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勇白家辉都在旁边急得不行:“陆大夫,您要是给看好了,要多少钱都行,俺这妹子跟外甥女就拜托您了!”
孙晓梅也在旁说:“陆大夫您是个好人,可是市里来的大夫,一定能治好吧?”
陆沉抬眸看看他们,知道他们应当是白桃的家人,再看看白桃,只见女人眼眶微微发红,似乎还闪动着水光,很明显非常担心怀里的孩子。
就在这时候,小白微微睁开眼,烧得通红的小脸上都是难受,她哭了起来:“妈妈……”
这一声妈妈喊得白桃心都碎了,眼泪倏忽掉了下来。
那一滴泪,砸得陆沉心中也像是哐当一声,他没等白桃讲话,便向她保证:“你放心,孩子没多大事儿,我给她吃点退烧药,明天白天再去镇上查个血就好了。”
这句话让白桃心里好受了许多。
而后陆沉又问了些问题:“我看孩子的胳膊,脖颈也长了不少的红点,你的脸上也有,怎么回事?”
白桃赶紧说:“我的没事,应该是我吃错东西或者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才长的,我一直都这样,很多东西不能吃,我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你帮孩子看看就行了。”
陆沉顿了顿说道:“你个孩子的症状只怕都是一样的,过敏。你孩子小,过敏的症状就会更严重,喉咙水肿,高热,起红疹,更严重的会无法呼吸导致死亡。过敏不是一件小事。所以你跟孩子都要及时治疗。”
白桃一惊,白家勇立即开口:“过敏是个啥?咋这么严重啊?!”
陆沉仔细科普了一番:“过敏就是指有些人的身体对一些食物或者物品产生的不良反应,比如有的人吃某些东西身上会长红疹,咳嗽等等,过敏的症状有轻症有重症,但必须及时治疗,平时生活中要注意尽量不要接触过敏源,否则情况会严重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这一席话,总算让所有人恍然大悟!依譁
孙晓梅哦哦哦几声,说道:“怪不得!桃子一直都不能吃粗粮盖粗布被子,说是吃了碰了不舒服,原来这就是过敏!”
她想着,回头肯定要把陆医生的话告诉那些喜欢碎嘴指责白桃的人,让他们好好开开眼!
最终,陆沉给小白喂了点退烧药,又给白桃先开了一片抗过敏的药物,而后告诉他们还是明天白天去镇上查个血检查一下比较精准。
白家人都不放心,又带着小白在陆家坐了半个小时,小白身上的热度退下去之后,他们才放心起身打算离开陆家。
白桃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了,她让孙晓梅帮助自己抱一会孩子,从口袋里掏了五块钱出来,谁知道白家勇也从口袋里拿了几块钱出来,兄妹两个字争着要付钱。
陆沉看了看他们笑了起来:“不急,明天我还要亲自带她俩去镇上卫生院,这里的卫生院有可能设备不够先进,我跟着去一趟才行。”
白桃听到他这样说,更为安心,连连道谢,一双眸子里都是感激的笑意。
她靠近的时候,身上有清浅的花香,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留下来的,陆沉鼻息之间宛如有发丝在挠痒痒似的,好艰难地才没有把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
白家人很快护着白桃跟小白离去,到了家门口,孙晓梅跟白家辉又叮嘱一番才回去补觉。
白桃把小白放到被窝里安顿好,一回头发现大哥白家勇还在屋子门口蹲着抽烟,一边抬头看着外头的雨幕。
她赶紧过去:“大哥,你忙活这么久,怎么不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白家勇灭掉烟,回头眼神苦涩地看了看他,而后说道:“爹娘都不在,你这个大哥没本事,没照顾好你跟俺外甥女啊。”
白桃心里一软,也有些伤感,但还是笑着说道:“大哥,你快去睡吧,我能摊上你这样的大哥就是我的福气了。咱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白家勇哎了一声,赶紧回屋睡去了。
吴玉芝心中忐忑地等了好久,听到脚步声赶紧装睡,见白家勇没把自己喊醒,心中暗骂几句也赶紧地睡着了。
然而白桃却迟迟没有睡着,她守了一会儿小白,便起身去了灶房,点了油灯仔仔细细开始检查自己跟小白平时吃的用的。
他们娘儿俩吃的不过也就是细面跟鸡蛋,加上些地里现摘的蔬菜,其他东西都很少碰。
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是二嫂孙晓梅才送来的新被子应当也没问题。
白桃打开自己才买回来的细面,在灯下看了半天。
她感觉到,那个面不对。
原本以为,吴玉芝再怎么坏,也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的,她还想着给吴玉芝机会,毕竟她是大哥的妻子。
可现在白桃觉得,没必要了。
这一夜小白退烧了,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吴玉芝六点起来准备做早饭,在灶房门遇见白桃的时候吓了一跳,但兴许是心虚,她立即说:“桃子,你咋起来这么早?孩子退烧了?”
