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紧张地红了脸:“我在打扫。”
沈砚不禁笑了一声,那句闲着没事把地扫了竟成真。说到底,现在的身份是男子,长夏久居她府中,大为不便,传出去对长夏的名声也没好处。
沈砚道:“晋王已就藩,你拿着自己的身契,以后天下哪里都能去得,该离开了。”
下一秒,沈砚见她双眼蓄满泪水,止也止不住,长夏猛地低下头,压抑住哭腔,平静道:“指挥使大人,我不仅会做饭,我还会做饭……”
沈砚:“你说什么?”
长夏再也止不住哭腔,“指挥使把我赶走,我去哪里?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出身,一出府,曾经的恩客都会找来,我在春风楼时还有楼主……”
沈砚冷笑:“你是我花一万两买来的人,谁敢动你一根手指。”
长夏仰首,她容颜明艳动人,比盛年时的檀妃多点娇憨与稚嫩,垂泪时,盈盈的眼珠从颊边滚落,流淌在下颌边。沈砚从来对女子的哭没有任何抵抗力,她的视线落在长夏身后的书柜上,“你若执意要待在府上,那我买你的一万两银子,你需要全数给我赚回来。”
长夏心头一凉,骤然看向沈砚。
“我听说你是京城第一舞姬,想必舞跳得是不错。那晚我去得晚,未曾见你献舞,你再跳一支我看看。”
长夏牙关颤颤,“指挥使大人……是何意?”
沈砚:“这条街过去一里,坊中有间院子,也是我的,暂分给你做舞蹈室。你现在去写个项目书,今年只剩五个月,营业额暂定一千两银子。我不管你今年招多少学生,用何种方法,只要完成营业额,我留你在府中。”
长夏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教徒赚钱?”
沈砚:“不乐意?”
“不是,”长夏无措道,“我从来都没有……”
“——那就去做。”沈砚打断她,“给你十日去坊间类似地方调研,再不会找人问、找人学,别人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在任何一个行业中能做到顶尖的人,不会差到哪儿去。十日后把项目书给我。”
等沈砚离开,长夏依旧站在原地。她从小所学,是怎样能娱人,就算哭,也要泪光莹莹,保持美丽。凭这点成功地让指挥使回心转意。可靠教别人跳舞赚钱……她哪里做过?
可指挥使的话在她心中点起幽微的烛火,既然别人可以,为何她不可以,她也可以……试一试啊!
作者有话说:
玉昆仑小姐姐的住处就是我梦想的住处和生活,有钱有闲,潇洒自由,住独栋别墅,院子还超级大(除了偶尔被沈砚甲方拎起来加班,这个不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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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总裁男主的医生兄弟嘛,经常因为男主的胃病或者女主的头疼脑热被拎过来加班,事了还要抱怨一声“我叫你吃药你不听,她叫你吃药你就吃”或者“你这次不会真栽了吧”再或者“好久没见过你这样先笑了”。骂骂咧咧的走了之后以后仍然任劳任怨的过来加班】
【啊啊啊啊】
【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爪大大加油】
【
【好好看,完全不够看呜呜呜】
【哇塞!】
【希望你看在甲方脸和身材的份上能好好加班(狗头)】
【哈哈哈哈哈男主要被气死了】
-完-
第12章 、中秋家夜宴
◎贺兰拓看向地上的影子,声音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人。”◎
倏忽便到了中秋。
中秋乃传统大节,陛下虽不举办宴席,但宫中该操办之事一样不少。
民间更是热闹非凡,祭月、放花灯、唱戏、赏月、吹箫、供月光马,赏花灯,兼之画舫游乐、饮酒起舞,在这晚,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从家中出来,整个京城成了不夜之城。
朝中官员也在中秋放三日假,陛下念在沈老爷进京述职,给沈砚多放了几日,沈砚固辞。她结束一天工作,从宫内出来时,已近午夜,却未归府,回到锦衣卫写案牍,值守的校尉见到沈砚进来,见怪不怪,只今日值守的新人傅迢,惊了半天,见无人时小声道:“最近有什么大案吗?”
同僚意味深长道:“小傅啊,你要学会习惯指挥使的作息。”
傅迢不能习惯。
巡视的贺兰拓听见,道:“别吓唬小孩子。”
傅迢:“?”
贺兰拓偏首,向外看去。
北镇抚司前的明明灯火下,一名纤瘦高挑的身形拎着两个饭盒,渐渐走来。
傅迢再度惊讶,他同僚比他更甚,擦了把自己的眼睛:“这是找谁来了?谁这么有福气?”
