼎,还有宋芝芝的身影。
第三轮的比试规则很简单,就是晒出自己的才艺,或是能诗词歌赋,或是能抚琴谱曲,路上能给众门派解乏,带出去也为天门宗长脸面。
他们上前抽签决定展示才艺的顺序,宋鼎鼎抽到写着十六的号牌,这对她来说极为不利,总共参加第三轮比试的就二十一人,她这已经算是属于中后排了。
人都会有审美疲劳,越是靠前展示才艺,被挑选中的可能性也越大。
相比起她来说,宋芝芝就十分幸运了,她抽到了第三个上场,当众跳了一曲霓裳羽衣舞,直接被确定下来了一个随从名额。
而随着接下来十几个人的才艺展示,名额又被陆陆续续确定了两个。
等轮到宋鼎鼎的时候,仅剩下了一个随从名额。
不光如此,她察觉到那个评判者是外貌协会,同样是作诗跳舞,在水平相当的情况下,长得好看的人就会被挑中,而相貌平平的则会被淘汰。
她打扮成这般糙汉模样,若也跟她们一样,展示这风花雪月的才艺,必定会被评判者淘汰掉。
“十六号请上台。”
宋鼎鼎脊背挺直,手臂微微发颤,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着牙上了擂台。
“我,我要展示的才艺是……下厨。”
她话音未落,擂台下已是一片哄笑。
“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吗?被挑中前往白鹤观天门秘境处的弟子,皆是咱们天门宗内城的优秀弟子,他们早就辟谷了!”
“想必其他门派被挑中的弟子,也均是人中龙凤,谁会在辟谷后,还需要一个厨子?”
“欸,我见过这小子!他就是第一轮筛选时,说是慕名来见黎画的死断袖。”
“原来他是个断袖啊!难怪瞧着不男不女的,快下去吧!丢人现眼哦。”
……
不堪入耳的言语包围了宋鼎鼎,她垂着头,浑身都被汗水打湿,额间碎发黏成一绺绺,瞧着甚是狼狈。
黎画看着她,挑了挑眉。
这个矮了吧唧,有点黑,还有点臃肿的少年,是专门为了他来的?
虽然没有自知之明,但勇气可贵,倒是难得让他起了两分怜悯之心。
眼看着台下的嘲讽越来越多,就在评判者准备让她下台时,宋鼎鼎抬起了头,声音坚定的问道:“难道只有诗词歌赋才算才艺吗?”
评判者被问的一愣:“这倒不是……”
“那就让我试一试。”
正当评判者有些不知所措时,黎画开了口:“让他试吧。”
有了黎画做表率,其他人自然也都改口:“既然黎画公子开口,那便让他试一试好了。”
评判者只好同意了这个请求。
黎画本以为自己会收获一枚感激的眼神,谁料眼前的少年听到他的声音,缩了缩脑袋,像是鹌鹑一样又把头低了下去。
贤安苑里,大多都是筑基期的弟子,他们还未辟谷,厨房里自然也有现成的食材。
众人大多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跟着宋鼎鼎一起移步到了厨房外的石桌旁。
做饭是个功夫活儿,今日烈阳高照,如今大家又人挤人的堆在厨房外头,只觉得浑身又黏又腻,等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女子们便开始抱怨不止了。
黎画也有些后悔,他没事充什么好人,这么热的天气,他带着马澐随便挑一个随从,去茶楼喝杯凉茶,听人说说书,怎么都比在这晒着强。
“要不,先把剩下的人比了吧。”人群中有人提议。
这话说的好听,说白了就是要把宋鼎鼎淘汰掉,然后继续比试的意思。
评判者看向黎画,黎画却装作没听见似的,评判者看了一眼渐黑的天色,点点头:“那就继续……”
话没说完,宋鼎鼎便拎着食盒跑了出来,将自己做好的麻辣小龙虾,盐水花生毛豆,一把烤羊肉串,一把烤肉筋,一把烤翅……依次放在了石桌上。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好了,你们尝尝吧。”
黎画不食五谷很多年,主要是清淡的没胃口,重口味的又不爱吃,当他看到满桌子的荤食,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
但他带着众人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要是一口不吃,多少都有点打自己的脸。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拿了一根烤羊肉串。
