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扬,章尚书的话语带着恭顺,而这话又是对着他后面的随从所说,不由一怔。
眼看着那个随从摘取了胡子,挥了挥手示意章尚书门口守着去,太子定睛细看,眼前这个人秀眉凤目清雅绝伦,眉目间自有一股高贵冷傲的气质,不是四皇子还是谁?他和谢皓天斗了多年,不要说看脸,就算稳到气味都知道是谁。
太子斜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屑,“冷宫禁地,四皇子如何会踏足其中?当真令我这里蓬荜生辉,只是门前冷落蛛网暗结,四皇子不怕脏了自己的衣服?”
谢皓天并不生气,依旧笑意盈盈的说道,“太子还是那么幽默,本王费尽心力而来,太子不请我喝杯茶。”
太子依旧冷言冷语,“我这里只有粗茶,不符合四皇子的口味,你还是请吧,怎么之前一直让下人来激我,见我不为所动,如今亲自出马?”
原来谢皓天之前命太子府中的内线联络过太子,告知太子四皇子决计救他出去,请他装疯卖傻,只是太子压根不信四皇子这么好心,恐怕他又安排着陷阱等着自己跳,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谢皓天长叹一声,“二哥,我知道你我以前一直明争暗斗,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不过我说一个人,你应该相信他。”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太子,太子半信半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神照大师的亲笔信,信上叮嘱他务必要相信四皇子,一定会救他出来。
神照大师是得道高僧,在他未出家之前曾经得到先皇后的救助,保住性命,对先皇后赤胆忠心,他又曾经教过太子佛法,是太子极为信任之人。
因此见到大师的信函,心中已经信了一半,忍不住疑惑得问道,“你当日竟然陷害我,如今为何又要救我?”
谢皓天叹息一声,满脸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乌黑的眸子坦荡荡的看着太子,将以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太子,除了将主使人从淑贵妃换成了八皇子,没有半点隐瞒。
太子只听得目瞪口呆,这其中还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你说小绿之死是八皇子污蔑我?就连沈妃也被下了心悸散,差点没命?一切都是八皇子指使,简直是无耻之极。”
谢皓天点点头,“而后,他还捏造证据污蔑你被禁在府中还对父皇口出埋怨之语,父皇大怒,再加上他的心腹年侍郎,哦,现在是年尚书了,百般诬陷你,父皇一怒之下才会废了你。”
太子气的一拍桌子,“狼子野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谢皓天瞄了一眼,心中暗道,以前你的时候,煎起我们也没手下留情过,脸上却是做出不忍的表情,叹息着说道,“二哥,所以我想你快点出去,四弟实在有心无力,楚汐有孕在身,我更要保护她。”
太子听到楚汐两个字,不禁想到了明妃,眼色黯了黯,“如今,我该怎么办?”
谢皓天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他,狡黠的眨眨眼,笑着说道,“装疯!”
第186章
中了什么邪
第二天午时时分,元夕帝难得在甘露宫中和淑贵妃一起用午膳,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布菜,门口小太监就进来回禀兵部章尚书求见,元夕帝皱皱眉,有何要事吃饭的时候过来?
“宣他进来。”就看到章尚书急急忙忙的在门口出现,元夕帝见他一路小跑,额头上都是细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由脸色一沉,有些生气的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章尚书平复了一下心情,哆哆嗦嗦的说道,“回禀皇上,太子府中下人急报,说太子疯了。”元夕帝蓦的起身,满脸震惊,“什么?太子疯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淑贵妃也怔了怔,差点掉落手中的白玉筷。
章尚书小声的回禀道,“具体情况臣也不不是很清楚,听太子府中下人回禀,今天一早,太子就像是发疯一般,拿着一把宝剑,追鸡撵狗,见人就砍,府中有许多下人躲避不及,便被砍伤。”
元夕帝呆了呆,“现在如何?”章尚书躬身回道,“臣已经命太子府中的侍卫制止住了太子,此时太医院正派人赶过去为太子诊治。”
元夕帝微微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心中阵阵怀疑,太子为何说疯就疯?究竟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他淡淡问道,“以前可有什么征兆?”
章尚书想了想禀道,“之前一段时间,太子就神思恍惚,整日坐在那里不说话,臣请太医去看过,说是忧思过度,现如今不知怎的,居然疯了。”
元夕帝想了想,“来人,摆驾东宫,朕要去看一看究竟是何事?”
元夕帝赶到东宫的时候,里面一片混乱,几名侍卫死死的抱住太子,防止他再次发疯伤人,太医院的几名太医正在李太医的带领下,紧张的忙碌着,为太子诊治。
太子府中哀嚎一片,许多下人和侍卫们坐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可见当时情况如何惨重,侍卫们武功虽高,但是谁敢和太子动手?
