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
不说两人定下毒计，也不表元夕帝心中纠结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处置淑贵妃。
且说赵明收到甘露宫的一名太监递出的消息，将八皇子和朱奇如何发现当年幸存的宫女宁儿，并找到她冒死送来的证据一事告知赵明，赵明当场就怔住。
那名小太监越发添油加醋，说元夕帝打了淑贵妃，而后更是说要剐了淑贵妃，现在将淑贵妃幽禁起来，恐怕马上就要处置她。
说完之后，小太监立刻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赵大人，救救娘娘啊，再不救她，皇上就会要了娘娘的命啊。”
赵明浑身都发抖，他做尽一切事情，可是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有一个漏网之鱼还留有证据，他对此事再清楚不过，当年这个计策便是他不忍淑贵妃如此落魄憔悴，为淑贵妃出谋划策，最后明妃死后，他将宫中所有知情人全部灭口，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最后结果会这样。
他知道当年的事情，更知道元夕帝对明妃的感情，元夕帝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淑贵妃这般设计陷害而死，如何会饶过她，朕要剐了你……剐了……赵明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一般，一颗心已经毫无知觉，空空落落。
他挂念了一生的女人要被杀了，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就是要了自己这条命也绝不可以，想到这里，赵明便猛然站起，头也不回出府往四皇子府而去，却未发现身后的小太监露出狡黠的笑容。
谢皓天正在悦心堂写信函，一边写一边绞尽脑汁，苏管家在旁边抿嘴傻笑，谢皓天冷冷看了他一眼，“很好笑吗？本王给沈妃写信很好笑吗？”苏管家竭尽全力屏住笑出声，“王爷，你写了撕撕了又写，其实你去紫薇轩和娘娘说一声对不起不就好了。”
谢皓天斜了他一眼，“说你不解风情你就是不解风情，女人嘛，就是要哄，尤其是一封情信写尽千言万语，不是比一句对不起要好，你看这一句，当日生死关头尤念你我情丝永结，不忍见君伤心绝，执念桃花源里明媚君颜，忍相瞒，写得如何？”
苏管家心中暗道，酸死了，跟喝了几十斤山西老陈醋一样酸，也不怕沈妃娘娘牙齿酸掉。
不过王爷泡妞手段还真是一流，面上却是频频点头，“好文采啊，王爷果真文武全才。”
谢皓天得意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禀告，“赵大人来了。”他心中一怔，这么晚了，赵明前来有何急事？
第224章
匕首也好鸩酒也罢，所有事情本王一力承担
谢皓天转念一想，恐怕是赵明来告知当年明妃的旧人已经全部被灭口，他笑了笑，看着苏管家，“赵大人怕是来告诉我们好消息，如此心急，本王猜猜看，想必是要本王上书求皇上释放母妃，赵大人确实忠贞不二。”
苏管家笑着附和道，“王爷，赵大人足智多谋，是您身边第一谋士啊。”谢皓天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正说笑着，却看到赵明跌跌撞撞跑进来，神色惊惶，眼圈发红，谢皓天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惊问道，“赵大人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明见到谢皓天犹如见到一根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下，匍匐上前抓住谢皓天的衣角，“王爷，快去救娘娘，迟了就来不及了。”谢皓天吓得一个后退，连忙扶起赵明，“母妃究竟怎么了，快说。”
赵明眼泪唰的流了下来，看的谢皓天更是心惊肉跳，赵明哑着嗓子，哽咽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谢皓天，说道最后一句更是泣不成声，“皇上如此心狠，居然不念多年的旧情，要活剐了……活剐了娘娘。”
谢皓天眼睛发红，浑身颤抖，扑通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拳紧握，“元夕帝，你居然如此无情，母妃跟了你二十几载啊，你居然为了一个贱婢就要杀了她，活剐了母妃？本王要活剐了你。”
苏管家气的牙齿咬的咯吱响，“王爷，赵大人，我去集结京中人马，再去找展大人里应外合，杀进宫里杀了那个昏君。”赵明立刻点头，“好，我去找兰大人，调集所属御林军，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昏君后拥立四皇子登基。”
谢皓天此时激荡的心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都给本王回来，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此时御林军大部分都在父皇自己掌握中，还有宫中禁军也在他的手中，就你我这点兵力，是去送死吗？你我死了不要紧，母妃呢？让她也死无葬身之处吗？”
赵明和苏管家一愣，两人怔怔的看着谢皓天，“王爷，那我们如今该如何办？”谢皓天秀眉蹙起，“赵大人，消息是否属实？会不会是有人假传消息，想借此让我们乱了手脚？你先别自乱阵脚，等到明天让展双去打探一下，看看是否确有其事，我们再仔细商量，总之你们放心，若是真的就算要本王一条命也要救出母妃。”
