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谢皓轩的身体是钢筋混凝土铸就的也有些夸张，但是比起一般人，那是好的太多，李太医不过来给他换过几次药，就发现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不由安慰的说道，“九皇子的身子骨不愧是铁打的，伤口很快就没事了。”
谢皓轩不以为意，“打战受伤多着呢，这点小伤不碍事。”
等到他完全痊愈，已经到了正月十五，正是宫中庆祝元宵节，于是谢皓轩便借口赏灯的名义又晃晃悠悠进宫了。
这个时候正好刚过酉时，夕阳虽然还在天边悬挂着，但已经是日暮西山，朦朦胧胧的夜色已经快要笼罩大地，一轮清辉也升了起来，斜斜挂在天边，宫中众人早已经忙碌起来，挂灯的挂灯。
点灯的点灯，一时间整个宫里到处挂起来各式的灯笼，照的每处角落都格外亮堂。
今年的元宵佳节因着宫中最重要的人物淑贵妃不明原因的不在了，较之以往，有着天差地别，六宫没有管事之人，自然各宫各处都松懈了，唯一像模像样的也只有元夕帝的御书房和寝宫，此外还有元夕帝特别吩咐的甘露宫。
沈楚汐伤口早已经痊愈，作为司膳，因着不开宫宴，她便被秦尚宫本着废柴利用的原则，打发到了甘露宫悬挂灯笼，沈楚汐无法，也只得落落寡欢的去了甘露宫，跟着一群小宫女小太监爬上爬下，忙忙碌碌着。
就在她踩着一个凳子往廊柱上挂东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她一声，“楚汐。”
沈楚汐大惊失色，宫中没人知道她的本名，想必是熟人，立刻转身抬眸望去，眼前一个翩翩紫衣少年，剑眉星目，英气勃勃，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九皇子，怎么是你，你从边关回来了？”沈楚汐高兴地喊道，不过高兴归高兴，她还是打量了一下四周，见众人都在忙忙碌碌，压根没人注意自己，连忙对着谢皓轩嘘了一声，“九皇子，如今我的名字叫锦瑟，不要再叫我楚汐。”
九皇子郁闷了一下，“锦瑟这个名字总是没有楚汐叫得顺口，我还是喜欢叫你楚汐……”见到沈楚汐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连忙改口道，“其实，念叨几遍，锦瑟这个名字也挺好听得。”
沈楚汐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会出现在甘露宫？自从贵妃娘娘去世，如今这里可是宫中的禁地，除了特殊的事情，没人敢来。”
谢皓轩脸色一暗，“我知道，我是想来拜祭下淑母妃，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你，倒是省的我去找你了。”
沈楚汐心中知道谢皓轩一定是遇到了四皇子或者八皇子，知道自己进宫，她好奇的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两人聊了起来，谢皓轩正准备说服沈楚汐随他回边关，却不知道此时，元夕帝正在往甘露宫走来。
第255章
全天下最凉薄最残忍的地方
沈楚汐见到九皇子一阵开心，自从上次九皇子对淑贵妃以及明妃之间的恩怨有了心结，来找沈楚汐，和他之间推心置腹的聊天之后，沈楚汐对于九皇子总是会有种特别的好感，这种感觉就像是对夜墨兰，有这样一个坦率直爽的人，和他聊天总是很开心，类似于多年未见的老友，轻松愉快。
因此沈楚汐开心的问道，“九皇子找我有事情吗？对了，你怎么会回来？哦，我倒是糊涂了，原本新年你是需要进京朝拜皇上的，那夜大哥呢，夜大哥有没有一起回来？我真的很想他。”
提到夜沧澜，九皇子就眉花眼笑，简直笑的眼睫毛都乐开花，自从夜沧澜到了边关，对于他就是如鱼得水，两人一起巡视疆域，镇守边关，一同切磋武艺。
如今更是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家伙谢凤鸣，两人一起抚养他，开心的紧，虽说大漠风沙肆虐，一切贫瘠，但是对他来说，可比这个尔虞我诈的京城有意思的多。
谢皓轩笑眯眯的说道，“沧澜没有回来，他在边关操练士兵，等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看看你，我回去会告诉他，你很想念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两人聊得很是开心，谢皓轩突然说道，“楚汐，我觉得有些不公平，你看，我叫你楚汐，叫你锦瑟，可是你老是九皇子九皇子的叫我，多见外，不如你叫我皓轩可好？”
沈楚汐也是坦荡不拘小节之人，况且内心深处早已经将九皇子视为朋友，立刻笑着点点头，“好啊，我就叫你皓轩。”
谢皓轩一双璀璨若星的眸子越发笑的点点明辉尽闪其中，“看，皓轩叫起来多好听，不比九皇子要好听多了，我还记得楚汐你今年十八岁，我比你大几个月，哈哈。”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往事，想到四年前两人初次相见，谢皓轩碰掉了沈楚汐的红盖头，而后又很尴尬的捡起来给他，沈楚汐不禁莞尔一笑，“是啊，时间真快，一眨眼皓轩也已经十八岁啦，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如今立业你已经有了，威震边关，就差成家了，估计皇上也快给你指婚了。”
