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眉头淡淡划过,然后又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最后到了她的唇上。
她的唇柔软,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
似乎察觉到不适,容宛月微微动了下。
姬星河缩回手,他痴痴地望向容宛月,刚准备闭上眼睛。
他突然想起来十年前,即使他握住罗宣的手,两人依然分隔十年的事。
他抬头拽下床头的金钩丝线,将两人的手绑在了一起。
这样罗宣就不会走了吧。
他松口气,安心地闭上眼睛。
容宛月醒来的时候发现姬星河还未醒,外面的天还没亮,伤口有些疼,所以她没睡多久便醒了。
姬星河睡相一直不好,可她发现姬星河今天果然没有踢被子,被子还完好地盖在两人的身上。
只不过姬星河蜷缩着靠近自己,像是抵着自己睡着的。
她想要起来,下腹微涨,她要如厕。
可是手被攥住了,姬星河睡着的时候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
容宛月看着他的睡颜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起身,她悄悄掀起被子,想将姬星河的手放在床上,可当两人的手露出来,她吃了一惊。
姬星河攥住她的手,两人的手腕上绑着一条金红色的绸缎。
这料子倒是有些眼熟,她抬头瞧见床幔上的金钩少了一个,这缎带可不就是金钩上面的吗?
她哭笑不得,姬星河这是怕她跑了,还特意将两人绑在一起。
看来之前他真的怕了。
虽然上次是他下的毒,但听他的说法,他是打算自己也喝下毒酒与罗宣一起死的。
只不过他自己活下来了。
也许这就是他弄聚魂阵的原因。
容宛月感受到姬星河对自己的依赖,她轻轻扯开上面的金红色缎带,缎带解开,她慢慢地挪动被子下床。
脚还没沾地,身后突然传来姬星河的声音。
“罗宣,你要去哪里?”
她扭头,看到姬星河两眼通红,紧张地看着她。
她赶紧道:“我就是想……”
“不,你不能想,你不要想离开。”
姬星河抱住容宛月,容宛月动弹不得,好笑地道:“我不是要走,我只是肚子不舒服,想去如厕而已。”
姬星河听后没有放开容宛月,只是闷声道:“真的吗?”
“是真的,”容宛月调侃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宫人跟着来。”
谁知姬星河想也没想道:“不用,我与你一起去。”
容宛月惊讶,她推开姬星河道:“我只是如厕,你是皇上,跟着我像什么样子,我不是说了自己不会走吗?难道你还怀疑我,不相信我?”
话一出口,殿内顿时一静。
气氛微微凝滞,容宛月道:“我知道你害怕,但是你刚刚不都用缎带绑着我了,我的确没有离开不是吗?”
姬星河薄唇微抿,容宛月实在是憋得慌,她匆匆下床,动作粗鲁,又扯到伤口。
姬星河急忙扶着她慢慢往前走,容宛月道:“你还真打算进去吗?”
姬星河解释:“不是,我不进去,你别生气,让宫人扶着你,小心伤口。”
他微一点头,两个侍女替了他的位置,扶着容宛月进去如厕。
容宛月也顾不得如何,速度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姬星河真的站在外面,一见她就迎了上来,亲自扶着她问道:“怎么样,你的伤口还疼吗?”
身后的宫人离得远些,容宛月摇头。
姬星河不放心:“等下还是让太医过来给你诊治一番。”
“我没事,你不用太过小心,我的伤多休息就没事了。”
姬星河点点头,王喜进来道:“皇上,早朝时辰到了。”
姬星河受了伤,他刚跟罗宣相认,此时那里都不想去。
他想留下来,可是他想到之前罗宣说他勤政爱民,他如果现在受点伤就罢朝,岂不是会让罗宣失望?
思及此,他道:“不用,上朝。”
王喜担心,他看向容宛月,想要容宛月劝一劝皇帝。
容宛月道:“皇上,受伤还能上朝吗?”