贺兰拓冷声道:“少说两句。”
沈砚正在复盘这十日的工作,忽闻贺兰道:“指挥使大人,有人求见。”
沈砚:“你怎么来了?”
长夏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前,恭敬道:“徐嬷嬷今日走得急,摔了一跤,遣我来给大人送饭。”
沈砚将笔搁置在砚台上,“伤的如何?请大夫了么?”
“大夫让卧床休息月旬。”
沈砚打开饭盒,果真是徐嬷嬷做的食物,黄橙橙的大闸蟹、油润咸香的鲜肉月饼、甜甜的酱鸭、饱满多汁的蟹黄包、清香微酥的桂花糕……摆满了两个食盒,长夏还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里面装着满满的桂花酒。
沈砚让人把酒分给下差的兄弟,对贺兰道:“去烧壶茶水端来,一起吃吧。”
长夏告辞将走,沈砚道:“你也一起。”
沈砚看了眼她那群傻不愣登的手下们,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对长夏道:“坐。”
长夏受宠若惊,在一群缇骑炙热的视线里,小心翼翼坐到沈砚的右手边,捻着筷子的胳膊紧贴着自己身躯,与她一般紧张的只有傅迢。他与长夏对上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一丝无措紧张。
贺兰拓坐在长夏另一侧,不动声色地将座位离得离长夏远了点,长夏的胳膊肘终于松了些。
陈墨坐在沈砚的左手边,当着指挥使的面,一出手,筷子直直朝着最大的螃蟹夹去,沈砚看了他一眼。陈墨本来奔向自己碗里的螃蟹转了方向,进了长夏碗中。
陈墨介绍道:“夏姑娘尝尝,徐嬷嬷的是头儿花了大价钱从姑苏挖来的大厨,整个京城唯此一家。”
长夏拘谨:“多谢陈千户,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傅迢只敢夹个桂花糕,一口下去,甜蜜蜜的味道充斥味蕾,他道:“大人若是爱吃江南菜,下官知道京畿有家酒楼善做。”
沈砚看着一块块润泽晶莹的月饼,“尝个味道而已。”
中秋工作宴,吃着吃着,大家开始聊一些八卦,一名缇骑笑道:“我听说,最近好不容易从诏狱捞回一条命的李小将军,私下里对人说,千澄山上有神仙居住,救了他一命,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陈墨笑了。
沈砚:“子不语怪力乱神。”
长夏弱弱道:“我听说千澄山上的千灯寺,香火很灵。”
一名校尉打趣道:“那长夏小姐得问问指挥使大人了,那儿大人最熟,只可惜啊,大人忧心国事,否则哪□□廷休沐,就有空带你去拜拜。”
长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贺兰拓瞪他一眼:“开玩笑到大人身上,就你话多。”
陈墨也严肃起来:“就是!人家第一次来北镇抚司,留下点好印象成吗?一个个的尽油嘴滑舌。让人家姑娘看到了怎么想?”
校尉腹诽,陈千户,哪次不是您最油嘴滑舌?
沈砚看向陈墨:“上行下效。”
众校尉纷纷为指挥使大人的话点头。
一顿饭吃完尚未吃完,外边有人求见,沈砚停了动作,去隔壁办公。长夏眼睁睁地看着在沈砚面前无比斯文的校尉们风卷云残,嗖嗖几下,将满桌子菜吃了个精光,各个心满意足:“终于尝到徐嬷嬷的饭,不愧是卫所第一厨神。”
说着纷纷收拾起碗筷,长夏提着食盒向外走,走了一阵,忽闻身后有人道,“长夏姑娘。”
她转头,来人身穿锦衣卫千户衣裳,身姿挺拔颀长,碧色的双眼若澄澄湖水。
贺兰拓停下脚步,看了下周边,确定左右无人,这才轻声道:“听说姑娘要开府收徒?”
或许是天色已晚,或许贺兰曾护住她一次,长夏卸下心房,将多日的困顿忧思尽皆宣泄而出,“……我去坊中看,他们世代经营,伙计众多,账房、经商、招揽客人均有人。而我除了舞艺尚可,对这些一窍不通。不怕贺兰千户笑话,你也知道我出身……”她小声道,“卑贱,那些人听到是我开府收徒,会来吗?”
贺兰拓沉默片刻,“长夏姑娘知道我的出身吗?”