谢皓轩立刻打断她，“我不要指婚，我也不想娶亲，除非那个人是……”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沈楚汐丝毫不在意的笑容，有些苦涩的转换了一句话，“除非她是瑶池仙女。”
沈楚汐笑得直不起腰，“好好，我们的小皓轩原也配的上瑶池仙女。对了，以后人前你要叫我锦瑟，不许再叫我楚汐，否则我就让墨兰好好修理你一顿。”
谢皓轩立刻想起那个娇媚如花的可爱少女，好奇问道，“你进宫，那墨兰和小红呢？”
沈楚汐脸色有些黯然，“我当时匆匆入宫，她们一直住在高升客栈里，皓轩，你帮我去看看她们，让她们回杭州府吧。”
谢皓轩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安顿好她们。”
他犹豫了一会，终于问道，“楚汐，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不会嫌弃我冒昧吧。”沈楚汐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事情，勉强笑着说道，“皓轩，你可是想问，你的四哥为何会休弃我，我又为何会进宫？”谢皓轩点点头。
沈楚汐心中一痛，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皓轩，有些时候两人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楚，相逢是缘相爱是缘，只是缘灭了，也就不爱了。
因为贵妃娘娘的事情，四皇子有了心结，我其实很明白他的感情。
无论如何，贵妃娘娘是因为明妃的事情自尽身亡，我想，他每次看到我，就会想到他死去的母妃，他们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换做我，我也会这般的。”
谢皓轩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难过，拍了拍沈楚汐的肩膀，“楚汐，我知道了，其实很多时候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我想四哥也是很无可奈何，淑母妃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可叹她陪伴父皇二十载，就算是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父皇偏偏铁石心肠。”
说完之后他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知了沈楚汐，沈楚汐听到他被打了一百廷杖，吐了吐舌头，自己被打了二十廷杖就痛的要死，还好有特效伤药。
否则估计自己如今还爬在床上起不来，“皓轩，你我也算难兄难妹了，那天晚上，我在你之前也因为做事不好，被打了二十廷杖。”
两人面面相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谢皓轩笑着说道，“李太医的伤药真不错，愈合很好，伤口都没留疤。”沈楚汐也笑了笑，“我的伤药不知道哪个太医开的，也是功效奇妙，说不定都是李太医的药。”
谢皓轩微微一笑，“楚汐，那你是如何入宫？”沈楚汐避重就轻，含含糊糊说道，“我在京中无依无靠，皇上见我可怜便让我入宫做女官，如今我可是尚食宫司膳，正三品，油水很足。”
谢皓轩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星目沉沉的看着沈楚汐，“楚汐，宫中毕竟复杂，并非久留之地，我自小在宫里长大，知道全天下最凉薄最残忍的地方就是这宫里，处处如履薄冰，不如你随我回边关吧，那里有沧澜、有我在，我们都会照顾你，谁都不敢欺负你，远离京城这个伤心地，你会过得很开心。”
沈楚汐一怔，“去边关？”谢皓轩点点头，“是，边关，那里虽然是大漠的边陲小城，可是那里单纯大气朴实简单，在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京城里面人人醉生梦死，我带你去边关。”
沈楚汐心中有些向往，可是她想到玉玺，想到自己要回现代，又坚定的摇摇头，“对不起，皓轩，我不会去的，我想留在京城，留在宫里。”
谢皓轩张了张嘴，想接着说服她，只是想到如今她刚受到打击，自己还是慢慢去安抚她，慢慢劝说她，因此敛眉一笑，“好，你再想想，我会等你答复。”
沈楚汐笑了笑，蓦地想起一件事情，“皓轩，其实我觉得，皇上对贵妃娘娘未必像你想得那般无情，他能记得贵妃娘娘的每一件小事，一个真正无情的人并不会记得这么多。”
此时，元夕帝正好来到甘露宫，他挥挥手示意太监宫娥们不用施礼，一个人悄悄走进来，正好走到谢皓轩和沈楚汐站着的廊柱后面，刚好听到沈楚汐说得这句话，不由心中一动，随即一股涩意涌上心头。
第256章
离玉玺又进了一步