“无妨,更衣。”
王喜不敢言语,让底下的宫人捧了龙袍等进来。
姬星河由宫人侍奉穿衣,容宛月想要回避,他却让容宛月一直在这里,他要能看见容宛月。
终于龙袍穿好,容宛月担心地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早些回来。”
姬星河点点头,已经到了早朝的时间,姬星河的脚却迟迟不动。
他看着容宛月,明显想说什么。
容宛月一猜就猜到他的担心,她揉了揉手腕给他看到:“你看,这是缎带勒的印子,虽然这印子难看又不舒服,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怕我消失,现在我再跟你说一声,我不会走。你现在去上朝,我保证你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地在宫里待着。”
姬星河看向她的手腕,白如凝脂的皮肤上有了一个明显的红印,让人很心疼,想要为她揉搓恢复正常。
他歉意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他暗暗想,也许这次罗宣不会骗他,他可以试着相信她。
容宛月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为他正正衣冠,明黄色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气势如虹,大气磅礴,削弱了他身上雌雄莫辨之美,他的眼神藏在冕旒之后,变得不可揣摩。
这样的姬星河略有些陌生,好似他真的是一个帝王,不是从前的那个小皇子。
可下一秒姬星河微微侧头,他的眼中映着的不再是冰凉凉的冕旒,而是活生生的容宛月。
“你真的哪里也不去,会在这里等我回来吧?”姬星河仍然不确定地道。
他忐忑,他不安,他是帝王,却只害怕自己离开。
容宛月一时间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她郑重点头道:“安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得了容宛月这句话,姬星河才松口气,坐上了龙辇去往太和宫。
容宛月目送他离开,估摸着他应该有两个时辰才能下朝。
她与红袖等人一起回到邀月宫,她前脚刚进邀月宫,后脚太医便到了。
随院使而来的还有肖玉书,肖玉书昨日也知道容宛月就是罗宣的事,今日过来,内心仍然有疑惑。
太医为她把脉的时候,他的眼神不时地落下来,但是没等容宛月看过去,他便又移开。
容宛月猜测肖玉书可能有许多疑惑,等太医开完方子离开,她特意留下肖玉书,说要事请教他。
很快房中便无其他人,容宛月见肖玉书欲言又止,心中好笑,她道:“肖吏目想问什么就问好了。”
肖吏目道:“不敢。”
迟疑片刻,他道:“娘娘,你真的是罗宣?”
容宛月点头:“对,十年前我还向曾经的肖医士求药,后来又去生药库捣药,肖医士还收过我送的茶叶。”
肖玉书听她提及往事,眉头仍旧不展,实在是这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
他不由道:“难道皇上的聚魂阵是真的?”
容宛月道:“并不是。”
她将其中经过同肖玉书说了一遍,肖玉书大为惊讶,而后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容宛月也赞同:“的确如此,不过此事还需肖吏目保密,勿对他人言。”
肖玉书敛容道:“你……我还是叫你娘娘吧,未免在人前露出破绽。”
得了容宛月的同意之后,他道:“皇上已经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关了起来,皇上当时震怒,恐怕那些人会有性命之忧。微臣也被警告不许吐露只言片语。所以此事只会微臣只当什么都不知。”
他顿了顿道:“娘娘如果有心,可劝阻皇上,不让五年前的事情重演。”
容宛月一听姬星河可能要杀了当时再殿内的所有人,眉头紧皱,她知道姬星河会生气,但不知道他气性这么大,她道:“当真?”
肖玉书称是,她略想一想明白过来,姬星河是在后怕,如果当时她死了,他的“罗宣”不见,不知道下一个十年,他还能不能复活他。
她道:“我知道了,肖吏目,我会好好劝皇上的。”
她又问了下姬星河的伤口,然后得知他的毒性并不强,可以慢慢祛除,她放心了。
诊治完毕,肖玉书在一旁写药方。
容宛月想起中药的苦,她随口道:“肖吏目,那药太苦,有没有办法甜一些?本宫不怕别的,最怕吃药了。”
肖玉书写字的笔一顿,这句话之前罗宣也说过。
现在容宛月再次提及,倒是勾起他的回忆。那时罗宣总会说什么打针都不怕,就是不喜欢喝药,药太苦了。
他与罗宣交好,实在是没想到他会死得那么突然,当时他还难过了一阵子,清明节时也曾为他洒下三杯酒。
他看向座上的容宛月,此时才有种真实的,容妃可能就是罗宣的感觉。
“肖吏目?”容宛月喊他。
肖玉书回神,眉宇舒展,他道:“只是想起以前娘娘也是怕药苦。”
容宛月也记起来,两人一时对望都不觉嘴角微扬。
肖玉书低头看着药方思考之后剔除两味药,他道:“微臣给娘娘换一下药方,药效相同,但应该不会过于苦涩。”
容宛月本来就是那么一说,见肖玉书还真的给她煞费苦心地改了方子,她笑道:“多谢肖吏目。”
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冰雪消融,与罗宣的模样虽不相同,可笑容都是如此真挚,令人十分舒服。
他道:“这是微臣该做的。”
等肖玉书和院使都离开之后,容宛月来不及喝药,她已经让齐山去打听罗莹和昨日碧霄宫中的道士和和尚。
齐山回来,告诉容宛月其他人都已经被下牢狱,罗莹被关在廷尉监,因为她是皇上钦点的犯人,所以无人敢透露她消息。
但是齐山留了个心眼,他打听到昨夜这里的监牢有医女来过,听说里面有个女犯人意图自杀来着。
容宛月心里着急,果真如肖玉书所说,皇上要对他们下手,那外面会如何传姬星河。
还有,要自杀的人是不是罗莹?