只能咬牙被砍伤,众人见到元夕帝赶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行礼,“参见皇上。”元夕帝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下去包扎伤口,而后询问李太医,“李爱卿,可有什么发现?”
李太医早已经得到四皇子的授意,脸上故意露出一副迟疑的表情,有些踌躇地说道,“回禀皇上,太子之症来的蹊跷,臣目前还无法断定究竟是何病症,臣请求,带领太医们在太子府守候几天,细细诊断太子究竟是何病症。”
元夕帝听到这里,又打量了一下太子,这是他自从太子幽禁以来,第一见到太子。
但见他身形消瘦形容憔悴,眼神呆滞,头发乱蓬蓬披在后面,身上仅着白色的单衣,衣上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染成红色,太子妃在一边抱着他嚎啕大哭,满脸悲伤不似作伪,心中一软,刚才的疑惑便抛到九霄云外。
他叹息一声,“李爱卿,你好好为太子诊治,有任何进展都要来禀告朕。”
李太医连忙应了一声,元夕帝转身离开的时候,不自禁回头望了一眼太子,见他依旧痴痴傻傻的模样,对自己的到来视若无睹,蓦地想起很多年前这个儿子承欢膝下撒娇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软。
太子见元夕帝离去,几名太医如临大敌般的望着自己,心中暗笑一声,原来当日四皇子教他装疯,让他以此种方式出现,为了不引起元夕帝的猜忌,不妨杀几个无足轻重的人,只是太子天性善良。
不过砍伤一些人,尤其是太子府中的下人,更是伤口浅浅,对于兵部派来监视他的侍卫,往死里下手,果真此举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也打消了他的猜疑。
在太医留在太子府诊治的这两天两夜,太子的日子过得十分舒服,他每天只要做出痴痴呆呆的模样闭目养神,而后没过两三个时辰就发疯一次,将房中之物对着太医或者侍卫扔过去,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众人,口中嘶吼有声。
心情好的时候便抄起房中的凳子一路追杀几名兵部派来看管他的大臣,那叫一个惬意。
几名太医的日子却不好过,无论他们怎么诊治,给太子灌下多少名贵药材,均不见好转,不是的还要发个疯扔双臭鞋子过来。
几天过后,几名太医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太子好没好他们不知道,自己肯定会疯。
于是几名太医便找李太医合计,不如就把情况报上去,太子这病症肯定另有原因。
就在几名太医商量的时候,元夕帝又来到东宫,身后还随着四皇子和八皇子,搅祸精集体出动,元夕帝看着依旧满脸痴傻的太子,皱着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复原的模样都没有。”
八皇子见太子这般模样,心中有些怔忡,怎么太子莫名其妙就疯了,他看了一眼静静立在一旁的四皇子,见他脸上也有些茫然,难道说此事和四皇子无关?
就在此时,李太医战战兢兢的上前回禀,“启禀皇上,臣等无能,实在是没有办法治好太子,甚至连太子究竟是何症也确认不了,不过臣觉得……臣觉得……”
他说着说着便犹豫起来,元夕帝凝眸望着他,“不要吞吞吐吐,但说无妨。”
“臣觉得这并不是某种症状,倒像是中了什么邪。”八皇子眉间闪过一丝阴霾,厉声喝道,“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身为太医院判,说出这话该当何罪。”
四皇子看了一眼沉吟不语的元夕帝,做出一副深思熟虑后的模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李太医毕竟是太医院院判,见多识广,宁可信其有,父皇,不如让碧云寺的得道高僧来看看二哥?”
元夕帝沉默一会,“皓天说得不无道理,来人,请碧云寺的神照大师来此为太子诊治。”
几个时辰后,神照大师在几名随从的护送下,从府门口缓缓走了进来,来到元夕帝面前,双手合十稽首请安,“阿弥陀佛,老衲见过皇上。”
元夕帝见他一身锦斓袈裟,须眉皆白,站在那里宝象端华超然俗世之外,也回了一礼,“多日未见大师,大师愈加不若尘世中人。”
神照大师微微一笑,“多日不见,皇上却是离这红尘越加缠绕了。”两人对视一笑,元夕帝说道,“大师,太子突发疯症,还请大师帮忙。”
第187章
九皇子回来了
神照大师淡然一笑,“老衲尽力而为。”说完之后,他便走到太子身旁,静静的观察他,脸上忽的闪现出凝重之色,眉头也紧紧皱着。
他想了想,伸手握住太子的手,为他细细的把着脉,不时的摇摇头,而后又看了太子的血红眼睛以及太阳穴,思索良久后缓缓说道,“皇上,太子并非疯症,而是有人下魇。”元夕帝心中一惊,眸子越发的深沉,“大师,下魇是怎么一回事?”