白桃脸上的疹子退掉了一点,她神情凉凉地看着吴玉芝:“大嫂,我们谈谈吧。”
吴玉芝有些慌,赶紧说:“谈啥?我,我还要去喂鸡洗衣裳扫院子呢,等我忙完了再说!”
白桃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就等你忙完了再谈。”
她知道,吴玉芝想编造理由,想逃避错误,虽然手里在喂鸡在扫院子在洗衣服,但心里绝对不得劲!这也算是对吴玉芝的一种折磨了。
但,今天的谈话吴玉芝绝对逃不掉!
第7章
◎开撕◎
吴玉芝慢吞吞地扫院子,喂鸡,洗衣裳,一边偷偷地拿眼往灶房里瞄。
因为细面里有问题,白桃不敢再吃,也不敢再给孩子吃,而孩子才高热退去,自然也不能吃鸡蛋,她只能烧了些开水给孩子冲些麦乳精喝一喝,而她自己则是煮了些红薯吃。
那红薯是孙晓梅送来的,虽然个头不大,但因为都是晒过太阳吹过风的,红薯里面的糖分都沉淀了吃起来特别的甜软,倒是也非常可口。
等白桃不紧不慢地吃完了红薯,吴玉芝才走了进来准备做饭。
她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去热窝头烧玉米渣滓粥。
白桃就开口了:“大嫂,这细面里面的玉米面是你掺的吧?”
吴玉芝想否认,但想想否认也没用,便理直气壮地说:“我那是一时手抖不小心弄了些玉米面进去,那又咋了?玉米面不要钱啊?”
白桃静静地看着她:“我跟孩子都吃不了玉米面,过敏,严重了会死人。小白昨晚上高烧就是因为喉咙水肿导致了,再严重一点就要窒息了你懂吗?”
吴玉芝听得云里雾里的,瞬间喊起来:“说的啥玩意儿!什么过米?还过面呢!俺都说了那陆沉是被市医院开除了的,医术不好,你们半夜跑他那听他瞎说一通回来指责俺?!玉米面咋了?吃死人了吗?!”
一听到“死”这个字,白桃心中就绞着疼。
这一次没有死人,可上辈子,小白是真的死了,她非常怀疑上辈子小白那场高烧也是过敏导致的!
白桃冷冷地看着她:“你无知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但你往我细面里放玉米面的举动只能说明你是又毒又蠢的人!这面粉的成色就能看的出来,你绝对不是手抖!从前我没有出嫁时在娘家也无意中过敏过,身上长满红疹你不是没有见过!你只是觉得反正难受的人不是你,痛苦的人不是你罢了!如果难受的是你,或者你的孩子,你还会这样无所谓吗?”
当妈的,哪个不疼自己的孩子,可这种疼自己的孩子,却残害别人孩子的人,就是恶毒!
她把吴玉芝几乎逼到了墙角,吴玉芝理亏,正要狡辩,白桃又开口了:“过敏的事实已经造成,你就算道歉也挽回不了我跟孩子受到的伤害,何况你也不会真心道歉。吴玉芝,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你做过的亏心事都坦白,而后好好检讨,向我大哥保证你不会再犯错,你会好好过日子。第二,咱们鱼死网破,也别讲什么面子了,我把你的老底宣布掀开!我大哥也绝对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这是根本不给吴玉芝再狡辩的机会!
吴玉芝心中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想到公婆留下来的那一百块钱,那是留给白桃的。
但当时婆婆去世的时候,白家两兄弟都在外头几十里地外的河里上河工,孙晓梅被吴玉芝支了出去,白桃怀着身孕不知道她娘快走的消息,白桃她娘没有办法,只能把那一百块托付给了吴玉芝。
当时,她娘含着泪说:“大儿媳妇啊,俺闺女长得好,可性子单纯,这一百块是她结婚的彩礼,俺留给她防身的,如果哪天她遇着难处了,你替俺交给她……”
当时吴玉芝答应的好好的,可过后再也没有把这一百块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认定,就连白桃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可现在怎么回事?白桃就好像知道她很多的秘密一样!
吴玉芝支支吾吾:“你在说什么……俺可是你大嫂……白桃你让开,俺还要给这一家子做饭呢……”
白桃冷笑一声:“好!那咱就摊开了说!你往我细面里掺玉米面,就是想让我跟孩子不舒服!甚至想让我们死!我们死了,你就可以独吞那一百块钱了是不是?那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你还是不是个人,还有没有良心?“
吴玉芝一愣,赶紧否认:“什么一百块……”
白桃呵呵冷笑:“你不要以为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我娘不是不知道你的为人,在她去世之前的两个月她就去把那一百块的事情告诉了我表姑,你去银行存钱的事情也有人看见过,吴玉芝,我劝你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否则你以为我大哥会容忍这样的人跟自己一起过日子?!”
