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硕明低头走过去,默默坐下,和她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许亦心不悦,挨过去贴着他坐,道:“你这是怕熏着我吗?知道自己受了伤,还喝这么多酒。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尤硕明酒劲有些上头,挡开了她凑上来的手,委屈地说:“你知道一切,可你什么都不说,你一直在看我笑话。”
许亦心冤枉:“你这人好没道理,是你自己要隐瞒身份,戴一个丑兮兮的面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顾及你的面子才没有拆穿,现在你倒怪起我来了?”
尤硕明迟钝地想起这茬了:“我骗了你,你不生气吗?”
这家伙是抖M吗?
许亦心上前捧起他的脸,使劲揉了揉,手感不错:“大将军想让我生气的话,我也可以生一个给您看看。我一切都听大将军的。”
尤硕明呆呆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她,满脑子都是她说的“生一个”。
生一个。
天哪。
许亦心看他傻愣愣的表情,不禁噗嗤一笑,顺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耳垂,道:“你变得好迟钝啊,喝了多少酒?”
尤硕明确实感觉自己思维有些滞塞,乖乖地任她揉搓:“没,没喝多少。”
许亦心松开他,“我不信。你身上酒味熏死了!”
尤硕明听了,稍稍挪远了一些,抬起袖子凑在自己鼻端闻了好几下,认真地说:“我闻不到。”
这人怎么不上套呢。
许亦心严肃道:“尤大将军,你喝这么多酒,晚上肯定要吐,我堂堂宋国公主,可伺候不了你,而且你手上还有伤,我怕压着你伤口了,所以啊,你还是到书房去睡吧,怎么样?”
她看尤硕明歪头琢磨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她说的话,她等不及地拉他起身,推着他往外走:“快去睡觉吧,我还要传热水进来卸妆洗漱,我困死了……”
尤硕明硬是回转过身来,目光有些迷蒙,落在她精雕细琢的妆容上,“你就是生气了,所以不想和我同房,要把我轰出去。”
嘿小伙子,看破不说破啊!
许亦心坚决否认:“我没生气!”
“那你……”尤硕明瞥一眼她,随即别扭地将手背到身后,嘟囔道:“那你,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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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打架
尤硕明自己一说完,原本就带着醉酒的红晕的脸颊,瞬间涨得更红了,在灯光下看着尤其诱人。
许亦心瞪大眼睛,心怦怦乱跳,感觉自己耳根都热了。所以他到底醉了没有?
她也将手背到身后,口不择言地嚷道:“你,你这是耍赖!”
尤硕明暗暗掐自己手心,争辩道:“就这样出去,会被人笑话的……好歹留下点痕迹。”
许亦心知道他这是体恤自己没有准备好,和自己达成了一种另类的同盟,于是她也拿出了队友的诚意,点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说完,便上前一步,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尤硕明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儿,许亦心忍不住捏捏他脖子:“闭上眼。”
他听话地合上了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紧张得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一个又软又平的东西蹭了蹭他的脸颊,不像是……
他睁开眼,看到她正拿自己手背在他脸上磨蹭,这狡猾的女子,他说要留下点痕迹,她就亲了她自己的手背,沾了红红的胭脂,然后拿手背蹭他的脸。
许亦心得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松开他的脖子,道:“好啦!”
酒壮人胆,尤硕明几乎立即向她逼近一步,抬手捧住她的脸。
许亦心震惊地仰着头,只见尤硕明拇指微微抬起,按在她的唇瓣上,说着“你脸上也要抹一点”,而后指腹重重揉过她的下唇,从唇角推开,抹了她腮帮子一道滑腻的胭脂。
一下还不够,他又逼近一步,钳制住她的下巴,认真地将她嘴上的胭脂全给蹭了,抹得她嘴角脸颊几处凌乱的绯红,被蹂|躏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亲吻。
好软,好润。
许亦心被他的手指搞得一塌糊涂,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看他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这是在发酒疯还是玩上瘾了?
她不甘示弱,骤然张开嘴唇含住他的手指咬了一口,尤硕明轻轻“啊”了一下,不知是痛还是惊讶,终于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的手。
许亦心跳开一步,捂着自己的嘴巴,瞪着眼睛闷声道:“不许再揉了,再揉我嘴巴都烂了!”
尤硕明低头看看自己沾满绯红胭脂的手,脑袋有点迷糊,想着它们是什么气味?他傻愣愣地抬起手想闻一闻,忽然被一个飞过来的枕头打中了。
许亦心搜罗出一面铜镜,举到灯前照,看到自己脸上的惨状,转头正要骂他一两句,却见他抬起手凑到他自己嘴边,像是要舔一下那胭脂的味道。许亦心瞬间脖子都红了,抓起一个枕头砸在那醉鬼身上:“尤大明!你把我弄成这样,还不快帮我传热水进屋!”