神照大师神色严肃,缓缓说道,“下魇,就是一种魇术,东周时期,便有人利用此术作祟,一直流传至今,乃是江湖术士通过将施术者的生辰八字写在一个巫物上,而后利用各种符咒让此人陷入昏沉,整日整夜都在噩梦的梦境中走不出来,一直到精神崩溃,最终发疯而死,是一种极其歹毒的旁门左道。”
元夕帝已经完全怔住,嘴唇哆嗦着的问道,“大师,你是说太子被人下了魇术?可有什么解救办法?”神照大师点点头,“老衲会用经文唤醒太子,祛除魇术,不过此术十分歹毒,一切全看我佛慈悲了,还请皇上和众位皇子们暂时回避。”
众人退到了屋外,房中只剩太子、神照大师以及一名侍卫,而后一阵宁静后,外面守着的所有人,听到屋内传来身如洪钟的念经声,声音庄严肃穆,犹如天籁仙音,渐渐的众人觉得自己似乎身在宝刹中倾听佛理一般,眼前一片空净澄明,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皆沉醉在经文诵读之中,忽然之间听到神照大师一声当头棒喝,“阿弥陀佛,快快醒来。”一阵咳嗽声,而后便听到太子虚弱的声音,“大师,我这是在哪里?”
元夕帝心中一喜,连忙带着众人到了屋中,见到太子满脸苍白的半靠在床上。
他虽然脸色憔悴,但是眼中却恢复了清明,不再是之前的浑浑沌沌。
见到元夕帝和众人走进来,太子眼睛一红,满脸孺慕的看着元夕帝,强撑着病体就要起床,带着哭音喊道,“儿臣见过父皇。”而后声音慢慢哽咽起来。
元夕帝心中一软,立刻上前扶住太子,“皓宸,你觉得现在如何?”太子吃力的一字一句说道,“禀父皇,儿臣就觉得恍然大梦一般,在梦中,儿臣找不到出路和方向,如今终于醒了过来,儿臣已经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何事了?”
元夕帝静静的看着太子,心中百感交集,难过、恼怒、怜悯,疼惜多种感情混杂一起,让他一时难以决断,元夕帝伸出手理了理太子额前的乱发,眼神中露出一抹慈爱,“好好调理身体,待到痊愈后,朕一定会下令彻查此事,来人,除了太子的幽禁,派太医细细查看,不得有误。”
元夕帝面上平静下着旨意,心中却已经是翻江倒海,此时他原本还有怀疑,有人为了帮助太子故弄玄虚。
可是经过神照大师的诊断,碧云寺是皇家寺庙,神照大师是碧云寺修为最高的得道高僧,元夕帝已经完全相信有人陷害太子,他越想越后怕,居然有人用魇术谋害太子,难保那个人不胆大包天的害皇帝,令人细思极恐,此人不除,朕日夜不得安宁。
八皇子静立一旁,看着元夕帝和太子之间子孝父慈的做作模样,唇角微微上翘,闪过一丝鄙夷的笑容,他向来是冰雪聪明之人,眼前这一幕发生到现在,他冷眼旁观到现在,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疑惑。
看来是有人要替太子翻案,不但要翻案,还要设下陷阱把脏水泼出去,而想泼中的这个人十之八九就是自己。
他又看了一眼谢皓天,见他凤眸晶莹闪烁,似乎隐隐有着泪光,正满眼倾慕的看着元夕帝和太子,一脸感动的模样,心中又是冷哼一声,这个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人,只是他什么时候和太子联手,两人之前不是斗得你死我活?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在京城的正门口,两名青年公子正牵着马缓缓走在青石大道上,这两名公子神情淡然,一名身着白衣一名身着紫衣。
虽然有些风尘仆仆却是长身玉立相貌俊秀,路上比肩而过的行人每每回首纷纷赞叹,真是两位英姿勃勃的少年郎,这两人正是从边关返回京城的九皇子谢皓天和夜沧澜。
原来,自从南越国退兵之后,边关无事,两人便想着回到京城休整一下,趁机也可以见一下自己想念许久的故人,此时两人走到了一条十字路口,九皇子谢皓轩对夜沧澜说道,“沧澜,本王去四哥府中探望四哥,你去兵部把兵符交割之后,我们在四哥府中会合,今天晚上我一定要逼四哥交出他珍藏许久的桂花白,我们不醉不归。”
夜沧澜笑着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兵部,一会见。”
谢皓轩来到四皇子府门口,门口的守卫见是九皇子,立刻禀告了苏管家,苏管家立刻匆匆迎了出来,“九皇子,你从边关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些告知王爷,他一定会去迎接你,为你接风洗尘。”
谢皓轩笑着说道,“本王左右无事,就不麻烦四哥了,我去找他,他现在在悦心堂。”苏管家摇头,“王爷去紫薇轩看望沈妃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