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喃喃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舍生忘死,认准道路,不计后果,如今你怎么忘了?”
沈砚涩声道:“……那是对我。”
她自己的命本该死在那场大火中,现在侥幸生还,每一天都是赚的,若不是为了报仇,她也不会活这么久。可朱桦不一样,她有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灿烂大道,沈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朱桦涉险。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路要走,我不可能永远在你庇护下,你也护不了我那么久。”朱桦眼中盈泪,“如今西平堡中兵甲俱全,城高池深,上下一心,有三千守卫,关外仍有援军,我为何不能留下一战?”
沈砚道:“公主有没有想过,鞑靼大军逼过来,会有种种问题,兵甲不全、将士哗变、粮草被焚……”
任何一点失误,都足以致人死亡,她们心知肚明。战场不是下棋,每一步都有规则,它往往是由天意和意外组成的混合体。
朱桦放下手中的刀,她道:“我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我坐镇西平堡,全军上下乃至西平堡所有的百姓,都会奋战到最后一刻。只要西平堡不破,于儿泊绝不敢让鞑靼大军向南一步。”
沈砚正想说什么,被朱桦阻止了,她哽咽道:“小时候你跟我讲过,昔年李三娘子镇守边关,异族十年不敢来犯。那时我就在想,她该是何等风姿?如今我终于有机会,能一力担任,成我幸,失我命。舅舅,我求求你,答应我这次,这是我唯一一次不听你的话。”
沈砚心头堵得厉害,她知道,朱桦说得是对的。
国与家,亲人与坚守,百般感情在她脑中交织,她最终退后一步,朝朱桦深深一拜:“微臣,领命。”
塞外的风吹过沈砚的发丝和衣袖,她抿紧唇,不敢抬头看公主一眼,怕这一眼,就会立刻后悔自己的决定。
残阳如血,大漠孤烟,沈砚领兵坐在马上,眼前是高耸的城墙,朝南的城门为这支公主特令的出城队伍大敞开,沈砚吼道:“出城!”
她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五百骑士兵。
沈砚带着大队人马踏出巍然高耸的西平堡,忽而勒缰回首。
金乌将坠未坠,将城墙上的人影渲染成金色,那色彩刺眼到令人眩目,沈砚屏息凝视片刻,一转头,策马驰向战乱的关外。
朱桦站在城墙上,遥遥着看着这支部队远去,寒风吹过她沾泪的脸颊,刮得她的脸颊生疼,她浑然不觉。
公主转身,命令道:“关城门!不准进出一兵一卒!诸位跟我来!”
她们二人皆知对方做的事情九死一生,却一致决定要做。
虽九死其犹未悔。
接下来,唯尽人事,但听天命。
*
沈砚一路向南奔去,堡垒中几所毫不知情,几所堡垒中的将士和百姓已经仓皇四处奔跑,沈砚分小支队伍收拢流兵,又让严守死防的堡垒中人原地固守,揪出奸细,再让随处可见奔波的流民撤到锦州城。
她一支队伍的力量,全然比不上十数万溃散的百姓,流言传播自来容易,只消在人心中埋下一根线,这刚刚修复好的关外堡垒百姓仿佛惊弓之鸟,一点骚动就能拨动他们紧绷的弦,点燃他们心底恐惧的引线。
越往南走,越多携家带口、举家逃到山上的百姓。沈砚来不及收拢,只将一些堡垒中的残兵收拢起来,让他们去堡垒中镇守。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卡文了,一看章纲“击败XX…………收复XX”,摔,怎么写!我果然还没有征服战争,这一卷写的磕磕绊绊,答应的6K字也缩水了不少。等我整理整理周日来个大长章,一章写完这卷的第二个高潮。然后保证不咕了!真的!信我【真挚的鸽子眼神】
PS过年听了些上一辈的事,和我姐促膝长谈一番,她家的事属于可以写一百万字极品文那种,我姐很厉害,自己读书走出来当老板。有点想写《别嫁给我爸》这种穿越回妈妈年轻时改变命运的温馨故事。呜呜呜我觉得女性长辈和小辈之间的亲情特别动人细腻,我很少回家,也很少和姥姥待在一起,姥姥今年还背着其他人给我包了个大红包,我爆哭。就,有没有uu想看,我去开个预收放到专栏,先慢慢磨一下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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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女主都酷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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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真棒辛苦啦】
【加油】
-完-
第34章 、孤身应敌袭
◎觉华恶鬼再现◎
若想踏过白狼水走向李凌州驻守的镇武堡,最近的路是走丹山山坳处,丹山连绵数十里,层峦叠翠、树木萧萧。沈砚的马蹄停留在丹山山口,看着萧萧肃肃的林木,突然勒住马匹,驻足不前。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一直觉得,明水最大的目标,是攻克带兵驻扎在镇武堡内的李凌州骑兵。可镇武堡南有锦州相望。纵使有内奸,明水怎么能保证他可以快速地吞没镇武堡?
