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鸣见到管月之后先是一顿,而后站起身走到管月身边,扫了眼她怀中的深秋图道:“管月啊,今天是师傅的八十大寿,这是你给他老人家准备的贺礼吗?是什么物件啊?”
管月扫了他一眼,刚才在楼梯转角处这幅画就已经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他面前,此时季常鸣显然是在明知故问,管月也懒得搭理他,目视前方只当没听见。
季常鸣见她这态度,心中顿时有几分恼火,也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到底在嚣张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嚣张不了多久了,于是季常鸣便压着火气继续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怀里抱着的这个是要献给师傅的深秋图吧?”
管月本不想搭理他,奈何此时这桌的来宾都闲的没事感,此时看见季常鸣找人搭话,便将目光都汇聚在了两人身上。
管月这才终于瞥了他一眼,而后开口道:“是”
虽然管月做出了回应,不过却也是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倒是一旁跟在季常鸣身边,一个西装革履男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季常鸣便看着管月哼笑了一声,颇有些阴阳怪气地道:“这不巧了吗?”
说罢,他转过身用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个男人,颇有气势的介绍道:“这位是一帆实业的伏总,你猜怎么着他的贺礼……也是深秋图。”
深秋图这三个字季常鸣咬的挺重,而且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管月,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慌乱的神色来。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管月在听到这话之后的确微微有些惊讶,但慌乱却是丝毫没有的。
现在宴会上出现了两幅深秋图,那其中一幅必然就是假的,不过管月也没有急着判断,而是转过头冲着伏孟洋开口道:“是吗?那伏总,能否借你的画一观?”
一旁的伏孟洋一听管月这话自然不会拒绝,毕竟这画是他花了高价买来的,渠道来源绝对可信,和管月一样他也认定自己的画是真的,自然没有什么好遮掩。
想到这,伏孟洋二话没说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盒子,和管月这个装画的盒子不同,伏孟洋的这个盒子相当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此时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而后一副和管月手中一般无二的深秋图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两幅画极其相似,即便是言老爷子在场,仅凭肉眼也是不可能辨个真假的。管月先是凑近了细看两眼,而后在征得伏孟洋同意的前提下将这幅画作大致的检查了一遍。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管月心里已经有底了。
一旁的季常鸣见状不由得开口道:“既然伏总都把自己的画作拿出来了,你要是心不虚的话也该把你那幅拿出来对比对比吧。”
管月见状压根没有接季常鸣的话茬,只是抬起眼眸扫了他一眼,而后冷声道:“今天是你师傅八十大寿,你要不想闹得大家都难堪,那就闭嘴。”
这话一出,季常鸣刚刚才压下去的怒火顿时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管月算什么东西!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他闭嘴!
何况拿假画的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可难堪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冲着管月道:“我们怎么会难堪!难堪的只会是你!你知道今天到场的宾客里有多少师傅的挚友吗?他们可都是古玩圈的泰斗,眼里都是容不得沙子的!要知道你拿出一副赝品来糊弄人,当场就能给你毁了,到时候你会多丢人不用我说了吧!”
古玩行业有古玩行业的规矩,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但是如果这假画放到了季常鸣口中说的那些人眼前,真当场给你毁了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此时季常鸣的话对管月却是起不到一丝一毫的威慑力,她之所以不愿意把事情闹大那是因为在这种场合,还想着给这位伏总留几分面子,毕竟事情真要闹大了丢脸的也不会是她。
此时听见季常鸣这话,她还没开口一旁的伏孟洋便率先看着管月开口问道:“这位是今天的主厨吧?”
他虽然知道管月和他拿着一模一样的画,但是对她的身份却一无所知。
管月闻言还没开口,一旁的季常鸣便轻哼了一声接话道:“何止啊!这位管小姐可是我师父的座上宾,一个礼拜之前刚在古玩行业入的门,我师父这阵子大大小小的古玩集会都带她去了,逢人就夸天赋高,青睐的不得了!”
