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季唐不在了，钱熙悦就坐到陈雨笙边上，时刻准备着回答季甜甜亲友团的问题。
“嗯，花滑赛季一般是八月到次年三月。大多数选手会在三月到八月内准备自己的节目，就是差不多四个月准备一支短舞，一支自由舞。熟练的选手往往能很快搞定。然后整整一个赛季都用这两个节目参赛。来年再按照新规定编排新的节目。如果想偷懒，当季自由舞沿用之前赛季滑行过的编舞并稍作修改也不是不行。就是裁判的分数可能不会给的很高。”
“哦……那感觉还行，甜甜他们的准备时间也不少了。”陈雨笙琢磨了一下，有些放下心来。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陈雨笙另一边的王皓问。
此时冰面上的夏秋和林艾莉正面对面，沿着冰面对角线滑行，期间不停变换步法。
“他们做的是对角线接续步。这和中线接续步一样，是直线接续步的一种。”钱熙悦回答，“接续步每个赛季要求不相同。这个赛季要求选手完成的四级直线接续步和弧线接续步中，最多有1次停顿，男女伴最多可分开二臂长的距离，可触冰，但不能倒退，不能中断。在沿着直线，或者弧线滑行的同时，必须完成括弧步，内勾步，外勾步，乔克塔，莫霍克，两周捻转中的五种难度步法。有些赛季会要求接续步相握，有些则是不相握。相握的接续步，选手也要考虑到握法的变换频率。若有失误或者步法握法变换不够丰富，就会降级。”
“这在陆地上我都不行。”陈雨笙倒抽一口冷气，“我在集训班里也只是做步法组合，压根儿没想到参赛还有滑成直线或者弧线。”
“要不怎么说接续步最难呢。”钱熙悦笑笑说。
冰面上的林夏开始进行自由舞中独有的技术动作——联合旋转。
联合旋转以换足为节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 分，男女舞伴须要在相握的状态下，保持难度姿态，做至少三周的单足原地旋转。然后换腿换方向，进行第二组三周旋转。旋转姿态需要与第一组不同。
林艾莉和夏秋面对面相握，进行一腿向后的蹲踞式旋转，三周后起身换腿，开始相互配合的燕式旋转。两人单腿旋转，夏秋笔直向后的浮腿与林艾莉的上身和仰面向上的头部平行，相应的，林艾莉的浮腿也与夏秋的上身保持平行。两人组合在一起，又优美又犀利，像是回旋在冰面上的两把刀。
“真就挺好看的，”陈雨笙有些感慨，“他们的P分应该不低？”
“看和谁比吧。他们当然比前面几组选手好，但是如果用国际比赛的视角看，两个人的默契还远远不够。”钱熙悦这样说，“夏秋看起来不像王子，更像公主的侍从，表演上，气场完全被女伴盖了过去，本身也没特色。节目内容分强调音乐诠释和男女舞伴之间的协同，他们在这方面做的并不足够。”
“好像是哦。”陈雨笙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这么说，冰舞选手还必须是能把角色诠释好的演员？”
“如果是滑有角色特性的编舞，那么确实是。哪怕是再经典的戏剧，都需要选手去演绎。”钱熙悦点了点头，“和你们舞剧不同，冰舞只有4分钟的时间用来表现整个节目的内容。这么短的时间里，选手既要完成技术动作，又要演好自己的角色，没有天赋和努力是不行的。”
“啊……”陈雨笙不由发出一声感慨的声音。
她和其他季甜甜亲友一起望着冰面。他们都期待着林夏组的得分。
冰面上的他们开始捻转。这次，两人没有再失误。
四圈四圈外加三圈的捻转很干净地完成了。
林夏组结束了他们的表演。
“林艾莉加油！”在选手行礼致意的同时，许多毛绒公仔从观众席上抛下，降落到冰面，这是观众表达喜爱的方式。
和短舞结束后强打精神的笑容不同，这次林艾莉笑得发自内心，笑容异常灿烂，在眼妆的衬托下，显得魅惑众生。完全可以看出，她对今天自由舞的表现很满意。
两人离开冰面，在教练的陪同下去等分区等待他们的成绩。成绩显示屏马上将他们的成绩显示了出来。
自由舞技术分36.30，节目内容分35.88，总分72.18分。
加上短舞45.86分，总分118.04分。目前暂列第一。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欢呼。林艾莉也在等分区与教练激动拥抱。
“虽然和国际第一梯队比还有差距，但是这个成绩已经不错啦。目前唯一一对上七十分的。”冰迷们一边鼓掌，一边发出赞叹的声音。
“是啊，这个混血女孩真的很厉害，夏秋感觉稍微差一点儿，不过也不错，至少几个技术动作没掉链子，作为男伴托举也挺稳当。”
