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公主的小女儿和侄子也同样闹着想去看看。
大公主面对他们两人,满脸笑容道:“好,那便一起去看看马,然后狩猎。”
两个半大孩子十分高兴,他们一同来到兽园,其他的女眷陪同他们挑马。
福王的儿子姬景澄,小名虢儿,十分挑剔,每匹马他都不满意,直到他走到最里面,看到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容宛月暗道不好,果然她听到姬景澄道:“姑姑,我要这匹马。”
长公主看一眼黑马,马倒是不错,不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马未免太高大,也太危险了。
她道:“虢儿,这匹马太大了,换一匹矮脚马。”
“不行,”姬景澄断然拒绝,“我就要这一匹,除了它,我哪个也不要。”
他说着就要去拽马绳,动作十分粗鲁。
容宛月刚刚可是差点被黑马给踢到的人,她好心提醒道:“小世子,这黑马脾气大,可能不适合你。”
姬景澄瞪了她一眼道:“我说要它就要它。”
似乎是嫌弃容宛月多嘴,他竟然上前踢了容宛月一脚,其他人都低头没说话。
容宛月看着衣衫下摆上的一个泥巴印,心里不爽。
偏偏大公主道:“不过一匹黑马罢,虢儿既然想要那就骑吧。”
她斜了容宛月一眼,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姬景澄踢人。
姬景澄得了大公主的应承,更加得意,他让人将黑马从里面牵出来,黑马十分不耐烦,尾巴甩来甩去。
姬景澄见马儿一直不走,他用草诱惑马儿也不出来,他急了。
拿了马鞭一下一下恰好打在马儿的伤处,黑马本就不是个好性子,这会儿被一个小鬼骚扰,它冲着姬景澄就是一个喷嚏。
容宛月暗道完了,姬景澄肯定要湿透了。
果不其然,姬景澄没有经验,马儿要打喷嚏,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一下子被口水洗头。
围观众人有人吃惊地啊了一声,又很快地噤声。
姬景澄傻了眼,黑马的口水顺着他的头流到脸上嘴边,他身上臭烘烘的。
长这么大,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哇地一声尖叫跺脚:“姑姑,姑姑,这黑马欺负我,给我打它,打它。”
姬景澄刚说完,姬灵雁安慰他道:“好,好,姑母马上就让人打死它。”
她命令手下的人动手,好好地教训这匹马。
侍卫得令立刻拿了牛皮鞭,对准马儿就是狠狠一鞭子。
马儿的头立刻有一道血痕,黑马吃痛,仰天长啸,跳了起来,侍卫不妨,一下子被黑马踢中,倒在地上吐血。
姬灵雁一瞧这马居然性烈至此,她怒道:“给本宫杀了它。”
眼看侍卫拿起长剑就要对准马儿的脖子,在场的女眷都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敢看这样的血腥场面,容宛月立刻道:“慢着。”
侍卫停下,黑马仍旧在不停地摇头晃脑,咴儿咴儿地叫。
姬灵雁瞧着容宛月道:“怎么,容妃有意见?”
容宛月道:“长公主,恐怕你还不知道,这匹马是皇上刚刚驯服的黑马,他让人好生照料它,不能让它出事,皇上现在去了狩猎场,如果回来看不到马儿,恐怕会不高兴。”
姬灵雁皱眉:“皇上的马,皇上怎会喜欢一匹如此烈性的马,容妃,你怕不是在哄本宫?你们都给本宫停下来干嘛,快些杀了它。”
长公主府的家卫毕竟还是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的,姬灵雁话一出口,他们也顾不得其他,顿时要上前结束马的性命。
容宛月岂能任由他们欺负黑马,她道:“住手,如果你们谁胆敢碰着黑马,本宫绝对会让他人头落地,全家连坐。”
姬灵雁冷笑道:“容妃娘娘好大的口气,你的手未免也太长了,难道还想管束本宫府上的人不成?你别忘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妃子,你上面还有贵妃、皇上,你一个小小的妃嫔,见了本宫也得行礼,现在还想管我的事?”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姜云心,大家都知道,虽然姜云心是贵妃,但现在容妃才是最得宠的,贵妃在皇上面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长公主这话也不过是压一压容妃,但是容妃会不会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容妃,果然容妃娘娘不仅没被吓到,反而脸上带笑,细看竟然跟皇上还有几分神似。
只听她道:“长公主说的是,我身份的确不高,不过皇上既然将这黑马交给了我,那我自然要替他护好,我倒是要劝长公主消消火,这马烈,长公主还是选一匹温顺的母马比较好,何必执着于这匹黑马呢?”