如果不能很快吞没镇武堡,他不担心锦州出兵,介时他前后夹击,孤军深入,把一万骑兵折在这里?
冀王与朝中不合,心思叵测。是沈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若非冀王里通外敌,鞑靼怎会知晓?
冀王就算再蠢,也不会大喇喇地告知他不会出兵。他作为大周亲王,不会将自己的致命缺陷拱手教给鞑靼。
而丹山狭窄的山道,正适合埋伏。
若是镇武堡接到西平堡被围攻,匆匆赶来,不加斥候,在丹山埋伏倒是个好主意。
沈砚心思闪念间,准备下令绕道,离开丹山。猛然间,沈砚肌肉绷紧,喝道:“敌袭!”
一支箭簇破风,携带万钧之力,直直射入沈砚面前的地上。
沈砚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山上静了一瞬,陈墨已经快速道:“大人,他们此行不是为我们!他们不小心暴露了!”
这个陷阱,明显是给李凌州设的,沈砚不小心踏入惊动。鞑靼占据地利与武器、人数,她现在手头只有五百骑兵,如何能敌?
沈砚喝道:“陈墨带队,撤退!”
丹山之后,走过一段山路,是宽广的原野,她带的锦宁铁骑只需穿过山路就能一路无忧。陈墨和贺兰同时看了沈砚一眼,沈砚已信手将外袍脱下,丢给陈墨。
身后,是阵阵的喊杀声。鞑靼已经缀着杀来。
明水立在山头,俯瞰这群仓皇而逃的大周士卒,“西平堡来的?”
他身边一名大周士卒道:“看衣裳马匹,是留在西平堡的锦宁铁骑。”
明水垂下眉眼,他的手下意识抚过自己的右臂,那道创口已好,只剩一道白色长痕,彰显那次战争的残酷。惊艳如虹的刺客手持长刀划破苍穹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代价却是自己的鲜血与惨败。
明水阴沉道:“派的是哪个人?”
“这……西平堡中将领众多,离得太远看不出面容。只能看见此人穿得是寻常黑衣。”
“去叫老三小心点,提防突袭,大周有鼠,也有凶猛的虎兽。”明水看向身侧的副手。
那名大周奸细垂下头不言,又一名将领走上来,押着一名脸色苍白、浑身抖如筛糠的士卒:“将军,是他违抗命令,私自发箭。”
明水点了下头。
“唰”地一声,鲜血四溅,一颗头颅滚落到地上。
将领收回刀,听到轻飘飘的一声:“再有第二回 ,砍得不止是他。”
单升率军冲进原野,眼前不远处,大周的锦宁铁骑影影绰绰,正背对着他逃窜。
不用他下令,部将看见这难逢的战功机会,匆忙拍着马追赶,一时间,仿佛群狼驱逐弱小的绵羊,将他们赶到一处撕咬殆尽。单升不紧不慢地观察着全场,忽然眼前一道刺目的光亮闪过,左右大惊道:“将军小心!”
后知后觉地,单升才意识到,那是一把长刀刀身的色泽,经日光一照,泛出凛凛波光。
“砰!”
他的身子从马上倒下。
左右数十人拔刀而对,那人从树上跳下,一刀斩断了单升的脖颈,脚下一踏,从容躲开数把刀的围攻,最近的一把,也不过是斩断了此人的衣袖和一缕长发,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拔地而起,又回到了树上。
“弓箭手!射!”草原的部落弓马娴熟,眼见弯刀不能触碰分毫,一拨人已经摸上了背后的弓弩,弯弓朝树上射去。
林叶被风吹得飘飘渺渺,在密集的箭簇之下,那道身影避无可避,落了下来,置身于群骑环绕处。鞑靼还来不及转喜。只见那道身影拔刀而起,衣袂飞扬,犹如惊鸿掠影,眨眼间,数次出刀,一呼吸之后,“咚”地几道声响,又是几个鞑靼士卒坠下马。
她置身在鞑靼铁骑中,远处的士兵不敢放箭,近处的士卒只能拿刀厮杀。一个人竟打出了千骑的架势,一时间,觉华惨败的传闻出现在众多鞑靼士兵心头,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士卒更是惊呼出声:“觉华恶鬼!”