昨日她就想咬舌自尽,现在是不是仍然想要了结自己。
好歹是罗宣的姐姐,她还做不到看她去死。
虽说姬星河已经答应她,留住罗莹的性命,但是如果罗莹执意寻死,即使给她再多的生机,也是不行的。
她让齐山再派人去监牢门看着,一旦有什么异常就来报,她自己则要去廷尉监。
红袖、绿蜡等人皆劝不住,只好与她一起过去。
她受伤体虚坐了步辇过去,到了廷尉监之后,却未能进去。
郭镇只要皇上的令牌,容宛月身上自然没有,她道自己就是替皇上来审里面的人。
郭镇仍旧不放行,两人正在对峙间,里面匆匆走来一人,在郭镇耳边低语。
容宛月听到他们说什么女子癫狂撞墙,怀疑里面的人就是罗莹。
她厉声道:“郭掌印,本宫劝你还是让我进去,如果这个犯人死了,你在皇上面前可不好交代。本宫只是去看看,隔着栅栏说几句话而已,又有什么要紧,据本宫所知,皇上并没有说过不允许本宫入廷尉监吧?”
她端起妃嫔的架子,又加上她最近深受皇上的宠爱,即使是廷尉监的掌印也不得不低头,最终让她进去了。
容宛月进去,里面关押着许多犯人,里面阴森恐怖,越往里走,越是渗人。
容宛月能够看到刑室,里面摆放了各种刑具,看得人心惊胆战。
绿蜡两人不由地缩在容宛月的身后,容宛月佯装镇定道:“明了呢?”
那郭镇就在一旁,带着她去了一间单独的囚室。
罗莹果然就在里面被锁着。
她的手腕被磨破,脸颊也肿胀不已,嘴角还有干掉的血渍。
容宛月看一眼眉头皱起了,她道:“先给她松绑。”
郭镇道:“娘娘,她可是刺杀皇上,犯的事杀头大罪,万一放了她,她再伤了娘娘就不好了。”
容宛月道:“无妨,你们不是已经对她用过刑了,她现在身上带着伤,哪里还有力气袭击本宫,再说,有廷尉监的人在这里,本宫也不担心。”
她再三命令,郭镇让人只松绑,手铐和脚镣都还带着,罗莹失了支撑,一下子从木桩上摔倒在地。
容宛月心疼地上前,她让廷尉监的人在外面等着,红袖和绿蜡则守在门口,防止有人偷听他们说话。
她想扶起罗莹,罗莹声音沙哑:“你来这里做什么?”
容宛月再往前,她身子发颤,但是依旧挣扎后退。
容宛月只好停下来道:“姐姐,昨日在碧霄宫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罗宣。”
罗莹冷笑:“你是罗宣?笑话,你骗得了皇帝,可骗不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但对我这个将死之人,你就不要再费什么心思,装我那可怜的弟弟。”
容宛月见她不信直接蹲下来道:“姐姐,我真的是罗宣,你之前是尚寝局的女史,我是得罪了二皇子之后被赶去尚膳监的。我曾经让你帮我改过夹袄,对了,之前怀想还说羡慕我们的姐弟情。”
罗莹凝眉,她看容宛月半晌,突然笑了:“怪不得皇上说你假扮罗宣来迷惑他,原来你打听到的东西这么多。我是不是要恭喜娘娘,看你现在无事,皇上昨天又是抱着你出去的,他现在已经彻底被你迷惑,相信你是罗宣了吧。”
她冷笑连连:“他真是活该啊,平日里心思那么多,可偏偏每次遇到关于罗宣的事,他总冷静不下来。几年前不知道谁安排了一个小太监,身形、声音与性子几乎跟罗宣一模一样,有脑子的只要一看就能发现不对劲,可他倒好,居然真的要把那太监当成罗宣的样子,让他当了秉笔太监,赏赐他古玩玉器,可是假的终归是假的,那小太监听从幕后主使的话,对他下了毒。事发之后,他还试图留下那太监,只不过太监太过胆小,居然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