眼看着瞒不下去,吴玉芝却还是不想承认她收了一百块,那可是足足一百块啊!
但眼前的白桃咄咄逼人,气势凌厉,完全不是任由人拿捏的面团。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外忽然就出现了一道声音,那声音里都是怒气:“吴玉芝!你还是不是个人!就是畜生也知道怜惜弱小!我妹子怎么惹你了?竟然让你下毒手!我娘临终前留下来的钱,你竟然瞒得我都不知道!”
吴玉芝吓得腿都软了,她知道白家勇平时小事情让着自己,可在这种大事上是坚决不会让的,说不定要把自己撵回去娘家,在那一瞬间吓得坐在地上就哭!
“俺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白老大和你的儿子闺女!家里顿顿粗粮,谁喜欢吃粗粮?谁不爱吃细面?咋就你那妹子能吃细面呢!打从俺嫁过来,就没你那妹子过得好!大家都是女人,凭啥她就得被宠着?她自个儿作死被夫家退了婚,俺好心收留她,她还是顿顿细面鸡蛋,谁家供得起!白家勇,这日子过不下去,你们兄妹联合起来欺负俺,俺死了算了!”
她大哭着就要往门口冲去,扑腾着往门前那条小河跳下去。
虽然大早上很多人都才起床,可听到这闹剧的声音都忍不住过来看。
而吴玉芝的儿子铁柱跟女儿珍珠都赶紧地哭着去喊自己的娘,一边责怪白桃:“俺姑!你咋老是这样欺负俺娘?你别在俺家住了!”
白家勇立即喝道:“吴玉芝你别再闹了!再娘滚回娘家去!白珍珠,白铁柱,你们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们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你姑姑给你们买的,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我今天非打死你们!”
白家勇脱掉鞋追着俩孩子打,白桃看得心凉。
她虽然不喜欢吴玉芝,但对大哥家的两个孩子是不错的,之前在徐家虽然日子也没有特别好,但徐茂华难得几次探亲回去给她的那一点钱,她都会买了东西带到娘家来,好不容易得的一块布,也会分别做成几条新裤子分给大哥二哥家的几个侄儿侄女,麦乳精那么难买,她还是给铁柱冲了半碗,买回来的猪肉做的红烧肉,蒸的大馒头,包的韭菜猪肉的饺子,其实大半都进了孩子们的嘴,换来的就是他们口中的“坏姑姑”。
人与人之间,真是讲究缘分。
而她从小住到大的家,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女孩子出嫁之后,真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家。
白桃心中失望难受,但今天这件事必须要解决,许多烂糟了的真相,虽然揭露出来很残忍,但跨过那一步才能避免更多的伤害。
乡亲们都来拦着吴玉芝不让她往河里跳,一个个的都在指责白桃。
“白桃,你这离了婚住在娘家,的确是有些不懂事,怎么能把你大嫂往死里逼呢?”
“是啊,本身你大嫂能收留你就是心地善良,你还顿顿细面鸡蛋,啧啧……”
……
看着那些人一个个不安好心的眼神,以及吴玉芝跟死了亲娘似的哭声,白桃感觉到冬天的风吹在脸上,真是格外地疼,但她的心也越来越硬了。
她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就算这些流言嘲讽如刀子一样割在身上,她也不能倒下去。
年轻女人穿一身灰色粗布袄子,脸上依旧有不少疹子,但她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瞧得人心虚愧疚。
风中,她声音坚定,不卑不亢:“首先,离婚是因为徐茂华动手打人,我不愿意做一个挨打的妻子。我也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我被打就要忍着?离婚我并不丢人,我有自己的人生!其次,我回到娘家住,是承了我哥嫂的情不错,但我也有报答,前几天我买了肉回来大家一起吃,谁吃的多谁吃的少,我想我大嫂心里清楚!最后,我确实顿顿细面鸡蛋,但从未我爹娘在时他们是知道的,我一吃粗粮身上就起红疹子,我爹娘哥哥心疼我便供着我吃细面吃鸡蛋,没占旁人任何便宜!至于这几天吃的细面和鸡蛋,我从镇上买了新的之后,把吃大嫂的还给了她,又另外蒸了十几个细面馒头大家一起吃,我自认为没有亏欠她。”
周围人议论纷纷,吴玉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白桃又道:“所以,大嫂你为什么明知道我跟孩子吃了粗面会生病难受,还是要偷偷地往我细面里掺玉米面?!你如果真的不想让我住在这里,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白桃就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这时候,孙晓梅也来了,她素来是个好性子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了,问道:“大嫂,咱妯娌俩自从嫁过来也都知道桃子吃粗面会身上长疹子,又疼又痒,你咋能这样?昨儿夜里陆医生也说了,桃子跟外甥女这都是过敏,长疹子都是轻度症状,严重了会死人的!你要是不想让他们住你家,我就把他们接去俺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