原来今日是元宵佳节，元夕帝命人在宫里张灯结彩迎接佳节，只是因为今年宫中发生了淑贵妃事情，元夕帝没有了举办宫宴的心思，对于每个宫里悬灯笼的数量与式样也没心思去管，只是让朱奇将自己的寝宫和甘露宫一定好仔仔细细的装饰一番。
用好晚膳，元夕帝的心神越来越不安宁，他不由自主想到往日元宵节，淑贵妃统率六宫的时候，总是会在宫中举办盛大的宫宴，热热闹闹团团圆圆，而元宵节过后，淑贵妃总是会请他到甘露宫，亲手做一碗汤圆端给他，那时候他嫌弃甜腻，每次总是在阿萝撒娇下，他才会吃几个，只是如今，即使他想吃，即使他可以吃下一碗，那个做汤圆的人却不在了。
元夕帝心中难受，没有惊动其他人，便带了几个贴身侍卫悄悄去了甘露宫，进了甘露宫，见到宫中张灯结彩，处处火树银花，像极了当年淑贵妃在的时候模样，心中稍有安慰，他正在四处打量，忽然看到廊柱下有两人说得开心，正是九皇子谢皓轩和沈楚汐，心中一动，便悄悄走上前。
却正好听到沈楚汐的一番话，“皓轩，其实我觉得，皇上对贵妃娘娘未必像你想得那般无情，皇上其实挺孤单的，我进宫半个月，不曾见他在哪个宫里歇息过，都是在自己的寝宫，你不要对他有隔阂。”
而后听到谢皓轩闷闷的声音响起，“我不相信，父皇如果不狠心，怎么会对淑母妃这般做，你不知道，他讲淑母妃的尸体扔到皇陵里埋葬宫女和太监的墓园，这般无情，死后连尸体也不放过。”
沈楚汐惊讶的啊了一声，“这怎么可能，皇上既然这般做，他为何又对贵妃娘娘做的点心都能记住，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笑着离开，元夕帝站在阴影里良久，直到浑身冻得冰冷，他才木然的一个人走到甘露宫的寝宫。
打开地宫的密道，元夕帝缓缓走进地宫里面，看着里面盛放淑贵妃的棺椁发呆，阿萝，他们都说朕无情，其实朕怎么舍得糟蹋你，把你一个人扔在皇陵里，朕会一直看着你。
待朕百年之后，和你以及明慧还有皇后葬在一起，深深叹息一声，阿萝，若是你不害死朕心爱的人，怎么会这个元宵节再也不能陪朕一起吃汤圆，“阿萝，朕想吃你做的汤圆。”
元夕帝心中默然，良久长叹一声，转身一步一步离去，他回到御书房，坐在御桌前看着满桌奏折，却是一封也未看进去，看了一眼恭敬立在一旁的朱奇，皱眉说道，“宣锦瑟来御书房见朕。”
朱奇心中跳了跳，这么晚还宣召沈楚汐过来，难道皇上另有心思，他心中一紧，只是皇命不可违，“是……”
沈楚汐已经脱衣睡下，听到元夕帝宣召，吓了一跳，连忙穿好衣服来到了御书房，心中忐忑不安，这么晚了究竟何事？
来到御书房，沈楚汐立刻跪下叩拜道，“司膳锦瑟见过皇上，皇上何事宣召？”
她故意将司膳这两个字咬的极重，就是想提醒自己是宫中女官，皇上万万不可坏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元夕帝看着跪在下面的沈楚汐，耳畔便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一句话，“皇上对贵妃娘娘未必像你想得那般无情，皇上其实挺孤单的，我进宫半个月，不曾见他在哪个宫里歇息过，都是在自己的寝宫，你不要对他有隔阂。”
自从登上这个位子，元夕帝的心中除了阴狠便是冷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他心中格言，此时却是心里一阵温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他看着沈楚汐，眼神越来越柔和，忍不住离开御座，缓缓走到沈楚汐面前，“抬起头来。”
沈楚汐吓得浑身哆嗦，难道说皇上真的因为还是想着明妃，要对自己存心不良，她战战兢兢抬起头，看着元夕帝，朱奇也在一旁担心不已，元夕帝的五官不同于谢皓天的清雅俊秀，极为硬朗，和太子有七八分相像，此时他一双深沉的眸子看着沈楚汐，沈楚汐忽然不怕了，因为她感觉到那双眸子里只有柔和和感激？不对，感激？怎么会有感激，皇上是不是得了阿兹海默综合症？
元夕帝微微一笑，“锦瑟，你聪敏又善解人意，朕很满意，朕会好好赏赐你。”
沈楚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说她聪明，她会毫不惭愧的接受下来，可是善解人意是什么意思？
她有说过什么拍马屁的话吗？她自从进宫和皇上见面以及说过的话可以用一个手数得过来，当真奇怪。
而后元夕帝想了想，接着说道，“锦瑟，你可会做汤圆？”
沈楚汐心中一松，吓死劳资了，原来是要劳资做个汤圆啊，早说嘛，“启禀皇上，奴婢会。”
元夕帝有些悠然神往，似乎在想起什么往事，“朕告诉你，要有甜酒酿还有桂花，还要有上等的红豆细细磨成沙，糯米要用良乡的小糯米磨成粉，你可记住了？”
沈楚汐听得满头雾水，只能咧嘴一笑，表示明白了，“是，皇上，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做来。”
想不到此去御膳房对沈楚汐来说几乎就是个不归路，她将元夕帝所说这几样物什，调配了多种配方，依旧未能做出元夕帝满意的胃口，累的她几乎口吐白沫。
忽然急中生智，想到以前谢皓天说过淑贵妃做的一种红豆汤圆极为好吃，是用糯米包裹红豆沙加桂花，而后用酒酿涂在外面，她立刻按照这个做法做了一碗送了上去，果真，一会功夫，朱奇便来宣她继续去御书房见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