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漓听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尤其她刚刚说，其实他并没有离开。
有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好像觉得父亲就在家中，仿佛像平时一样跟她说话。那么鲜明生动，可当她转头去看，伸手去摸，却什么都够不到。
那一种感觉是非常令人难以忍受的，只有失去过的人，才能明白那一种蚀骨感。
“爸。”舒漓把手中鲜花献上，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新年好。”
两人在那里停留了半个小时之久，才念念不舍离开。
有冷风吹过来，舒漓扶着沈慧芳，一边给她戳着手臂取暖。
“妈，你冷不冷？快回车上。”
“没关系，不冷。”
沈慧芳回一句，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车上。
是刚刚叫的出租车，给了足够的钱，他便在外面等她们。
“你们两个快上车吧，看这个天可能要下雪，一会儿害怕路冻着。”
“哎，好。”
两人同时应一声，已经钻进车里。
车子一路往前走着，驶入市区时，舒漓接到程菲发过来的微信，那是之前聚会时留下的。
【漓漓，我们两姐妹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时间出来坐坐？】
【在哪里？】
【我在念想咖啡厅等你。】
那是之前两人还在上学时，就喜欢去的地方，暖气开着，又宽敞，老板又不错，于是成了她们当年温习功课最好的选择地。
因为经营得当，现在还存在着。
舒漓望窗外一看，在中华路，这边走过去不过几分钟。
于是她说：“师傅，麻烦你靠边停一下。”
“漓漓，你要做什么？”
舒漓看向沈慧芳，说：“妈，我高中同学约我过去坐坐，就在这边，你先回去。”
“高中同学，谁呀？”
“程菲，之前去过我们家的。”
“哦。”沈慧芳听到是程菲，于是点头，并嘱咐道：“那你早点回来，别太晚了，不安全。”
“嗯，我知道。”
车子靠边停下，舒漓下车，勾了勾身上的包袋，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送我妈妈回家。”
“好嘞，没问题。”
“拜拜。”舒漓说。
“拜拜。”沈慧芳说。
看着车逐渐远去，舒漓才转身拐入一条人行道，并给程菲回复：“菲菲，我马上就到咖啡厅，你在哪？”
【你过来了？】
【嗯。】
【那我马上过来，你要个位置等我。】
【ok】
于是两人达成协议后，各自行动。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两人在以前经常要的临窗的位置坐下。
程菲说：“真好，有没有觉得，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之前还在念高中的时候？”
他们的高中，就在这边不远的地方，过来只需要步行十分钟。
“嗯，这里一点儿都没变。”舒漓自从去了国外后，几乎没来过，现在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回忆，四周环顾后，说：“就连这个窗帘都还是之前的样子。”
程菲说：“是呀，以前经常去的店，恐怕只有这里什么都没变。”
“嗯……”
两人说着说着，服务员递咖啡上来。
“两位美女慢用。”
“谢谢。”舒漓说。
“谢谢。”程菲道。
然后服务员离开，只剩下她们两个。
一人小酌一口咖啡后，便开始聊起天来，聊着聊着，程菲的话题，转到之前看见的那一幕上，问：“漓漓，那天去接你的人，是你男朋友？你们要结婚了？订了吗？”
这话一问，舒漓刚喝进去的咖啡，差一点没倒回来。
动作顿了顿，放下杯子，把咖啡咽下肚子。
眼睛划过一丝不自在，偏头抽纸擦嘴，这才缓神，说：“我……”
“怎么了？”
程菲也发现了她有点异常，于是偏头看她，猜测道：“怎么？吵架了？”
舒漓静默盯着她，几秒后，微微点头。
什么「利用血液」之类的，她真的难以启口。
第171章
以后，我做给你看
她却开口故作揶揄道：“想不到他这么优秀，都还跟你吵架，是不是你太任性了？看他那个样子挺不错的呀。”
舒漓：“……”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她反问一句。