季常鸣这话说的极其阴阳怪气,那酸的都突破天际了。
倒是一旁的伏孟洋闻言有些恍然大悟,他虽然和管月撞了画,也认定管月那幅才是假的,不过毕竟是这样的场合,言家和伏家又是世交。
他作为一个正常人,之前和管月之间也没有过任何摩擦,加上季常鸣又说言老爷子对她极其青睐,所以即便两人撞了画,在这言老爷子的寿宴上,他自然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
这要是毁了言老爷子的寿宴,他回去估计得被他爹骂死。
想到这,他不由得边点头边开口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没事了。管小姐既然是新手,那看走眼一幅画也是正常的,我也不是那种上纲上线的人。回头你好好跟言老爷子解释解释就是了。”
伏孟洋这话说的虽然和蔼和亲,但是言辞之中几乎是一锤都给她手中的深秋图定死了是赝品。
管月可以息事宁人,但也不是被内涵还能假装没这回事的主,想到这她正要开口一旁的季常鸣却是先她一步冲伏孟洋说道:“那怎么能行呢!伏总,我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某些人一般见识,但这画也是您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碰上这种事您不膈应的慌啊?”
说到这季常鸣不由得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管月,“今天是我师父寿宴,伏总不想把事情闹大算是便宜你了。但你也不能那么不懂规矩,这种情况向伏总道个歉是理所应当,不用我教你吧!”
一听这话,原本还不想再纠缠的伏孟洋忽然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自己碍于东道主的面子不跟对方一般见识,但是对方道个歉他还是承受的起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抬头看向了一旁的管月,那眼神似乎正在等着对方开口。
刚才季常鸣说话的声音不小,所以此时众人的目光也全都汇聚在三人身上,他们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从几人的对话中大致了解到似乎是眼前这个女孩拿了幅赝品准备给言老爷子贺寿。
迎着众人的目光,管月见状心道一句,去你的吧!
而后便冷声开口道:“膈应确实挺膈应的,所以……”说到这她不由得扫眼前的季、伏二人,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就这么道歉了事的时候,管月终于是继续开口道:“你们如果要给我道歉,我也受得起。”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都微微抽了口凉气,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旁的伏孟洋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还不等季常鸣开口他便脱口而出道:“小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要个道歉也不过分吧!怎么在管月口中,自己还成了要道歉的那个了?!
管月扫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我手里的这幅是真品,就这个意思。”
伏孟洋一听这话脸色都青了几分,管月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再明显不过了,想到这他有一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顿时就觉得既然对方给脸不要,那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于是他便冲管月开口道:“小姑娘,看在言老爷子的份上,我可是给你留了面子的!你说你的那幅是真品,那难不成我的这幅是赝品?!”
管月闻言没有说话,但那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你说的对,你的就是赝品。
一旁的季常鸣见伏孟洋此时被气的脸色发青,也不由得开口帮腔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了!”说到这,他不由得扫了眼管月手中的盒子,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道:“既然你有种说你的是真品,那我问你,你的这幅深秋图是从哪来的?你敢说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
“古玩市场”管月开口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似乎都拨开云雾见月明了,毕竟这些人虽然都不懂古玩,但是古玩市场这四个字一听就鱼龙混杂,对他们来说从这样的渠道购买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赝品,毕竟这些人对古玩一窍不通,这些认知也是这些人的经验所得。
果然,一听这话一旁的伏孟洋简直就要笑掉大牙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的这幅可是正规渠道购入的,好歹言老先生也带你见识过一些世面。文玩大师闻家听的名号你应该听过吧?”
伏孟洋口中的闻家听在文玩行业的确名气很大,如果说言老爷子是文玩行业的风云人物,那这个闻家听就是鉴宝界的泰斗,此人在文玩行业混迹大半辈子,就连国家电视台的鉴宝节目都时常有他的身影。
所以在圈内,许多骗子在骗人的时候都会加上一句:闻大师过过手的,保真!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闻家听此人确实了不起,管月现在同为文玩圈的一员,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虽然不知道这种人手里怎么会出来一幅赝品,但是管月却仍旧没有对自己的判断有一丝动摇。
说到这伏孟洋继续开口道:“我的这幅深秋图,就是从闻大师手中亲手买下的!花了一百五十万,中间都没有过过他人之手!”