长夏想,贺兰千户如此年少,已是正五品官员,出身自然高贵无比。却听贺兰拓平静道:“我原是一名奴隶。”
长夏瞬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我不知我父母是谁,也许他们早就死了。有记忆以来,我当做奴隶辗转在凉国的各大贵族手中。十二岁那年,凉州最大的贵族王家将我买下,训练我作为勇士,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无忧的一段时间。”他笑了下,“每次打赢别的奴隶,他们会奖励我一块糖。糖很甜很好吃,我每天都想着要吃糖,就这样拼命地打。”
“当我战胜所有奴隶后,主家给我手上带上铁链,将我放在一处荒地里,我在那里看见我的同伴们,他们和我一样,衣裳写着字。我当时看不懂,后来指挥使告诉我,我的身上写着一,而我最后打败的奴隶,身上写着贰。我看见贵族们骑着马、挽着弓箭而来,面上带着笑意。”
长夏毛骨悚然,只觉得风吹得她愈发的冷,骨髓都寒透了。
“我当时还不懂,直到我远远听见一个奴隶的哀嚎,我认出他的声音,他打赢过我,把他的糖送给我,他说他不喜欢吃这些。后来我打赢所有的奴隶时,他半夜偷偷给了我三块糖,对我说,等我以后出去了,要我去凉州找他的妻子让她不要等。”
“我听到他的叫声,知道会发生什么,拼了命地跑。最后还是有人追上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抽出刀来,朝我砍来,我朝他撞去,想着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长夏浑身颤抖起来。
贺兰拓看向地上的影子,声音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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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
-完-
第13章 、挥刀斩不平
◎“只要你在我麾下一日,只有你折磨别人的份儿。”◎
那把刀并没有斩到贺兰拓身上。
“呛啷”一声,沈砚的刀劈在他手腕上铁链子,星火爆溅,铁链应声而断。
她将刀丢在地上,满意地看见这个稚嫩的胡人奴隶脸上充满着不屈、愤怒。顽强的生命力如草原上勃勃的生长的野草,再多的火焰也烧不毁。
她正在找这样一个变数。
她俯下身:“拿着刀,去杀了造成你命运的元凶,顺着山逃。”她指了个方向,“一日之后,你若是侥幸不死,保守此事,我收你为麾下,除你奴籍。”
小奴隶那双眼睛陡然冒出希望,若蓬勃燃烧的熊熊大火。
一盏茶之后,纵马至高地的沈砚,看着凉州王家组织的猎奴赛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而后再过一盏茶,马蹄声四散,有人朝她策马行来,恭敬道:“使者,今日打猎暂歇,还请去晚宴。”
沈砚故作诧异:“发生何事?”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对上沈砚时,换了一副恭顺的笑意:“只不过是一只不长眼的猎物逃了,无碍大事,担忧使者不快。”
沈砚笑道:“哪里,你们归顺大周。已是幸事。”
王家是凉州霸主,奉行文化与大周格格不入,他们以截杀商人发家,更常常掳掠周边地区百姓为畜生,剥夺当地百姓土地,百姓流离失所,为奴众多,买卖奴隶之风盛行。大周的官员屡次禁止,却成效甚微,无良田荒地,如何能阻拦流民卖身。
宴会奢侈披靡,连在京城的权力中心走过一圈的沈砚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王家家主看见沈砚望向挂着的灯,道:“使者请看,这是东海寻来的珍宝。”
灯盏里挂着的不是灯,而是莹莹明月珠。
沈砚凝视那颗珠子:“甚美。”
家主令美人将夜明珠丢入火中,硕大的明珠燎燎燃烧,发出噼啪之声,“博使者一笑。”
沈砚果真笑了。
而后忽然有人进来,朝主家低声说了些什么,沈砚凝神去听,因奴隶逃走,王家手下的人已分去一大批去追捕,王家府中除却先前被调走之人,又走了一批。
当家主要斩杀姬妾时,她顺势拔刀出鞘,血溅宴会。
一日后,沈砚找到了在一百里外,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却咬牙不肯吐露一个字的小奴隶,那双眼睛依然带着不屈的怒火。
沈砚率众人围住王家余党,倒在地上的奴隶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他看着先前强大到不可一世、带着狰狞笑意的男人们,在此人面前跪地求饶、痛哭流涕、满脸的畏惧惶恐。
沈砚下马,在奴隶面前蹲下,以马鞭敲了敲他的脸侧的地面,道:“只要你在我麾下一日,我向你保证,只有你折磨别人的份儿,无别人折磨你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