她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风范,相比之下,长公主一脸怒容,反倒是落了下乘。
姬灵雁自从毁容之后,对众人的目光十分敏感,以往她依靠着长公主的身份,众人均不敢再她面前放肆,可今日因为容妃,她们交头接耳,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她甚至能听见她们的讥笑声。
她心中暗恨,怒道:“容妃,现在本宫就要处死这匹畜生,你待如何?”
她竟然亲手拿了剑冲着马儿的脖颈捅去,容妃下意识去拦,突然面前两道黑影闪过,她被护着,而姬灵雁惨叫一声,手上的剑嘡啷掉在地上,她被推至后面马厩的柱子上。
黑马丝毫未损,两个侍卫挡在姬灵雁的身前,不让她靠近黑马和容宛月。
姬灵雁手腕被扭,恼羞成怒:“容妃,你竟然支使侍卫攻击本宫?”
容宛月道:“长公主不要误会,在场的人可以作证,我可什么都没说。”
说完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侍卫道:“卑职李威、李玖参见容妃娘娘,是皇上让卑职二人保护娘娘,让娘娘受惊了。”
原来是姬星河给她安排的人。
容宛月恍然,来的还真是及时。
她道:“长公主你也听到了,不是我吩咐的,是皇上的意思,刚刚他们以为你要对我不利呢。”
姬灵雁气急:“容宛月,不要仗着皇上喜欢你,你就目无尊长,本宫是皇上的姐姐,也就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不敬,还不下跪谢罪?”
姬景澄身上的东西已经被处理干净,此时他与姬灵雁的女儿一起对着容宛月道:“你快跪下。”
见她不跪,两人竟然开始吐口水。
旁边诸人见长公主真的动怒,也不敢为容宛月说话。
倒是姜云心一脸的为难道:“容妃妹妹,长公主毕竟是皇上的阿姊,你要不要跟姐姐低头,不然传出你不敬长辈,可能不太好?”
有了姜云心说话,女眷中年龄稍大一些的也觉得容妃刚刚举止欠妥。
有与长公主和姜云心交好的人出声劝容宛月给长公主道歉,毕竟让侍卫动手本身就是不对。
容宛月只觉得好笑,刚刚长公主欺负她,这些人不说话,轮到长公主生气,她们反倒来声讨自己了。
眼见这些人看向容宛月的眼神都是不赞同,姬灵雁气顺了一些,她道:“容妃,据本宫所知,你琴棋书画都不行,是容夫人想要提高你名声才在京城如此宣扬你的,刚刚本宫瞧你连箭也不会射,也难为众位夫人夸你射得好,你能得一个妃位纯粹是靠你是容尚书的嫡女吧?那也怪不得你不懂规矩。”
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见容宛月不言不语,没有服软的意思,她冷哼一声:“如果你现在能够低头,那本宫便不与皇上说你不敬之事,要不然你进宫之前做了什么事,本宫可以一清二楚,要在这里说出来吗?你猜皇上知道了,还会宠爱于你吗?”
容宛月一愣,进宫之前,不懂规矩,难不成姬灵雁想说得是她同莫旭春的事?
她知道多少?
这个姬灵雁看来相当不喜欢自己,要不然也不会拿这个威胁。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在这么一个场合说出这种话来,容宛月这个妃子日后在大荣朝恐怕名声都不好了。
姬灵雁见容宛月愣住,脸上浮现出得意,她道:“这匹马,容妃觉得你亲手杀了怎么样?”
真是狠毒。
如果她现在真的低头道歉,不正中她下怀,坐实了自己有把柄在她手里,可如果不说一句软话,她说出来之前的事情,对姬星河也不太好。
要不然实在不行,就让李威跟李玖将她打晕,说她头疾犯了吧?