尤硕明本来就有点晕,这一下被砸得撞在了案台边,案台上的干果轱辘着撒了一地。
丫鬟们端热水进门时,都自觉地低着头,排着队将一盆盆热水倒进折屏后的浴桶中。
许亦心掀开被子,想盘腿坐床上脱衣服,却看见被单上铺了一张宽大的白色毛巾,她皱了皱眉,一把将它抓起来看了看,没搞懂这玩意儿干什么使的,随手将它扔在一旁的矮柜上。
丫鬟海葵捧着热水和巾帕上来给她卸妆,放好东西后,眼睛一瞟,瞟到了柜子上的毛巾,不由得有些惊讶,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召南公主——不对,应该是二少夫人。
只见她脸颊上布满了暧昧的绯红,唇角也被蹭了一道胭脂,嘴巴有些红肿。
好激烈啊。
几个丫鬟放好热水,相互对了个眼神,低着头快速收拾了地上的枕头和干果,脸上挂了兴奋的笑意,踏出了房门。
她们手上端着东西,边走边小声讨论:“好好的床不睡,干什么要在地上?”
“肯定是图地上凉快,你看枕头都放在地上,案台也被撞歪了,果子撒了一地呢。”
“二少爷太不温柔了,新娘子嘴唇肿成那样。”
“我看未必不温柔,二少夫人不是好好的吗,也没下不来床,还不让我们伺候她洗漱,精力好着呢。”
“说起来,二少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啊,难怪吩咐我们备热水后就不见二少爷人影了,大约是不好意思吧……”
“这,这个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当然要,老夫人特意让我们留心二少爷与新娘子相处是否融洽,这个自然是要说的。”
……
天刚蒙蒙亮,丫鬟海葵就打着呵欠往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的房间走去,打算等他们起床后就立即去端热水,但经过书房时,忽然听见书房一阵响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人。
大清早的,里面不该有人啊。这间书房老爷和大少爷用的比较多,他们过世后,也就只有二少爷在用了,二少爷不爱读书,用得也少。
何况二少爷昨天洞房花烛,怎么可能老早过来书房?而且里面没亮灯。难道是小偷?
海葵警惕地躲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看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了一个身穿红衣的高大男人。
是二少爷。
海葵愣了,只见二少爷揉了揉自己的后颈,皱眉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便朝新房走去。
洞房花烛之夜,二少爷居然睡在书房。
那昨晚地上那一堆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打了一架?
海葵一下子精神了,也顾不上去伺候这对新婚夫妻洗漱,拔腿就往老夫人房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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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硕明轻手轻脚走到自己寝房的门边,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轻轻推开房门溜了进去。
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让房间勉强能够视物,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床榻边,撩开垂着的纱帐,看到床上鼓鼓囊囊一团。
召南睡觉果然像小孩子一样蜷成一团,头都缩进了薄被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发丝凌乱地铺在枕头上。
尤硕明蹲下身,左手撑着下巴,嘴角含笑,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刚听说宋国有意让召南公主嫁过来时,他是持反对态度的,他认为宋国突然示弱,肯定没安好心,但是母亲极力劝说他去求陛下同意联姻的事,陛下略作考虑,也就答应了。
既然陛下都答应了,他更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提出要乔装改扮亲自过去迎亲。传闻中的召南公主是沉静大方,威严端庄的,但他见到她本人后,才发现她与传闻中的样子全然不同。
她一点也不沉静,甚至过于活泼好动;不威严,反倒没有一点架子,看见谁她都能上去搭话;没有上位者的冷漠,她甚至太心软了,被山匪抓了居然还可怜他们。
她其实没什么脾气,连他骗了她这么严重的事,她还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宽容到令他惭愧。
就是不愿意与他同房……当然,他可以理解,这一切毕竟太快了,他们认识也才十天而已。他愿意等她准备好。
尤硕明凝望着榻上的人儿,想起昨晚的触感……好想再揉一下,但又怕弄醒她。他看着她的睡颜,禁不住伸出手去,想把遮住她眉毛的一缕黑发拨到她耳后去。
刚碰到她的脸,她就蹙眉“唔”了一声。
他赶紧缩回自己的手,想将纱帐放下来让她再睡会儿,却见她倏然睁开眼睛。
许亦心睡得不|太|安|宁,老感觉有什么人在注视着自己,意识挣扎着想醒来,突然眉毛被人摸了一把。
她瞬间清醒,张开眼睛便看到自己床前一条黑影。
“鬼啊啊啊啊——”许亦心尖叫着打向那道影子,啪的一声打在那条影子的脸部,好清脆的耳光声!