听到这话,管月不由得抬了抬眸,她本以为这幅深秋图价值也就一百万左右,没想到外面都炒到一百五十万了!那她这十万块花的是真值,古玩店老板真是亏大发了。
季常鸣一听这话,更是确定管月手上的就是赝品了,他不由得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开口怒斥道:“你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吧!枉费我师父对你尽心尽力,走哪都带着你对你知无不言,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季常鸣说话的声音有点高,此时一旁的众人都听的真切,甚至不远处的席位也有不少人向这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坐在邻桌的客人就更听的真切了,众人在嘀咕了几句之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便叹着气帮腔道:“是啊,小姑娘。言老爷子八十大寿你送个赝品,还知错不改,这让他老人家的脸往哪搁啊。”
听到这话,一旁一个样貌慈祥的老太太看了眼大叔,有些责备道:“人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错啊!不至于!”
说罢她往管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小姑娘,这幅画啊你就先别送出去,收好了!等宴会结束的时候再去给言老头道个歉,鉴宝这行业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水很深,你这么年轻一次失误没什么大不了的。”
管月闻言不由得扫了眼老太太,倒是十分礼貌地开口道:“谢谢奶奶。不过……”说完这话她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季常鸣和伏孟洋,“我没失误,也不可能失误。”
另一头,二楼。
此时此刻言老爷子正坐在会客厅里喝茶,言永安在一旁负责斟茶。坐在言老爷子对面的是他多年的好友陈新省,陈新省和言老爷子年龄相仿,此时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两人是相识很早,几乎是从小就认识,两人志趣相投,都爱摆弄一些文玩藏品。从前身边的好友一个个都不在了,放眼望去就剩下他俩了。
原本陈新省这些年也很少外出走动了,但是言老爷子这次八十大寿他却坚持亲自前来祝贺,虽然到了他们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好庆祝,但说不准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了,言老头收藏了那么多东西,总得给他个机会在自己面前显摆显摆。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言老爷子见了他是炫耀了一番,但炫耀的却不是他的那些古董宝贝,而是一个名叫管月的小姑娘,此人的天资在他口中说来那就是天上有地下无!
特别是管月鉴茶具那事,听的他都觉得玄乎至极!
此时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言老爷子口中的这个管月了,想到这他不由得开口道:“真有这么厉害?那我今天可真要见识见识了!”
言老爷子一听这话,顿时做出了一副那是当然的表情,“我还能骗你?!”
言老爷子心里虽然对管月有一万个满意,但是平日里在其他人面前算是很克制了,但是在陈新省这个多年的挚友面前自然没有好端着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看了眼时间,眼看着快到十二点,寿宴也该开始了,他便站起身冲陈新省道:“走,言哥带你开开眼!”
此时言永安听着爷爷刚才说起管月的事,都快听入迷了,虽然发生这事的时候他一直全程陪同,但那时候却光顾着打瞌睡了!而且爷爷和管月说话的时候就跟打哑谜似的,他即便在一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刚刚听言老爷子讲解,他才终于知道管月原来在古玩行业也这么牛!这简直就是优秀的天花板了吧!
言永安本来还听的有些入迷,此时一听言老爷子要下楼,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一路护送着两位老人下了楼。
不过还没等他们三人走完台阶,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此时所有人都目光都汇聚在同一个地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言老爷子往那边一看,就瞧见了正处在风暴中心的管月和季常鸣,不由得微微皱眉,而后开口道:“吵什么吵?”
这话一出,在场的宾客全都安静了下来,季常鸣一看言老爷子下来了,连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一听这话,言老爷子和陈新省不由得对视一眼。
而后走到了管月和伏孟洋的跟前,既然两幅画作都在眼前,谁真谁假拿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和陈新省都是老行家了还能看不出来?
管月和言老爷子对视一眼,没等对方开口她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图了,于是直接将自己手中的深秋图取出,一旁的言永安见状立刻让人清理出一张桌子,又让人去取了言老爷子常用的鉴定工具。
两张画作放在了一起,伏孟洋率先看了一眼,原本他以为管月那幅赝品应该会和他的真品有着天壤之别,但是这肉眼一看竟然还真是什么区别都看不出来!
此时在场的众人都相当安静,言老爷子和陈新省一人一幅仔细地观察着,工具换了一个又一个,陈新省看的是伏孟洋那幅,言老爷子看的则是管月的这幅。
十几分钟后,两人一一看完心中已然有了底,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相互交换又看了一阵。
许久,言老爷子这才终于是抬起了头,不过他没看管月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伏孟洋,而后面带笑容开口道:“小伏,你的这幅深秋图做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