谢皓天一夜无眠，心中想到无数种可能又想了无数种谋划，直到第二天鸡叫时分依旧愁绪满怀，苏管家一直立在旁边，神色凝重，两人相顾无言，均觉得此时当是两人遇到最大的风雨，事关所有人的生死。
正午刚过，展双和赵明两人便从角门匆匆溜了进来，避开府中人来到悦心堂，谢皓天见到展双，便立即抓住他的手，“究竟如何？母妃怎么样了？”
展双面色凝重，缓缓点头，“王爷，东窗事发，臣已经打探清楚了，赵大人收到的消息属实，此刻娘娘被幽禁在甘露宫等候处置，今个下朝后，朱奇在御书房问皇上如何处置贵妃娘娘，皇上虽说并未回答，但这是早晚的事情，皇上有多爱明妃大家都知道。”
谢皓天脸色瞬间苍白，凤眸扬起一抹煞气，他静静站着，半晌不语，良久缓缓说道，“这是个死局，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救出母妃，此事和两位大人没关，两位大人还请回去吧。”
赵明和展双互看一眼，扑通跪倒在地，声音慷慨激昂，“士为知己者死，王爷，我们愿意誓死追随您，就算肝脑涂地也绝无怨言。”
谢皓天笑着摇摇头，“既如此，本王就谢谢两位了，不过既然是知己，本王绝对不会让你们去送死，展大人，明晚子时，本王要你在宫中四处放火，而后本王会带人去甘露宫救出母妃，苏管家，你负责接应，在城门外十里处，本王要你护送母妃和楚汐去边关九皇子处，相信九弟会保护他们的。”
赵明和展双以及苏管家大吃一惊，“王爷，那您呢？”谢皓天扬眉一笑，“本王自然是断后。”
三人不依不饶问道，“那王爷为何不一起走？”
谢皓天薄唇轻抿，笑容清雅若明珠生晕，轻拂袍袖风姿翩然，“母妃犯了死罪，又从宫里逃走，父皇如何肯善罢甘休，此时势单力薄，仓促起兵必将会全部为本王陪葬。
既然如此，本王会留下来承受父皇雷霆之怒，匕首也好鸩酒也罢，不如所有的事情就本王一力承担吧。”他语气温文，似乎在说一件很轻巧的事情。
苏管家扑通一声跪下，“不行，王爷，要走一起走，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救您和娘娘她们出去。”
谢皓天摇摇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若是我带着母妃和楚汐一起走，父皇必定会下令四处通缉，那就是谁都走不了。
若是以本王一人性命换母妃和楚汐的命，也算死得其所，苏管家，一路必定有追兵，你要保护好她们。”
三个人还要再说什么，谢皓天眉目一冷，睥睨天下的气势压得几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赵大人，你今晚悄悄去甘露宫告知母妃，明晚子时以宫中起火为号，我会前去救她，让她做好准备。”
“是，王爷。”
出得四皇子府角门，展双和赵明久久不语，良久，赵明看了一眼展双，“展大人，我有一事相求，请您务必答应。”
展双神色黯然，“赵大人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四皇子是如今朝中唯一能够力挽狂澜之人，文韬武略无出其右者，大盛朝未来就靠他，我绝对不会让他这般做，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绝对眼睁睁看着四皇子被皇上赐死，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回宫去杀了贵妃娘娘然后自杀，四皇子自然不会冒险。”
赵明吓了一跳，“胡说八道，你敢，你敢这般做让四皇子背负上不孝之名，你就算死了怎么安心？”
展双眉头紧皱，“那你说怎么办？”
赵明神色凝重，“明日子时四皇子带人来救贵妃娘娘，你就打晕他，将他带回四皇子府，然后我会带人去救娘娘，救出贵妃娘娘送她出城与苏管家会合后，我自会去向皇上自首，咬定一切都是我所为，和任何人无关，皇上要杀要剐任由他。”
展双眼睛一红，“你这又是何苦？”赵明笑了笑，“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此事只有你我知道，切不可告诉第三人，更要瞒住王爷和娘娘。”
展双虽说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险些落泪，“你当真是为了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你放心，我会用了这条命辅佐王爷。”赵明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第225章
奈何桥畔，不见不散
晚上时候，宫中宵禁已下，赵明在展双的一名心腹侍卫带领下，避开所有人悄悄来到甘露宫，甘露宫守卫早已经被收买，见到赵明来了，立刻引他进去，“赵大人，这会子是小人值班，您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到时间小的会咳嗽一声提醒您。”
赵明点点头，迈步跨入甘露宫的正殿，因着淑贵妃被幽禁，此时正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宫娥和太监，明月的清辉幽幽的照在花楹和栏柱上，越发显得寂静清冷，和往日热闹的情形不可比拟，赵明心中不由一阵酸楚。
他慢慢走到淑贵妃的寝宫里，站在门口，便看到淑贵妃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青竹的疏影发怔，他一阵心疼，立刻解下身上的披风上前披在淑贵妃的身上，“娘娘，天这么冷，小心着凉，皇上早已经不再关心，娘娘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淑贵妃转身看向赵明，乌黑又带着迷茫的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他怎么来了。
