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伸出三根肉乎乎的手指头,她奶声奶气地道:“我三岁了。”
三岁了,已经过去三年了。
容宛月恍惚一下,小公主又将手上的东西给容宛月瞧。
容宛月笑着道:“你拿的是什么?是一个陶俑……”
一个白色的陶瓷人,从背面看就是一个女子,不过这个陶瓷人看起来十分精致,因为仅仅从她的头发丝就能看出来,这样的陶瓷人如果要成功地做出来,估计很困难。
别提这衣衫的配色,外面的披帛还内里的春衫层层分明,衣衫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这又是哪个有名的工匠做出来的。
看过了背面让人更加想要看看正面这女子又该是怎样的风姿绰约。
她转了过来,看清女子的面容之后,她差点没拿住。
这女子的脸……跟她的一模一样。
这个瓷人分明就是她,是按照她的脸来刻画的。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们又没见过自己,谁又能画出自己的模样?
不对,如果说真的有人见过自己,那也只有一个人。
姬星河,是姬星河。
是他为女儿做出这样的瓷人吗?
容宛月抬头问道:“这是父皇给你做的吗?”
小公主点点头。
果真是他。
她的声音更加的柔和,她问道:“父皇怎么说的?”
小公主指着瓷人道:“母后,这是母后。”
她拿回瓷人,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糯糯的:“母后。”
她娴熟的动作看哭了容宛月,这三年来,难不成想母后的时候,她都会如此,这样贴一贴瓷人吗?
是姬星河教她认母后的吗?
女儿是如此,那姬星河他呢?
罗莹见她如此难受,告诉她道:“这瓷瓶是皇上做的,上面的人我们都不认识,可皇上却告诉小公主说这是她的母后,皇上还画了很多画,画上的女子都是这副面孔,皇上书房里就挂着一幅。他还让人照着画像去寻找,希望能找到画上的女子。他说,这是皇后,一开始我们都以为皇上是太过思念你,出现癔症了。”
她看向容宛月,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谁知道皇上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而且的的确确长着这样的面容。”
姬星河三年来一直派人在找自己吗?
容宛月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她道:“皇上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罗莹叹息一声,告诉他,当时她生产意外薨了,皇上口吐鲜血,太医诊断皇上也不行了。
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又醒了过来。
可是皇上醒来之后失魂落魄,整日浑浑噩噩,只抱着黄金臂钏和画像,谁也不理,谁也不见,茶不思饭不想。
不久就再次病倒了,后来太医们来为他诊治,他发怒,不愿意喝药。
最后文武百官跪在邀月宫外一天一夜,罗莹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也等在门口,她将一封信给了王喜,让他交给皇上。
小公主哭得撕心裂肺,过了许久,皇上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他第一眼看向罗莹怀里的婴儿,从罗莹怀里接过,他浑身弥漫着哀伤,再次昏了过去。
再醒来,他便像换了个人一样,开始吃饭喝汤,仅仅将养了一天,他就起身处理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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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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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3章
◎这是阿宛送他的礼物。◎
这时,红袖又送过来一盆茶花,说是娘娘之前吩咐过,每月都让他们不同的花来。
姬星河看了那茶花,没过多久,重新站了起来,恢复了以往的生气。
这三年他再没有颓废过,他处理政事,还腾出时间来教养小公主。
谁能想到,堂堂皇上,居然会亲自照顾小公主,让一个小婴儿躺在自己的龙床之上,每日看着她,哄她入睡,给她唱歌,读书,就连尿布,皇上也会亲自给她换。
罗莹都傻了。
当然一开始皇上也是手忙脚乱,抱着小公主动也不敢动,后来他让奶娘与宫人在他面前演示,仅仅看一遍他就全部学会了。
到后来,他已经可以从公主的哭声中知道她是渴了、饿了还是病了。
他比奶娘与宫人还要了解公主。
公主也一日比一日黏他,好几次,他要上朝,公主哭着要皇上抱,皇上就抱着她一起上朝。
皇上坐在龙椅上,她就坐在皇上的腿上,努力去揪冕旒玩。
姬星河见她喜欢,低头任由他玩耍。
底下的大臣们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他们听说皇上宠爱公主,但是亲眼见了才知道,皇上这是把小公主宠上天去了。
容宛月听得入神,她以前还担心如果两个人真的有了孩子,姬星河自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可能不会当父皇。
可她没想到,姬星河却是一个如此优秀的父皇,反观她,错过女儿成长的时光,不是合格的母后。
她问道:“皇上这么喜欢小公主,他一定没有对小公主黑过脸。”
罗莹摇摇头:“不是的,皇上虽然宠爱公主,但是有一样,他不会惯着公主。”
“是什么?”
