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快点滚！孩子，我要我的孩子，你们肯定骗我。我的孩子。你不告诉我在哪里是吧？好，我自己去找！”
即便厉南衍用尽浑身力气，温言还是把手背上扎进去的针管给挣扎掉了。鲜血慢慢地流出，将贴在上面的胶布全部都给浸湿了。
“言言，你别这样，好吗？冷静，老公在这里，我是你的阿衍，我真的是你的阿衍……”
“呃……”
“医生，医生，快点来。快来看看她，快点！”
十几分钟过去，在医生护士，还有厉南衍的共同辅助下，温言成功注入了安定剂。
“行了，病人身体没什么状况，就是有点虚，小产完，还是要注意调理。心理也是特别重要的，好好开导她。现在没事了，让她好好休息吧。太迟了，要是送早点，孩子也不会……”
“算了，不说了，你们小两口还年轻，以后要孩子的机会还大把。好好照顾她。”
“谢谢医生。”厉南衍说话都没力气了，眼神全都在温言身上。
那小脸本就巴掌那么大，现在遭遇这样的折磨后，便看上去更加消瘦而苍白。
她才二十岁呀，就遭遇这样的打击。厉南衍这心里，如同千万条吸血的虫子一般在抓，在啃噬他的血液。
痛，钻心的痛。
“言言。”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去。都能感觉到她体温好低，好凉。
「言言」他又喊她，说：“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你，都怪我。等你好了，任凭你处置好不好？”我只要你别折磨自己。
第213章
你能带我找厉南衍吗？
其实他也受不了，当时接到老吴打过去的电话，说他们接到有人打电话给警局求助，要求送到医院去。
请求保护她们安全时，他整颗心悬在半空，车子开得像是在赛场上一样快。一路超车过来，非常惊险。
刘伟也一直叫他开快，两个人根本不管是否危险。只想着往前冲。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水。明明没有运动，但衣服却湿透了好大一块。
他赶到医院，医生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孩子没保住，大人现在已经脱离危险，转到病房去了。”
当时他差点站不住。
满脑子都是老吴说的「你要当爸爸了」，如同魔咒，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
刘伟同样跟他一样的。两人都差点没把医院给拆了。那种心情真是异常难受。比自己受到危险的时候，还要生气。
一拳头一拳头砸在冰凉的墙上。
心里一直责备自己：厉南衍，你为什么一直都在让她受罪？不是说好的要给她幸福，要保护她吗？可你看看，现在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厉南衍，你这个狗屁不如的东西！
……
后来还是被刘伟给拉住的。
“行了，不要这样，到时候让她看见，又要担心。既然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白，自责也是毫无作用。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照顾她。你们还年轻，孩子慢慢来。总会有的。但你要是敢因为这个事情嫌弃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听到没有？！”
嫌弃？他哪里敢嫌弃？这方面，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想。他只怕自己给的不够多。想把所有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到头来，却给了一场灾难。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温言说孩子没了的事情，他想过太多种场景。最终没想到就这样说出来了。
“不要，宝宝，不要……”
“宝宝，宝宝，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过来，你过来呀……”
“宝宝！”
“呃……”睡得迷迷糊糊时，温言不断重复着，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就连梦里，都是孩子走了。她眼角不断渗出泪来。
厉南衍心中抽疼。忙抽纸给她擦泪。
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弥补她。让他一个人疼。
“言言，好好休息，乖。好好休息吧。”
“没事，我陪着你，以后，都陪着你。就算是天塌下来，我都再也不走了。”大不了，我们两个一起死。
不会有任何事情让我们再分离了。
对不起，对不起。
……
温言做了一个梦，断断续续的，却是一条能够连在一起的线。
一开始，是有人在后面追她，她挺着个大肚子，一直跑，一直跑，不断地往前跑。
护着孩子，不断地跑，眼看着要摔一跤。却在前方碰上有人带了她一程。
她说：“好心人，你能带我找厉南衍吗？那是我丈夫，求你带我找他。”
第214章
你刚刚说什么女儿？
那人没回答，一直带着她往前走。绕了很多小路，走过很多荆棘丛生的地方。一路上，好像把她之前从日本到欧洲……所有经历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后来回到小山村，回到那一个小院子，小平房。那些在柴火灶前烧火，做饭……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一个二十几寸的小电视时……
看到自己肚子慢慢变大。
可是不知怎么的，却突然看见孩子从肚中钻出来。就在一个不明不暗却很模糊的地方，给她一个小身影。但被光照着，逆着光，她根本看不清他长相。
他说：妈妈，你带着我太累了，我先走了。我要去天堂玩去了，他们都在叫我上去陪他们一块儿玩，我走了。
……
“病人没什么问题，可能很快就要醒了，你们尽量不要离开她身边，现在情绪还不稳定。如果可以，你们可以带着她在医院走动走动。尤其是新生儿或者重症区。
去看看医院这么多人，每一天都有生死。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希望。要把这些给她传达到。但不要说太多。现在只有让她慢慢走出来。只有这一个办法。”
“好。”刘伟忙应下来。
温言其实听到了，但她只是不想睁开眼，她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早就在医生还没进来时，她就放手在腹上去。是平坦的。眯着眼，看见厉南衍。
她装作要睡，再一次闭上了眼。却翻了个身，把脸埋入被窝中，默默流泪。
医生离开后，她又听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这么久，就没有醒来过？”刘伟问。
“没有，一直哭。”
“诶！想不到我刚见到女儿，就是这个样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早知道……算了，没有早知道，这辈子，我都不够赔罪的！年轻时候欠她妈，现在又欠她。”
“行了，说这么多也没用。隔壁床，你休息一下吧。”厉南衍说。
“你休息吧，一直没合眼。”
“我不用……”
“什么不用？难道你倒下了，我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你来照顾吗？”