宋鼎鼎选用三分肥七分瘦的新鲜羊肉,用葱姜料酒洋葱和盐腌制,除去羊膻味,中小火慢慢烤至滋滋冒油,待烤至外焦里嫩,再撒上一把孜然胡椒辣椒粉。
这一口下去,金灿灿通体亮透的羊肉串裹着香辣爽口的孜然辣椒,馋的人口水都掉下来了。
黎画吃完一串,微微有些愕然,这羊肉不但不膻,还满齿留香,味道真是绝了。
他忍不住又拿了一串,宋鼎鼎却按住了他的手,用剥好的龙虾尾,换走了他手里的羊肉串:“再尝尝这个。”
龙虾尾上沾满色泽红亮的汤汁,鲜嫩肥美的虾肉上带着淡淡的蒜香味,充分刺激了舌尖上的味蕾,只恨不得将各个手指上的龙虾汤汁都吸吮干净。
在黎画忘却形象狂吃小龙虾后,马澐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声嘟囔着:“就跟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说罢,他拿起一只小龙虾,剥好之后填进了嘴里。
只嚼了两下,马澐便愣住了,他瞳孔微微扩张,唇瓣轻轻颤抖:“这是何物?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味?”
宋鼎鼎怔了一下:“这是蒜蓉麻辣小龙虾。”
马澐一边剥小龙虾,一边认可道:“很好!就是你了。”
两人吃相极好,又容貌俊美,堪比吃播带货一般有感染力,很快便将众人馋到止不住的咽口水。
宋鼎鼎给评判者和围观群众单独盛了两盘小龙虾,分发下去之后,所有人都不出意料的沦陷在了麻辣小龙虾的强烈攻势里。
“妈呀!怎么会这么好吃!”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我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优秀的厨子!”
“再给我一只,快松手!拽我头发了!”
……
为了争抢小龙虾,甚至有人动手撕扯起来,一时间闹得厨房外热闹至极。
而宋鼎鼎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没有白费功夫,成功俘获了众人的胃,获得了最后一个随从的名额。
被挑选为随从的人,在贤安苑的安排下,跟着黎画和马澐一起回了内城。
巧合的是,宋鼎鼎他们被安顿进了大长老府邸,而她暂住的地方,就是她原来院子的隔壁。
更巧的是,裴名搬进了她原来住的院子里,也就是说,裴名现在就在她隔壁。
宋鼎鼎一想起裴名差点将她火葬,便忍不住瑟瑟发抖,她正寻思着这几日还是不要在小师妹面前冒头了,马澐就敲响了她的门。
“小兄弟,可否劳烦你去隔壁,给我姐姐送一碗汤药?”
第9章 九个鼎
◎屋子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宋鼎鼎脸色微白,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行!”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倏地寂静起来。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将门打开半扇:“如今已是二更天,既是您的姐姐,不如公子亲自送去,我一个糙汉冒然前去送药,怕是会唐突了这位小姐的名声。”
倒也不是她非要跟马澐拧着来,先不说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裴名,刚刚她才沐浴净身,把束胸的细布解开,若是答应马澐的请求,岂不是又要重新裹上细布?
这夏日的深夜,又闷又燥,她奔波一整天,手背上被火烧出来的水泡都溃烂了,如今身形疲乏,宋鼎鼎只想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马澐被拒绝后,本是有些恼意,一听她这般解释,情绪倒是缓和了一些。
他抬起头来,露出眉间的阴翳,鼻尖微微渗着薄汗,影子被月光映的欣长。
屋里烛光昏暗,透过她打开的半扇门,隐约瞧见一道穿着宽松单衣的身影。
白日里,马澐并没有仔细打量过宋鼎鼎,只是搭眼瞥了一下,约莫有个黑黝黝微胖的第一印象。
许是月光太过朦胧,此刻他竟觉得白日里黝黑臃肿少年有些白净削瘦,气质犹如松竹一般干净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