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越野车，停靠在她面前，高端大气。
是舒漓不认识的牌子，但舒漓心中还是隐隐觉得，唐漠平时开的黑色宾利比较低调奢华。
“到了？上车。”
“哦……”
舒漓打开门坐进去，车子缓缓往前开去。
“我们要去哪儿？”
车子往前开了一小会儿，舒漓忍不住问。
“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陈毅偏头看她一眼，唇角微微漾起，他的唇形微微有点厚，但是跟他比较粗糙大气的五官很相配，看上去也还算是不错的。
“嗯，好吧。”
要是舒漓没太管了，看着窗外的景，路上，两人有意无意聊着。
聊着聊着，车子就在高架最下面那一座桥下停下，这边环境不太好，甚至有点脏乱。
“下车吧……”
“你确定是这？”
“是。”
话闭，他已经率先下车。
舒漓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脚的，等到她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站好，却看见陈毅站在对面一个污水水洼中。
白色板鞋瞬间就染上泥巴色，很显眼。
“你快过来吧？站在那儿做什么？”舒漓问。
“习惯了。”谁知陈毅忽然笑了，又一小会儿，他才走出来，往她那边走，一步一个脚印，鞋底全是印泥。
他说：“怎么？感觉这些好像跟我生活不太搭边对吧？呵呵，其实这才是我最原本的生活状态。当时，我就是在这里，被薛家的人发现的，然后他们就把我带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桥下某个角落，说：“当时我找不到吃的，就在这些地方，看见有他们从高架上扔下来的东西，还有一些甚至是垃圾桶捡的，都得吃。
大冬天，哪有现在穿的这么多，我还记得，当时一件旧的棉马甲，已经是我最厚的衣服了，夜黑风高的时候，我就缩在那里，冷得睡不着，浑身发抖。”
舒漓：“……”
真的看不出来，他现在西装革履，并且平时两人待在一起时，他的谈吐举止，怎么都不像是从这种环境下……过来的。
于是舒漓心中对他那一种想法，又变得不同了。
“怎么？不敢相信吧？”陈毅问。
“不是不相信，就是觉得有点太震惊了了，完全想不到你竟然……”舒漓说到这，也不愿意再多提，害怕是人家伤心的事儿。
于是道：“嗯，现在一切都开始变好了，陈毅，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你的生活肯定也会变得越来越好，以前那些，只是你成长路上经历的一点点小插曲，别想太多了。”
陈毅脸上划过一抹苦笑，摊摊手，道：“好了，今天还要带你去看看另外一个地方，那才是我的目的。”
“哪里？”
“跟我来。”
“嗯……”
舒漓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出桥，继续往前行驶大概五百米的距离，瞧见一片视野比较开阔的地带。
第107章
他的往事
然后在路的尽头，出现一座房子，看上去不算很大，但待到走近一看，才感觉到其实还不算小，小二楼，跟她家里差不多。
而院中，两个孩子还在外面。
听到外面有声响，忽然从树丛中钻出来，舒漓被惊了一下。
“没事，是小孩子。”陈毅说一声，然后就听到小孩子叫他的声音。
“陈毅叔叔。”
一共大概有七八个孩子，有些是听到院中两个孩子叫声后，推门从里屋出来的，跟着他们一同出来，走在最后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身上还系着围裙，看那样子，应该是在这边照顾孩子的。
“陈先生，您过来了？”
她用的尊称。
“嗯。”陈毅轻轻应一声，然后问：“他们怎么样？”
“孩子们很好，前些天还有人送衣服跟实物过来，孩子们可开心了。她说着，已经转向那些孩子，然后道：“孩子们，你们有没有感谢陈叔叔，叔叔这次又给你们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谢谢陈叔叔。”
“呃……”小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陈毅笑笑，抱起边上一个看上去最矮小的女孩子，她身上穿得还算干净，就是这脸蛋，看上去红红的，还裂开了一些，看着都觉得心疼了一下。