一句一句「女儿」，让温言不注意到都困难。是的，她心中的疑问，瞬间就被激发出来。哪里还有心情装睡？
几乎立马便问：“你说什么？”
刘伟：“……”
看向厉南衍，眼角轻佻，那样子好像是在无声地问他：你不是说人没醒吗？
厉南衍同样蹙着眉头：“……”
我哪里知道？
“言言。”厉南衍看她要翻身起来，忙扶着她。生怕她哪里出点问题。
“你是谁？”温言看着刘伟，问。
刘伟之前光是听厉南衍说，只觉得他可能只是在安抚自己罢了。即便是在过来的路上，在车上，那都是带着不确定的因素的。
直至彻底看见温言，他终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女儿，是他跟林夕的女儿，几乎结合了两人之间最典型的基因。
那眼睛就随她妈了，至于那鼻梁，跟自己没有整容之前，是一模一样。
第215章
你就这么肯定我是你女儿？
温言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差不多五六十岁的样子。具体多少，她不知道。
但没有哪一点，是跟她相同的。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他女儿？
她都不认识。
“温言，你刚醒来，饿了没有？我先给你找点吃的过来。”说完，忙看向厉南衍：“我先去搞点吃的，你照顾好言言，给她倒杯水，医生说多喝水。”
“知道了，你去吧。”
“你别走！先回来！”
刘伟走到半路，还想等她情绪稍微稳定点再说这个茬，谁知道这个丫头倒是执着得很。直接叫住他，不让他走。
他紧闭上双眸，两道眉皱得如同一道深深的沟壑一般。
心中暗叫不好。
“你回来，我问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女儿？”温言说：“我想听真话！”
“言言，有什么，我们吃了东西再……”
“厉南衍，你先别说话，告诉我真相，我只想听实话。如果不愿意说，你们就不要在我病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不欢迎你们！”
刘伟：“……”
缓缓转过身。
这个脾气，真随了他！要想知道什么，绝对不会等。当时就必须要知晓。不然宁愿断绝一切关系！
随什么不好？非要随这样犟的性子？一个女孩子，这样子只会过得太繁重。迷迷糊糊的多好？
厉南衍更是没法了。只能顺着她。
“那你坐好，靠着我，想听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温言不应，不过厉南衍坐在床上，搂着她。她没挣扎。安静地靠着，沉默盯着刘伟。
刘伟长长叹了口气，拉开了两张床之间拉上的那个蓝色帘子。
坐在那床上。
双手合十交叉在面前，五六十岁的老军人，一辈子都是直来直往的，却没想到此刻坐在这里，竟然还有点不知所措的意思。
像一个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意思的小学生一样。
“当年我在B市出任务，被人下了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地，跟你妈妈碰上了。那天你妈妈也不太正常。
第二天，我就被叫走了，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给你妈妈留了张字条的，不知她没看见还是怎么。
还留下一个玉块，我一直在等她的联系，后来也在B市偶遇过好几次，我找过「林夕」这个名字的人。
但是B市实在是太多了，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后来我就被困在缅甸。
一直都在那边，我兄弟伙全部都死在那边，我一个人没脸回来，我要给他们报仇，后来就……直到这一次，碰上了厉南衍。
我也不敢相信，我竟然还有个女儿。我都打算去见那些兄弟伙了，都是一个人，一直活着也没什么好活的。可我知道有你，所以我努力活下来了。
言言……”
“好了。”温言大致已经知道什么情况，打断他：“妈妈去世这么久，你就这么肯定我是你孩子？”
“当然肯定。”刘伟翻出手机来，一边翻什么东西，一边往她那边走，说：“有个东西，我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第216章
让我好好弥补你，好吗？
那是刘伟手机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当时是执行任务时，经过老家。乡亲里有曾经跟他一块长大的人。当时就说让他去家里喝杯茶。
刘伟跟他去坐了坐。唠嗑时，老乡就把之前小时候两人在一块儿玩耍时，被经过乡村的一个记者看见，觉得还算比较有生活的意义，便拍了那一张照片。
刘伟一直都没有照片，因为家里没条件。整天除了在家里忙家务之外，就只剩下学习。
那个时候的学习，课本，简直就是非常稀有的存在。很稀罕。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念书。
所以那些什么「借灯看书」之类的，都是真实演变而来。
当时他走得急，就用手机拍下来。不算很清晰，但大概的轮廓是可以看见的。
“怎么样？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刘伟问。
温言看了照片后，又抬眸仔仔细细看刘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的确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我之前在缅甸执行任务，大家全都牺牲了，我也不打算苟活，所以千辛万苦活下来了。后来我就改头换面继续潜伏在他们的队伍中。这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这些年，想家的时候，就在边境靠着比较近的地方，看看境内。
我真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孩子，当初我想过找你们，但我回去找的时候……总之出于种种原因，我们现在才得以相认。
温言，当年我给你妈妈留下了一块儿玉，我本来想让她拿着那个，等我回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消息。”
说起那一块儿玉，温言大致有印象。之前自己想回去收拾母亲的东西时，厉南衍刚好拿回来。
那块玉她一直保存着。种种都在表明，此刻跟她说话这个男人，是真的跟自己有血缘关系。
只是……
这一切，全部都太意外。孩子、父亲……逃亡……
她真不知道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儿，竟然让老天爷这样惦记着，这样不放过她。
“言言。”厉南衍见她发呆，许久不说话，便开口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告诉你，你们确实是父女关系。之前还记得你怀疑过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吗？
就是这个事儿。当时温鑫磊还没走，他们一些行为流露出来，我顺着查，才知道你跟他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后来你那样子，我不敢告诉你，就一直瞒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