“有关于皇后的事。”
“我?”
罗莹点头:“对。”
她说起小公主两岁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别人都是有母后的,她也想要母后。
她跑到姬星河面前,问自己的母后。
姬星河那天沉默了许久,后来就雕刻了一个木人给小公主,说这是你的母后,谁知道小公主不喜欢,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想要像人一样的母后。
姬星河第一次对小公主发了脾气,让她捡起来地上的木人,说这木人就是她的母后。
罗莹当时看了一眼,那个木人雕刻得栩栩如生,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可以看出长相十分地清秀可人。
但并不是容宛月的模样,她很是纳闷姬星河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皇帝正在气头上,她只好劝着小公主去捡地上的木人。
小公主平时都是人捧着的,脾气也很大,她不愿意去捡,伸手要姬星河去抱。
姬星河执意要她去捡,她就开始大哭,她哭得厉害,罗莹云一直在照顾她,看着就不忍。
可姬星河不管,他站得笔直,不管小公主如何哭,他也不去哄,只说一句去捡回来。
到最后,两人对峙一个时辰,小公主终于害怕了,她去捡了回来,递给姬星河。
姬星河拿起木人强调:“这是你母后的样子,你要记牢了。以后,你母后会来找我们的,你见了她,要叫母后,记得了吗?”
小公主懵懂点头,姬星河这才伸出手,小公主本来已经止住哭声了。
这下扑进姬星河的怀中,再次大哭起来。
姬星河这才哄了哄她,抱她回去。
这之后,姬星河又亲自做了瓷人,瓷人比木人更加地逼真、好看,小公主果然更加喜欢这个“母后”。
姬星河见小公主对它爱不释手,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
容宛月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事。
怪不得小公主一看见她就叫母后,而罗莹与红袖等人看到她却如同见鬼一般。
她道:“那皇上呢,他现在在哪里。”
罗莹道:“皇上估计又想娘娘了,这会儿可能在羲和宫或者如霜居,我已经让人去寻了。”
不过,很快齐山过来,他们并没有找到皇上。
容宛月听到到处找不到姬星河,她想着现在刚过端午节不久,如果她是姬星河,她会在哪里?
脑海里闪过一个地方,她道:“我知道皇上在哪里。”
她急忙往湖边走,她走得很快,她想快点见到姬星河,她想告诉姬星河,她回来了。
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她不会再丢下姬星河一个人了。
她走到湖边,发现湖边并没有人。
不对,按理说,姬星河很有可能会在这里的。
她举目远望,湖中心有一艘小船,船上有棚子。
她正要近前,却被突然现身的侍卫所阻止。
容宛月确定,姬星河就在船上。
她道:“让我过去,我是皇后。”
王喜从另外一旁走出来,见是个陌生的女子,他皱眉道:“闭嘴,冒充皇后当诛。”
罗莹急忙道:“慢着,你看她的脸。”
她提灯照亮容宛月的脸,王喜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罗莹道:“王公公,我用性命担保,她真的是皇后,你忘记之前罗宣附身到皇后身上了吗?现在是当年的情况重演了。”
王喜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容宛月只听噗通一声,似是船上的什么掉入了水中。
她急忙道:“是什么掉下去了?”