“我记得COC中国大奖赛上笑口常开也就75的分数。差距不大。他们还很年轻，真是未来可期。”
“唐逸他们应该感到压力很大吧。这次自由舞林夏真的不错。不光表演和技术动作，造型都可圈可点，是花了心思的。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下这个压力。”
此时季甜甜正专注地望着显示屏，同时等待着让他们上场的广播声响起。
“你在看什么。”唐逸问。
“我觉得，林夏他们真的滑的很好呀。技术动作都没出错，芭蕾舞步也流畅，很好看。”季甜甜说，“感觉分数应该再高一点儿吧？冬奥会自由舞最高分可有110呢！”
“你现在闭上眼睛。”唐逸见季甜甜闭上眼睛，于是又继续说话，“林艾莉和夏秋合作的动作，有几个是印刻在你脑海里的？”
“好像没有。”季甜甜沉思片刻，摇摇头，“我就记得林艾莉的笑和燕式平衡步很好看。”
“不错，这也是裁判的印象。”唐逸点点头，“他们没有默契，这场表演更像是林艾莉的个人秀。”
“嗯，也难怪前世他们会拆组了。”
“下一组，季甜甜，和唐逸。”
终于，令人紧张又期待的广播声响起。
“到我们了。”唐逸说话。
“嗯。”季甜甜深深吸气，调整好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决胜负吧。”
就让命运来见证，我可以站在什么样的高度。
大家都很期待，最后是国内哪组青年组胜出。在季唐出场时，掌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隆重。
“唐逸！”
“季甜甜！”
唐逸和及季甜甜手牵手上冰，然后又分开，两人相聚两臂远，彼此背对，这就是他们的准备姿势。
“季甜甜他们是要滑天鹅湖吗？”王皓迷惑地看一眼陈雨笙。在他的认知中，《天鹅湖》里的天鹅公主和王子没有这样的起始动作。
“你们去看过季甜甜的训练，应该知道他们会滑什么吧？”班主任沈老师望一眼身边的季甜甜父母，这样问。
“甜甜年龄不够，还不足够胜任黑天鹅这种妩媚叛逆的诱惑角色。”张丽莲不由露出微笑，“但她有她的法宝。”
听着张丽莲的话，其他人纷纷低头望向冰面上的季甜甜。和林艾莉华丽妖冶的黑天鹅不同，季甜甜看起来很素净，脸上带着淡妆，头发紧密有致地盘在脑后，就像舞校里一个乖巧的低年级生。
这样的装扮……最后能拿多少分呢。陈雨笙感到紧张起来。“要赢呀甜甜。”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哈哈哈这是什么啊，唐逸这个衣服，领子也太开了。”
“看着好像是从常宇衣柜里翻出来的。”
“难怪啊，看着眼熟。”观众席上的冰迷看着冰面上的唐逸，也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而这笑声中透着一股紧张和期待。
很快，音乐响起了，是一阵亢奋，激烈的提琴声。
“好熟悉……这是是酷玩乐队的歌！”有冰迷震惊地睁大眼睛，“他们竟然滑摇滚！”
冰舞比赛一直可以使用人声音乐，因此选曲范围格外广泛。歌舞剧，音乐剧，摇滚，嘻哈无所不能。
而季唐这次使用的是2009年COLDPLAY乐队风靡全球的单曲——《VIVA LA VIDA》。
踩着亢奋的提琴声，季甜甜和唐逸在冰面上开始他们的演出。
起先季甜甜在原地做芭蕾姿势的旋转，和翻身跳，她高高仰起下巴，抬起浮腿，看起来那么骄傲，那么轻盈。
唐逸背对着季甜甜绕着她滑行，低垂着眼，看起来有些低落。
然后他扭头，不经意间，二人两两相望。
唐逸向季甜甜伸手，但是季甜甜戒备地躲了过去，浮腿向后做燕式平衡步，唐逸伸手抓住她的浮腿，同时自己也做浮腿向后的燕式平衡。
二人浮腿高度一致，象征真极佳的默契。两人一前一后，连接在一起绕场滑行。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掌声。
季甜甜向后看一眼唐逸，神情逐渐放松，最终露出安心的笑容。
不安的小天鹅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舞台。
然后他们开始一起滑行。
“我知道了，他们在滑行他们的故事！”场上有冰迷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声音里透着一股难捱的激动，“穿着前辈衣服的唐逸表现的是低谷中的冰舞运动员，而穿着天鹅衣服的季甜甜表演的是芭蕾舞蹈生，他们在冰场上遇到彼此！他们是要表演他们的故事！”
“怎么办，我好想哭。”有共情力强的冰迷在音乐和表演的渲染下，已经红了眼睛。