她没来得及多想,捞起枕头就蒙住对方的头,一边叫一边殴打,狠狠打了好几下,那影子挣扎着喊:“公主!是我,我是大明啊!”
许亦心回了魂,抱住枕头下的脑袋停了手,听到枕头里闷闷的声音:“我是大明!”
她视线适应了昏暗,看到被自己殴打的这个人身上衣服很熟悉,是昨天差点把她嘴巴揉烂的新郎。
她松了手,把尤硕明从枕头里挖出来,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鬼鬼祟祟在我床边……”
尤硕明发冠都歪了,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将它们拨到背后,在床边坐下,抬眼看见召南居然只穿着肚兜,两条白晃晃的胳膊袒露在外边,锁骨扎眼。尤硕明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
许亦心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即就猛地转过了脸,她心下诧异,低头看一眼自己。
淦!她习惯裸睡,来到这书中世界后,好久没有裸睡了,昨晚实在太累,就脱得只剩内衣窝进了薄被里。谁知被尤硕明看个正着!
还好她没脱|光光。
她满脸通红重新钻进被子里,道:“你一个宿醉的人,怎么还起这么早啊!”
尤硕明梗着脖子道:“我,来叫你起床。今早要早起给母亲奉茶的。”
“知道了!”许亦心脑袋钻出来,撞了一下他的手腕,尤硕明回过头,看到她将自己卷成一条蚕宝宝,眨巴着眼睛对他说:“去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二人自力更生洗漱完毕后,天已经大亮,尤硕明带着她往中堂走去。
他们还沉浸在方才的尴尬里,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许亦心走在他旁边,悄悄打量他,看到他脸上的红印还没消,心里有一点点愧疚。
不过他吓她一大跳,她打他一巴掌……呃,很多巴掌,也是情有可原。
快到中堂时,许亦心拽一下尤硕明衣袖,尤硕明回过身,见她抿着唇对他眨眨眼,手摸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又软又热。
太热了。
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都烧了起来,却听见她说:“别被老人家看出来了。”
这是怕母亲发现他们没有同房。
尤硕明激荡的思绪骤然平缓下来。
许亦心牵着他迈向厅房,远远的看见主位上端坐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太太,左边还陪坐了一位少|妇,想必这两位就是尤硕明的母亲和嫂子了。
丫鬟们随侍一旁,热茶已经备好了。
越来越近,许亦心正想露一个笑脸,却见尤老夫人身上现出一片“失望”的灰白色。
不是吧!
你怎么和你儿子一个样,和我初次见面就升起消极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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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尤硕明,风评被害
第14章 敬茶
尤老夫人和她大儿媳钟婉琴老早就等在中堂了。
她一夜没睡好,辗转反侧着等天亮,好不容易天亮了,起床后又接到海葵的禀报,愈加忐忑不安了。
宋魏两国联姻的事,她也算是出了很大的力。为何她要极力促成这一桩婚事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她是真的担心她小儿子尤子弋娶不着媳妇。
她夫君和大儿子相继战死沙场,子弋十五岁就成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过早承担了家族的重任,又经常奔赴沙场,驻守边关,留在新邺的时候并不多,她害怕子弋也会重蹈覆辙,所以从他十七岁开始,她就一直给在他物色妻子。
现在他二十四岁,参与过的相亲不下十次,但太不会说话了,每次都把姑娘气得够呛,不是当场拂袖离去,就是转头躲起来梨花带雨。别看他年少有为,相貌堂堂,官居武将之首,新邺城的媒婆一听见他的名字就连连摇头,姑娘们也只远远观望敬仰,不敢靠近他多说一句话。
而他就像个木头一样,对姑娘们的看法毫不在意,觉得去相亲还不如去练兵。
这真把尤老夫人愁坏了。
宋国提出要和亲时,尤老夫人觉得天上掉了馅饼。她已经完全不挑了,是个女娃儿就成,何况那是一国公主,听说美貌得很,因为扶持幼弟耽搁了婚事,二十一岁了还没成家,正好与子弋相配。
子弋提出要亲自去宋国迎接时,她也毫不反对,两个年轻人,一路上说不定正好发展发展呢?而且和亲是国事,她知道小儿子不会任性,定然要将她这小儿媳妇带回来的。
她从子弋出发去宋国的那一天开始等,原定的回程五天,她硬是多等了三天才等到队伍进新邺,子弋见了她,没具体说说路上为什么耽搁了,只忧心忡忡地问她,如果召南公主知道他乔装改扮的事了,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