令人觉得特别难受。
想伸手过去轻轻触碰一下，但在她脸前停下来了。
“笑笑有没有听话呀，啊？”
孩子脸上溢出非常兴奋的笑容，但舒漓感觉到，她并未很快开口说话。然后，她伸手比了一个动作。
舒漓心中一动，双眸蓦然睁大。
这孩子竟然……
是说不出话吗？
这几乎让她的心，瞬间好像又被一根针刺了一下一般。
“嗯，听话就好，那，外面太冷了，我们先进屋？”
她笑着点头，目光却有点怯生生看向身后的舒漓。
陈毅意识到，也偏过头，对着这些孩子说：“这是舒漓舒阿姨，你们叫阿姨。”
“阿姨……”
其他孩子，全部都甜甜叫一声，在陈毅怀中这个女孩子，没出声，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舒漓的衣袖。
陈毅：“好了，外面冷，我们进去坐坐？”
舒漓：“嗯……”
重重点头，一行人全部进了屋。
里面烧了壁炉，很暖和，也不至于像开着空调这么干燥。
舒漓打量了一番屋中的摆设，其实跟自己家中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尽管是这么多孩子居住，但好多东西还是摆设得很整齐，只有少数，还有一些还摆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玩具，稍微乱了一些。
但边上两个孩子，瞧见她目光扫过去，立马明白过来，脸上划过一丝丝不好意思的光，埋着头跑上去把东西捡起来，规整放到前方电视柜中。
“舒阿姨，你到沙发上坐，我去拿点水果过来。”一个比较大一点的女孩子说道，看上去不过五六岁。
另外一个小一点的男生跟着去，说：“姐姐，我跟你一块儿。”
舒漓眼中划过一抹不太正常的惊色。
这些孩子太敏感了，刚刚只不过随便看看，就感觉像是她要发脾气一般，连忙把手中的事儿做好。
懂事归懂事，但就是太懂事太敏感，反而令人觉得隐隐心疼。
“你叫笑笑？”
舒漓走到刚刚陈毅抱过的那个小孩子身边去，轻声问。
她的视线从正在帮忙换灯泡的陈毅身上收回来，清亮的眸光盯着她，轻轻点头。
舒漓弯腰把她抱起来，坐在沙发上，小女孩稍稍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瞧见舒漓脸上暖暖的笑时，才放下心中戒备，变得平静。
舒漓想到自己时常放在包中保湿的乳液。
不是特别刺激的，孩子用也没什么大问题，于是从包中翻出来，放在手中。
“阿姨给你擦擦脸，好不好？”
好一些地方都破皮了。
恰巧这个时候，之前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妇女走过来，将手中的水果盘子放在她面前，说：“冬季气温干燥，孩子贪玩，喜欢在户外，风又大，就这样了。其实没事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看她一脸慈祥的样子，并且身边的孩子都比较黏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并且被陈毅看上，应该也不差。
“嗯。”舒漓点头应下。
“舒小姐，这是之前陈先生才叫人送过来的水果，挺新鲜的，你试试。”
“好，谢谢。”
“不谢……”
舒漓没有先去拿水果，倒是身上坐着的小女孩跃跃欲试的，想伸手去拿。
但又害怕动到她正在帮她擦脸的手，于是有些纠结，水汪汪眼睛盯着她。
“你想吃是不是？”
小女孩轻轻点点头。
“呐，这个给你，但是不能乱动哦。”
她依然乖巧点点头。
小女孩拿着手中一瓣苹果开始啃，舒漓给她脸上擦好乳液之后，说：“好了，这个就给你们留在这，等我哪天有时间，给你们送宝宝霜过来，好不好？”
小女孩点头，舒漓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面前的妇女，说：“阿姨，这个先给你保管一下，平时没事给孩子擦擦脸，谢谢了。”
“没事。”她道：“舒小姐，我姓王，你可以随着陈先生叫我王姨。”
“好。王姨……”
“哎……”
她瞧见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孩子，眸中光芒沉亮，并且刚刚也没嫌弃这些可怜孩子，还给她们擦脸，一举一动是真正的关心。
脸上也扬着特别欣慰的笑意。