《VIVA LA VIDA》，这首曲子的名字是西班牙语，翻译成中文，便是生命万岁。
此时充满力量的男声回旋在赛场中——
I used to rule the world
大千世界曾由我主宰
Seas would rise when I gave the word
巨浪也曾因我之命澎湃
季甜甜和唐逸，面对面望着彼此，露出微笑，他们伸出手，紧紧相握。
第24章 生命万岁
◎这是我统治的时代◎
“你们年纪轻轻, 对于男女问题都有很独特的见解，这令我很意外。”
记忆回溯到几个月前，还没开始练习自由舞时。编舞师克拉拉在倾听了季唐二人对自由舞主题的看法后, 做出这样的评价。
“但你们不妨把目光放回最初。这世上的男男女女, 无论发生怎样的纠葛，促使他们最开始走到一起的原因无非是，他们在某些事情上有共同的看法。”
当时的季甜甜一边听着编舞师的话, 一边转头望着身边的唐逸, 若有所思。
“你们既然相遇, 那就说明, 你们一定有着某种共同点。你们有一样的敌人, 一样的目标。除去那些纷繁复杂的关系, 摒弃那些爱恨纠葛，男男女女要想一起并肩生活，他们首先得是战友。你们不要想那么多，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很简单。非常非常简单, 从今往后, 你们就是并肩同行的战友。”克拉拉望着二人露出微笑, “自由舞的赛场, 就是你们的战场。带着这种感觉滑下去吧。”
回到最初。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战友。
跨越无数艰难, 一起前行。赛场上，季甜甜望着唐逸, 眼中逐渐积起泪水，但她笑得异常灿烂。
他们双手交握, 做起一串足尖步法, toe step。不是冰上常见的滑行步法, 这套步法，富有街头气息。
他们一手松开，两个人维持着手拉手hand in hand的姿态面向观众。他们活动膝盖，进行轻快的跳跃，足尖到脚跟冰刀轻触冰面，循环往复，紧密有致，身体中充满生命的气息。内外刃来回切换，每一步都踏在轻快的拍子上。
这是他们一起编创的步伐。
唐逸在陆地上演示出一串街舞后，季甜甜进行再次改编。最后在克拉拉的帮助下，这串融合着他们特色的步法完美地融合进了自由舞中。
他们松开手，往旁迈两步，双手舒展在空中，浮腿伸直在身侧，发力跃起。在空中，季甜甜含着泪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们这么滑是不是太叛逆了一点儿？”
“但我觉得挺好的啊，唐逸这个舞伴的表情好有感染力。”
“虽然看起来很年幼，乖乖巧巧的，但是……她有一股很强大的能量……”
“我还没在我们国家的比赛上见过表演那么强的选手！”
“本来以为林夏组踩着黑天鹅热度上同题材自由舞已经是王炸了，没想到唐逸这组更不可思议，用去年的大热音乐当配乐，还滑得那么燃！”
观众席上一直有细微的议论声，相比之下，季甜甜亲友这边就明显安静很多。
大家都默默地看着在冰面上竭力蹦跳的季甜甜。
她现在还小，肌肉力量并没有高年级学生强健，穿上冰鞋在冰面上跳跃，对于她来说也一定很有难度。
但是她看起来那么快乐。下身维持着滑行的同时，按着音乐强有力的节奏运动着上半身，与她的舞伴紧密配合。
她不仅仅是在比赛，她仿佛在演绎一场生命之旅。她在追寻，在挣扎，努力活出自己的意义。
张丽莲，陈雨笙，沈老师，王皓，还有钱熙悦都能在她的表演里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大家的眼睛都有些湿润。钱熙悦默默拿出纸巾擦了眼角。
I used to roll the dice
凡人生死曾由我主宰
Feel the fear in my enemy's eyes
尽情品味惊恐在死敌瞳孔绽开
一串有力的步法，内勾步接外勾步，后接LUNGE(弓步)，季唐以难度姿态进入同步捻转步。
他们向后弯曲浮腿，同时向后躬身，双臂笔直向上双手合十。季甜甜抬头望着上空，有泪光在她眼角闪动。
希望上天听见我的祈祷，让我绽放在冰面上，获得我的荣耀。
她看似细瘦的四肢紧紧绷起，充满力量感。向前的捻转，如将士一般极具气势。
而此时她不是一个人。唐逸就陪着她。他们一起并行，开疆扩土，气势顷刻间席卷开来。
观众们纷纷屏住呼吸。
四周捻转完成。唐逸和季甜甜同时翻身跳跃，进入下一周四周捻转。这次他们一起低头，双臂交叉在胸前，依然是祈祷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