程菲笑笑，连忙摆手，说：“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一句话说完，她喝口咖啡，言归正传，不跟她开玩笑地说：“不过漓漓，吵架不吵架这个算是正常的事儿，生活久了难免会有摩擦的嘛，但我始终觉得，我们女人一定不要有老一辈的思想，要自己有自己的事业，哪怕不那么辉煌，不那么耀眼，先做好自己，只有自己有底气了，才会有底气经营好家庭。才能在两者之间权衡好。
同样，有自己做的事，有自己的经济收入，最起码不会担心被人抛弃。
当然，这是题外话，没针对谁的感情，只是笼统地说。毕竟这辈子，首先想到的，是要靠自己，而不是别人。”
一席话，其实非常普通平常，却又真正符合当下时代主题，只有靠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不至于有点风浪就会把人摧毁。
可以说，这话，令现在心中胡乱的舒漓，突然惊醒。
是的，很多事现在既然想不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跟接受，那么先做好自己。
当一个宠你的人出现，可以短暂依靠，但不能依赖。因为倘若哪天他忽然离开，会难受得想死。
“是，你说得对，那你呢？这么久不见，有没有什么重大的事儿发生，比如工作，感情。”
舒漓反问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两人聊着聊着，才逐渐发现，天竟慢慢黑沉下来，咖啡厅亮着暖黄色灯光，反而照亮外面的道路。
要下雨了……
舒漓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感叹：“好快，都五点多了，我们聊了好久。”
程菲说：“是呀，要下雨了，要不我们先回家，哪天有时间又出来坐坐。”
舒漓自然点头应下，下雨天，又冷又湿，最好在家里待着。
“那我开车送你？”程菲问。
“不用了，这边回去很方便，叫个车就行了。”舒漓道。
程菲忙着回去照顾侄儿，便没有再坚持。两人一道行至路边，程菲让她路上慢点，便驱车离开。
舒漓挎着肩包往前走，走到一个更空旷一点儿的地方打车。
雨突然就下下来了，大滴大滴落在她头上、身上。
又冰又凉，慌忙拿起包遮住头顶，准备走到人行道上，却因为视线没及时跟上，绊住边上的台阶，她一惊，随着一声低呼声传来，一只手，稳稳当当接住她。
猛地睁开眼，瞧见薛成东的侧脸。
西装革履，外面是黑色大衣。
脸上还有雨滴，顺躺着流下。
“舒漓……”
“薛成……”两个字刚出口，她意识到什么，于是连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站好。
“薛先生，刚刚谢谢你。”
“你怎么在这里？”薛成东却问。
“哦，刚刚在这边有点事儿耽搁，嗯，我现在得回家了，再见。”
“我送你吧。”
她刚走出两步，被他从身后抓住手臂，说。
舒漓不得不回头，跟他面对面站着。
把手缩回来，盯着他。
“不用了……”
“我的车就在这儿，下雨了，这边不好打车。”
说着，直接抓住她的手，往对面车子停靠的地方走。
却在某个瞬间，发现后面拉扯的力道变得更大，他根本拉不动了。
扭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黑色的伞。
然后便是一个陌生男人，也同时在盯着他这边看，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紧握住舒漓另外一只手。
“你是谁？”薛成东率先问。
舒漓也被震惊到，没想到今天在这边碰上薛成东，还碰上了唐漠。
不对，唐漠这个人，不会是跟踪来的吧？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放开我女人的手。”
薛成东：“……”
他女人？
薛成东看向舒漓，却发现她双眉都拧着，明显不悦的样子。
“呵，你真是搞笑，从未听说过她身边有男人，怎么？你今天是来找茬的？”
“我再警告你一遍，放手！”唐漠没应回应，只是单方面让他放手。
而薛成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不放……”
于是两个男人僵持着，舒漓瞧见他们脸上的表情皆是非常阴沉，隐隐之中，仿佛什么身边的温度，正在上升。
于是她毫不犹豫挣脱开他们两个的手，说：“你们两个都给我放开，我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舒漓……”
舒漓刚从伞下走出去，唐漠慌忙递伞，叫她一声。
薛成东也向前，想挡住他。