于是，当舒漓去上洗手间的时候，王姨还特意拉着她一块儿，私底下跟她说：“舒小姐，你跟陈先生是男女朋友吗？”
陈毅还从未带着人来过这边，竟还是个女孩子，简直令她觉得惊奇。
“啊？”
“陈先生从未带着女孩子来过这。”
舒漓微微一怔：“……”
原来是这个意思，舒漓失笑道：“王姨，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其实有……”
「男朋友」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刚好这时陈毅在大厅叫她们。
王姨往那边一看，扬声道：“哎，来了来了。”
第108章
这孩子，太敏感了
王姨连忙在舒漓手臂上轻轻拍两下，给她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道：“舒小姐，那我先过去了，一会儿再说。”
舒漓：“嗯，好。”
虽有些尴尬，但王姨给她的那种感觉还是比较亲切且舒适的，于是并不排斥。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又一次失笑了。
当两个人告别孩子跟王姨时，已经是下午快五点，两人回到车上，陈毅驱车驶入主流。
禁不住偏头一看，舒漓还盯着刚刚那个小房子看着。
陈毅问：“怎么？这些孩子，感觉怎么样？”
这还是，陈毅今天换灯泡之后，第一句话。
刚刚两人回来的路上，都没说话，因为舒漓瞧见陈毅脸上的神色，都似乎很阴沉。
知道他肯定有自己说不出的难过，可能想起了以前自己的小时候，可能……看到这些孩子，心中难受压抑。
“太懂事了。”舒漓说：“这几乎让我觉得，他们完全超出了这个年龄的担忧，敏感。”
“嗯。”陈毅道：“看来，舒大律师这一趟应该没有白来，感受到了挺多的东西。但，表面上看到的，跟自身感受到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说：“可能在大人看来，这样的敏感，会触动心间最柔软的位置。但，这也是塑造一个人内心为别人着想的能力跟看清情况的基础。
这个世道，只有从小就开始有看清自己的位置跟能力，才能迅速调整自己，去适应。
很多重任，并不是等你反应过来，才会降临到你身边。从不会提前通知，如此，所以才会有很多人，还未开始，就被砸死在始端。
而有准备的人，会想办法，度过困难，面对困难，绕过困难。”
纵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孩子太小，况且女人的心，本就要柔软很多，碰上这样的情况，只会觉得是孩子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舒漓说：“可能吧……”
陈毅没有接她的话，车中一直平静如水。
后来，快到两人见面的地方时，舒漓说：“陈毅，改天有时间，我还想过来看看他们。”
顺带给这些孩子带点东西过去，今天过来，完全没有准备。
“嗯，好，你叫我。”
“你要是忙的话，我可以一个人过来。”
“没关系。”陈毅道：“你提前说声，我陪你过来。”
“嗯，好。”
说着，车子已经平稳停下，道别后，舒漓在周围逛了十几分钟，唐漠就过来了。
今天道路上还有些积雪，道路不算太滑，但融雪特别冷，舒漓在外面十几分钟，就冻得不行。
于是唐漠看见她时，就看见她缩成一团，双手相互戳着取暖，双脚也在抖来抖去，小脸通红。
“上车！”
唐漠一边说，一边傾身为她打开车门，一股冷气袭进来。
舒漓快速坐上车，关上门。唐漠将空调开到最大。
没开车走，转过身子，把她冻得通红的双手，包裹在他的手中。
然后一起拉过去，靠在她的脸上。
“怎么能这么冰？”
唐漠虽觉得地球人会不经冷，但并未关心过，直至碰上她，才知道原来女人这种生物，真是脆弱得很，脆弱得……动不动就令他心痛心软。
舒漓说：“这么冰？诶，太冷了，融雪比下雪还要冷呀，我倒是奇怪，怎么你碰上这样的情况，还不觉得冷？”
唐漠盯着她笑了：“我是男人。”
“男人就不会冷了？”
“嗯。”唐漠沉声道。
舒漓翘起嘴，半信半疑看着他，没说什么。
现在车中暖和，她也缓解得差不多，把手缩回去，说：“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路上堵着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