她推开王喜,纵身跳入了湖中。
多亏她学会了游泳,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急忙朝湖中心游了过去,船上没有人,只有一盘未动的粽子和桃花糕、还有她以前佩戴的镯子。
姬星河,跳下去的是姬星河。
她急忙喊道:“姬星河,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
她再次潜入湖中,湖水很冷,又很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急忙上船,拿起上面的灯照亮湖面,大叫道:“姬星河,姬星河。”
众人都十分惊讶,这宫里几时有人敢直呼皇帝的大名。
王喜急得擦汗,这女子不仅长得像皇上画的女子,居然也敢直呼皇上的名字。
这一点倒是跟皇后娘娘十分的相似。
容宛月再次急声喊姬星河的名字,她心情焦灼,生怕姬星河会出什么意外。
这情形跟四年前的何其相似,她怕姬星河等了这么久,等不下去了。
她喊道:“姬星河,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了。”
面前湖水似乍然破开,水花四溅,里面冒出一个人来。
这龙舟本来就停在一片水莲处,此时一朵粉色的莲花横斜在他的头上,仿佛是他生来自带的。
他眼眸深黑,眼尾上扬,唇红得如涂丹,睫毛仍旧长得让人嫉妒。
水珠从他的睫毛滚落下来,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入湖中。
容宛月看着眼前的人,他银发如瀑,仿佛是水中而来的精灵。
当她认出这是姬星河的时候,瞳孔剧缩。
姬星河,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姬星河的唇微张,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水中,看着船上的容宛月。
容宛月穿着一身红色的齐胸长裙,同色的大袖衫,绣着木芙蓉,织金披帛搭在肩上,此时也已经湿透。
她梳了漂亮的留仙髻,发髻上簪了一支粉色的华胜,额头的眉心坠殷红如血,衬得她美如朝霞。
她的脸如同她画给自己的图里的一模一样,可他仍然不敢相信。
她是真的回来了吗?
他不敢动,怕这是一个梦。
溪水冰凉,浸透他的皮肤。
粉色的莲花、淡淡的清香还有天空中的一轮冰月,月华拢在她的身上,这一切美好的像一个梦。
像他经常做的一个梦。
他不能动,他知道,只要他伸出手,梦就碎了,她就会消失了。
容宛月见他迟迟不言不语,只痴痴地望着他。
他距离自己还有一丈的距离,她提了衣衫,再次跳了下去。
这下姬星河没忍住,他不觉道:“小心。”
容宛月已经飘浮在了水面上,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掉了下去。
他忘记容宛月学会凫水了。
溅起的水花落在姬星河的身上,容宛月缓缓地上前,她的手触碰到姬星河,他的身体在轻颤,连带着银发也在动。
他似乎在害怕。
容宛月心酸不已,她道:“姬星河,我回来了,你能认出我来吗?”
她的手沿着他的手臂,最终来到他的脸侧,如同以前一样,带着温暖的体温,轻柔地触碰。
姬星河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真的,是鲜活的,这不是一个梦。
他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抱住容宛月,巨大的喜悦和酸楚瞬间淹没了他。
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姬星河只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这样的分离,他再不想经受一次。
他喃喃地道:“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来了。”
“我好怕是一场梦。”
“不是梦,我回来了,而且不会再离开你。”
“真的,你会永远陪着我?”
“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姬星河望着容宛月,他的眸中映出容宛月的影子。
他没忍住,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吻仿佛地老天荒,多年压抑的感情全部汹涌而出。
容宛月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她不由地抱住姬星河,抱得更紧。
她难过地道:“你的头发怎么了?”
姬星河压住喉咙中的哽咽道:“没事,只是白了而已,人老了不是也会白头的吗?”
是,人老了会白头,可他还如此年轻,怎么会如此?
她突然想起自己走的时候,他口吐鲜血的场面。
她吸吸鼻子道:“是不是三年前,我回去的时候,你的头发白了?”
姬星河沉默片刻,容宛月知道,一定是了。
她曾听说过人伤心到极致会一夜白头,现在她亲眼见到了,满心锥痛。
“对不起,对不起。”容宛月抱他更紧。
姬星河摇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我答应过你,你走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你喜欢看美好的东西,我这样是不是你不喜欢了?”
容宛月急忙道:“当然不是,这样也好看,跟天上的仙君一样,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