舒漓却在这时，突然转身，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转动。
最终沉声道：“我警告你们，都不要跟着我！”
话闭，人已经走开了，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坐上去。
两个男人在原地怔了一小会儿，薛成东率先道：“听到没有，让你别跟着她，你最好隔她远点。”
“不想永远闭嘴，劝你说话注意点，薛成东，她不是你能喜欢的人。”
薛成东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完全僵住了，张口想问什么，但他速度简直快得惊人，很快就在他身边消失不见，钻到路边一辆车上，驱车离开了。
这是什么神仙速度？并且，刚刚自己不是在做梦啊？
这边到车子的距离，最起码都有十米左右吧？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
而另外一边，唐漠已经追上舒漓乘坐的那一辆车，她下车时，他也同时跟着下车。
舒漓听到关门声响，看过去，瞧见是他。眸中只微微惊了一下，旋即像是没看见人一样，自顾自迈步进入小区。
唐漠跟上去，走了好一截路，在家外面那一条路口，他抓住她。
“漓漓，我有话跟你说。”
舒漓甩开他的手，言语坚定道：“可是我没话想跟你说，我也不想听你说。唐漠，你别想我会再上当。”
“你别这样，漓漓，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解释的。”
“我不想听！”话闭，舒漓已经掉头，疾步往家门口走，唐漠跟上去，抓住她。
舒漓的声音更大了些：“唐漠，你到底想做什么？！”
“漓漓，我想你回到我身边，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什么都能解释清楚，漓漓，回来，回到我身边。”
院中的感应路灯，此时已经亮起，昏黄的光照在他精致分明的五官上，那一双好看的淡蓝色眸子，就这么一动不动认真盯着她。
俨然是一副很诚恳又强势的样子。
“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原谅我。”
话音一落，舒漓的心，狠狠扯了一下。
他叫她原谅他，可心里太痛太委屈，她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抵抗力，真的太低。
以至于真的害怕一开口，就完全不计较之前了。
可今天听了程菲那一番鼓励女人自立的话盘旋在脑海，联想起之前被丢下的事儿，她忍住眸中的泪，说：“唐漠，我想冷静一段时间，我想好好工作，暂时不想谈感情。”
闻声，唐漠眸色加深。
舒漓也一动不动，中途受不了他幽深的光，垂头静默不语。
就在舒漓终于受不了，准备说让他回去之前，唐漠突然起唇道：“好……”
声音很沉，缓了几秒后，继续道：“那我陪着你，慢慢做给你看。”
他说，那我陪着你，慢慢做给你看。
舒漓听得心中一惊，只是还来不及回应什么，突然听到院内传来沈慧芳的声音。
“漓漓，是你回来了吗？”
舒漓脑海中，像是一道雷被顶开了一样震惊。
是她刚刚说话时太大声了，竟忘记了母亲跟张妈都还在家中。
只是现在要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因为沈慧芳已经打开院门，看向外面站在一起的两个人。
眼中也是一惊。
“唐漠——”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像是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口一样，缓过来后，声音更大了，一把拉过舒漓到身边，护在身后，大吼道：“是你？你还有脸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嫌害我女儿害得还不够惨吗？”
“你这个渣男，我，我……”
她眼睛四处晃动，往院内走了两步，拾起绿化带里一枝很粗的树干，因为刚刚下过雨，那个树干又脏又湿。
“太太，你这是做什么呀？”
张妈一句话，叫醒舒漓。
“妈，妈，妈，你放下，你要做什么？你把这个放下。”
“漓漓，你站一边，我今天就是豁出这条老命，我也要弄死他！”
沈慧芳现在完全丢失了理智，只知道他伤害女儿伤得太惨，当时在医院，饭不思饭不想，默默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