难道天儿真的被赐死，咬牙狠狠抓住赵明的衣袖，“赵明，你告诉我，是不是天儿出什么事情了，虎毒不食子啊，皇上居然要赐死天儿，他居然如此狠毒。”
赵明望着她苍白憔悴的容颜，只觉得心中一抽一抽，越发心疼，握住淑贵妃冷如寒冰的手，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暖着，“王爷没事，皇上并未处置他，臣猜想，也许皇上只是想吓吓娘娘，如今有危险的是娘娘，皇上对明妃的感情所有人都明白，他不会放过娘娘的。”
淑贵妃听说谢皓天没事，如死灰般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光彩，眸子也恢复了神采，“天儿没事，太好了，天儿没事我便什么也无所谓了，至于皇上如何处置我，随便他吧。”
赵明摇摇头，“娘娘莫要自暴自弃，王爷怎么会对您坐视不理，今天微臣来就是想告诉娘娘，王爷打算明晚子时入宫营救您，展双会现在宫里四处放火，王爷会趁乱入宫，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娘娘。”赵明说到我们这两个词，停顿一下重重说出。
淑贵妃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天儿要冒险来救自己？她惊得后退一步，猛然甩开赵明的手，脸色惨然，嘴唇煞白如纸，浑身哆嗦，“赵明，你快回去告诉天儿，不许他为了我犯了这般大逆不道之罪，让他快点打消此念，否则我死了也不安心。”
赵明张了张嘴想告诉她自己的计划，转念一想又按捺下，“王爷和娘娘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无人能及，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你死，王爷如何能袖手旁观，就算他真的如此，也会背负天下人的骂名，娘娘又如何忍心，更何况我们已经计划好，确保万无一失。”
淑贵妃颓然的闭上眼睛，天儿的性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狠决冷酷却是性情中人，对于自己，他一定会不顾性命来救自己，即使这次自己阻止他，可是下次呢？
下下次呢？更何况有自己这样一个背负罪名的母妃，他的前途又能如何？想到这里，她心里暗暗下定主意。
勉强一笑，淑贵妃扬眉看着赵明，“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天儿，我会在宫里等着他。”
赵明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离去前忍不住回头望了淑贵妃一样，见她眉目如画，光彩照人，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勾魂夺魄的光芒，心中一动转而又难过起来，此去一别也许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见不到这个深深记挂心中的人。
赵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丝眷眷，往日的一切压抑以及克制都随着命不久矣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心心念念只有这个二十岁初见又爱了二十年的女人。
他转身上前一步，伸手便将淑贵妃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脸颊上，感受到她光滑如玉肌肤的温暖，一滴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心中暗道，阿萝，此去一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因为王爷是你的儿子，只要你和他都好好的活着，我虽死无憾。
淑贵妃一怔，赵明从未这般对自己，他往日里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忠心不二，从不会这般大胆，正在惊讶时候，赵明幽幽的声音响起，“阿萝，我莽撞了，还记得二十年前吗？交泰殿前初见，彼时你是皇上的宠妃，而我是新中状元，你我本应该无交集。
可是当日你居高临下对我说，「你若帮我，本宫保你一世荣华……」从此以后，我便被你锁住了一世的心。”
淑贵妃一阵心跳，脑中昏沉沉，不自禁的想到二十年前，那个俊秀清雅才气迫人的年轻状元郎，他就那般怔怔的看着自己，而后俯下身恭敬的说道，“臣自当一世追随娘娘。”
从那以后，无论自己失宠时、落魄时、伤心时还是生死关头，他都站在自己这边，不离不弃，他为自己出谋划策，为自己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为自己假意投诚皇后和太子，这么多年，只有他，只有他对自己全心全意。
她忽然想到那个时候，明妃获宠时候，皇上对她们母子两人不闻不问，是赵明依旧对她们关心呵护，她的天儿被人欺负，重病眼看就要死去，没人愿意帮助她。
因为明妃缠绵病榻，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去为了那个贱婢，没人管她的天儿。
就在她绝望之际，是他找到李太医来救了天儿，更是他呵护天儿，让人不敢欺负他。
淑贵妃回想起前尘往事，心中凄然，她伸手搂住赵明，依偎在他的怀里，“你何必如此呢，我明白你的心，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依赖你、念着你，在这个冷酷的宫里，若是没有你没有天儿，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