一人独守城墙,手中无数人命,这般熟悉的举动再次出现,猛地把众人拉回那个颤栗不已的惨烈败仗中。
作者有话说:
半夜还有一更,不用等,睡吧大家_(:з」∠)_
◎最新评论:
【什么恶鬼,人家明明是战神,大大真棒,辛苦啦!】
【??我在等你】
【
【期待(?▽?)】
【撒花】
【爪】
-完-
第35章 、丹山斩敌首
◎沈砚收刀,垂眼,衣袂落下。◎
追赶锦宁铁骑的鞑靼骑兵纵横间,留下了足够人腾跃的空间,沈砚落到觉华众骑之间,手中的刀映着血色,冷眼看着他们。
有跃跃欲试者想要杀向她,沈砚翻身上马,奔腾的马匹交错间,她上身一弯,手中长刀如枪,撞向对方。
“呛啷”一声金戈交错声,马匹连带着人一起跪倒在地,沈砚手腕一翻,握刀回身。
可惜,来的不是明水。
“回来!”单升的亲随见势不妙,果断道,“合并出击!”
鞑靼骑兵三三两两结对,紧张地退缩回圈子里,呈半圆形排成前后两排,一步步靠前,想把沈砚赶进包围圈中。
沈砚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她不退反进,横刀上前,前排上百人立刻齐齐张开弓弦,对准沈砚。沈砚不敢大意,她纵马狂奔,在第一支箭发出的时刻,将将蹿到骑兵身后。
“他是想——保护将军!”
鞑靼骑兵身后,是在丹山埋伏的明水,那里也有一支骑兵过来,想与单升一起去追捕大周将士。故而两方都不敢肆无忌惮的出箭,生怕射/中同僚。在这两面夹击之中,沈砚趁他们此刻的犹疑,手中刀光纵横,瞬间与迎面阻拦者拼了五招,纵马越过了第二支的队伍。
明水此刻听到了喧嚣声。
他往外张望,只听到阵阵的惊骇叫声,因为太过杂乱无章,近在咫尺时,他才听到那道声音喊得是:“将军小心!”
一道青衣身影,越众而出,手中刀光如虹,映在明水骤缩的瞳孔中。
明水浑身上下的肌肉一并绷起,拔刀相向。那道身影却停留在明水的一丈之前!
前赴后继、层层叠叠的鞑靼将士围住了她的去路,让她不能再进一步!
沈砚的步伐和刀快到看不清,她在无数明刀暗枪中小心翼翼寻求那一分的空间,腾挪转移间,周身血染丹山。她却依旧矗立在那里,不退一步。
自然,也进不了一步。
她的体力渐渐消耗,心跳越来越剧烈,一滴滴汗水从她额间落下,与血水混合在一起。“呛啷”一声,手中的长刀被砍出一道卷来。
她低低喘着气,松松握住手中刀柄,刀柄传来的熟悉给她无穷力量。她正欲再战,隔着一丈的距离,一道凛冽的寒光陡然朝沈砚扑来!
明水主动来袭!
沈砚暗道好!下一刻,明水却一击即退,只在沈砚刀上又留了一个缺口。
明水看向一侧,惊疑道:“那支士卒,回来了?”
贺兰带领的锦宁铁骑,此刻杀回来了!
这点人数虽然不管什么用,但明水心中烦闷,五百骑兵不多,但他们在这里横亘,那旁远远前来的李凌州一派除非瞎子,不知道谷地埋伏着士兵。
沈砚就在等这一点!拉赫
她在赌,明水既然埋伏在此,那么李凌州势必在附近,只需再等一点时间,她就能与李凌州汇合,届时两人可前后夹击,再上演觉华一战。
明水正调人全权剿灭沈砚队伍时,忽然,沈砚隐隐觉察到地面的震动——
从镇武堡前来支援的骑兵,来了!
两方终于正面对上,万骑对万骑,实力相当,若是不依不饶,少不得来一场声势浩大、血流成河的死斗。沈砚正觉察到围堵自己的势力稍稍松下,猛然觉察到一股炙热的视线盯向自己!
她霍然明白,明水不愿在此消耗鞑靼力量,丹山山坳出只有两个出口,向南走势必会和李凌州碰上,但他可以向北走,向北走只有沈砚麾下的五百骑兵!
这个意识让沈砚遍体发寒,她提着一口气,注视着明水。
明水开口:“前军殿后!后军向北进发!中军跟上!”
浩浩荡荡的后军变成前军,朝北处前进,黑压压的人群漫过来,那五百士卒好似浪涛中的小舟,摇摇欲坠,被大海海浪四散着吹开。
过开山野,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凭着鞑靼骑兵的速度,介时明水可从容离开,与于儿泊汇合,或搅动其他堡垒。
沈砚握刀横在面前,她身周依然围着人,却不再以血肉之躯上去厮杀,都屏息将她围起,凝神以待。
她一一扫过他们,计算怎样才能活着冲进明水面前。
心胸鼓噪间,忽闻又是一阵颤抖声,北方天际,一杆旗帜在半空中猎猎作响,上面一个“冀”字飞扬。
冀王的人,来了!
他们堵在北面的出口,骑兵散开,严阵以待。
明水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他不发一言。沈砚周围的人也若有所觉,余光看见,面色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