她瞥视李威、李玖两眼,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能换不能懂她的意思。
“容妃?怎么样?”姬灵雁咄咄逼人。
容宛月凝眉:“我……”
“朕觉得不怎么样。”
容宛月来了精神,姬星河,是姬星河来了。
她抬头望过去,只见姬星河一马当先在前,他身后侍卫的马匹上正拖着一头死去的豹子,还有几只狐狸和野鸡。
他骑着白马,身着黑红相间的劲装,宽肩窄腰,手臂上还绑着金色的箭袖,发上的金色丝带迎风扬起,马尾微微扫过脸颊,人如烈日阳光,无法逼视。
在场没见过姬星河的人,一下子就被勾魂摄魄,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宛月看着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朝自己走过来,他好像自带柔光,是天生的主角,容宛月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怎样都移不开了。
这样的他有一种阳光开朗,生机勃勃之感。
与容宛月的高兴不同得是,姬灵雁脸色难看极了。
她看到姬星河的第一眼便又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晚,她与姬星岚、姬星云躲在如霜居,他们特意让人放了蛇在屋里,就想看丽妃与姬星河被咬到。
母妃说都是因为丽妃复宠,父皇才不喜欢他们了,他们不再是众星捧月,这种落差,他们接受不了,姬星岚出主意,他们可以给丽妃一个教训。
他们让人弄来一条蛇,又想亲眼看看丽妃和姬星河被蛇咬的惨状,到时候说给母妃听,让她们也高兴一下。
本来他们想的不错,蛇也安排好了,可是如霜居不知道为何突然走水了,更可怕得是,他们躲在衣柜里,锁坏了,他们根本就推不开,也没人救他们。
他们开始呼救,衣柜里越来越热,如霜居的烟也越来越浓,他们咳嗽不止,突然听见了门口有人经过。
她慌忙求救,可门外人无动于衷,隔着门缝,她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是姬星河。
她吓了一跳,其他两人也发现姬星河,他们命令姬星河开门,可平日了任由他们欺负的姬星河,此时却只是冷笑一声,不仅没有开门,还当着他们的面微笑着用东西固定住了柜门。
那一刻他们无比绝望,她更是被姬星河的笑吓住。
后来终于有宫人进来救他们,可在逃出去的时候,一根横梁掉下来砸到她的脸,压住了姬星岚、姬星云。
几人痛不欲生,昏过去之前,她看到了姬星河,他的背后就是丽妃与父皇,可他看到他们死在自己面前,没有流一滴泪。
他不是人,他没有心,竟然能够面对父母死亡也无动于衷,他的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
好在后来她捡回一条命,可姬星云死了,姬星河居然成了皇帝。
她将那天的事给母妃说,母妃捂住她的嘴,告诉她这事以后都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她知道了,可她更恨姬星河了,她一向看不起这个扫把星,可没想到自己最后还要看他的脸色。
她痛苦十几年,每当夜深人静,她看到自己的脸,总会想起姬星河的视而不见,如果当时他能够打开衣柜,那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心中的怒火让她这些年来看了许多书,姬星河不得太皇太后的喜欢,没人比她更清楚。
那如果想要拉他下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她心里有这个想法已久,也为此做了准备,而今再面对姬星河的时候,她已经勉强可以稳住自己的心绪。
她看了一眼虢儿,这孩子是她的希望,有了他,她的计划有了实施的底盘。
众人皆对姬星河行礼,姬星河抬手扶起容宛月。
姬灵雁要起来时候,他却道:“朕有说让你们起身吗?”
姬灵雁无言,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可身边的姬景澄和薛芙芙都受不了了。
姬景澄道:“皇叔,虢儿受不住了。”
姬星河轻笑一声:“这样就受不住了,不是听说你父王最近给你请了许多师傅,教你骑射武艺吗?正好许久未见,你就表演一个蹲马步吧。”
姬景澄不愿意,可已经有两个侍卫将姬景澄往下一压,他不得不蹲马步,他紧皱眉头:“皇叔,虢儿要告状,刚刚她让马儿吓虢儿,虢儿的身上都脏了,你要惩罚她。”
他手指容宛月,姬星河眼中寒光一闪:“哦,可朕看到的却是你拿鞭子打了这匹马,这马的性子烈,除了朕和朕重视的人,其他的东西,它一概不认,它是朕的马,朕一向爱惜,可你打了朕的马,这怎么办?”
他虽然笑着,姬景澄却感受到寒意,他害怕了。
可他依然嘴硬道:“皇叔,这马不好,它会踢人,如果你喜欢马的话,让我父王给你一匹好马,那马比它还要高壮,颜色也漂亮,还听话。”
姬星河听到这里,倒是来了兴趣:“哦,你府上有这样的马?”
“当然,有很多呢,我听母亲说,父王有一个马场,里面全都是……”
“虢儿,”姬灵雁急忙喝止他,“不得胡说。”
姬景澄想说他才没有胡说,可他见一向疼爱他的姑姑,眸色严厉,一时不敢再乱说。
姬星河瞥视姬灵雁,姬灵雁道:“皇上恕罪,刚刚虢儿看上了皇上的马,一时羡慕想要骑,岂料马儿不愿意,小孩子丢了面子,这才气不过打了马一下,现在又想找回自尊,才在皇上面前自夸。”
姬星河道:“是吗?难道不是长公主想要杀了这马,还威胁容妃,说她目无尊长吗?朕想知道,在这狩猎场上,她哪里来的尊长呢?”
没有尊长,这话明晃晃地打了姬灵雁的脸。
姬灵雁脸似火烧,她道:“皇上,本宫非是有意,只以为容妃骗本宫。”
“也就是说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姬星河啧啧两声,“原来没有教养,心胸狭窄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