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苏燕君似乎领会到顾韵心说这番话的目的了,知道妹妹是有意要把粮玉的死栽赃给周赫,马上也跟着附和起来。
她直指周赫道:“周赫!我们金家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来,不仅对金家的大小姐有非分之想,还因为不得手而杀害了她,我作为金家的二夫人,绝对不能放过你这卑鄙无耻之徒。”
周赫慌了,求饶道:“二夫人,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杀害大小姐,我是无辜的……”
两位夫人根本不听他的解释,随即就把护院喊来,将周赫擒住,以杀害金家大小姐的罪名要周赫偿命。
可怜的周赫,嘴里含着冤,又无从辩解,只能束手就擒。
彼时,粮玉的魂魄正在她们周围咋咋呼呼,不停的抗议,然而根本没有人能看到她的魂魄。
粮玉肺都要气炸了,没想到二房跟三房如此卑鄙,竟将她的死栽赃陷害给一个无辜的匠人,还造谣匠人对她有非分之想,简直荒唐。
但她如今已成了一缕魂魄,就算想揭露真相也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无辜的周赫被栽赃陷害,成为杀害她的凶手,见他被护院们带走的样子,下场可见会是个替死鬼。再看苏燕君顾韵心两人,因为有了人顶罪,双双都松了口气,脸上露着得意之色。
粮玉真是气不过,捻起拳头对着她们二人的脸面打去,却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缕魂魄,直接从她们身体穿了过去,到了另外一头。
看到自己窘迫的现状,粮玉垂头沮丧。
而就在这时,粮玉的尸体上突然发出了光芒,仔细看去,是她耳朵上所戴的两只金铛耳环发出来的光芒,那光很强烈,刺眼得粮玉的魂魄都睁不开眼来。
下一刻就感觉到一股强力过来,把她的魂魄给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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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仿佛过了三秋,又三秋,那么的长远,直到一股蛮力将她提了起来。
粮玉回光返照了。
睁开眼的瞬间,进入她眼眸中的屋梁上那精致的雕刻。
随后意识如同潮水般涌进她的脑子里。
又过去许久后,她才慢慢缓了过来。
脑中的第一反应是:她没死吗?
她不是被二房和三房从观景阁上扔下去了吗?为何还会……
忽然间有道空灵的铃铛声传入耳内,使得粮玉打了个冷颤。她把手伸到耳朵那里,抚摸耳垂上的金铛耳环,冰冰凉凉的,那么的真实,不像是幻象,那么刚才那道铃铛声是它发出来的?可是这对金铛耳环是空心的,怎么可能发出声音。
粮玉一时间陷入了困惑中。
在她迷惑的时候,寂静的房里突然响起开门声,随后就见她的婢女阳春走了进来。
阳春手里端着一个金盆,里头装着温热的水,看到躺在床上的粮玉睁着眼睛,出声问候道:“大小姐,您醒了啊!”
粮玉侧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奇问道:“你是阳春?”
阳春放下金盆来到床前,对她的问话感到惊讶,眨了眨眼睛,如实道:“奴婢当然是阳春了,大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午睡太久了。”
“午睡?”粮玉又被她的话惊到,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有午睡的习惯,可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自打父亲病重后,自己就没有多少歇息的时间,怎么会……她随即再问道:“阳春,现在是什么时候,今年又是什么年?”
阳春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还是老实告诉她:“大小姐,现在是兴和十二年二月。”
“什么!”粮玉震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再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满目的不敢相信。
她记得自己被害死的时候,是兴和十二年八月秋,而阳春答的却是兴和十二年二月,也就是说,这不是梦,她的确重生了,不仅回光返照,还返回到了半年前。
粮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阳春站在床边看着大小姐狂笑不止,甚至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的模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仿佛在问大小姐怎么睡个午觉起来就疯了。
粮玉自然是在笑她命不该绝,竟然给她重生的机会,这下好了,苏燕君和顾韵心那两个毒妇她们完蛋了,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不止,连她们的子女也不放过,反正粮玉对那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本就没多少感情。
稍后粮玉掀被下床,让阳春给她梳洗打扮,她要去二房和三房那里耀武扬威。
结果阳春与她说道:“大小姐,您忘了今天该去店里那边的事么,老爷昨夜可是对您千叮万嘱,要您今天必须去一趟。”
粮玉一怔,听到老爷两个字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她的父亲还在,突然鼻子就酸了,因为想到六个月之后父亲就会离开她,忍不住的伤心难过。这种天数命定的事,她能改变得了吗?虽然获得了重生,但并不是粮玉自己的本事,所以她不认为自己拥有能改变定数的能力。
阳春见她小声啜泣,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大小姐,您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粮玉收拾悲伤的情绪,换上无事的神情,回道:“没什么,只是突然伤感罢了。对了阳春,我爹他近来身体还好吧……”
“老爷身体当然好,就是成天忙着店里的生意,没有多少歇息时间,大小姐应该早点学会做生意,替老爷分担事务,这样老爷就能有时间好好歇息了。”阳春贴心的说。
粮玉望着阳春,心中感触很深,之前阳春也和她说过这些道理,只是她嫌烦当耳边风了,现在再听一遍,才发现阳春原来这么懂人和贴心,反倒是她从前太不放在心上了。
想罢,粮玉和她保证道:“阳春,你放心,本小姐这次不会令你失望。其实我也明白,作为金家的嫡长女,我迟早要学会做生意,否则将来怎么执掌万金肆。”
阳春高兴的为她拍手叫好:“大小姐可算有觉悟了,不枉费奴婢的一番唇舌苦心。”
粮玉回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这次可是带着复仇的恨意而重生,怎会再像以前那样心慈手软,尤其是觊觎着金家家业的二房跟三房。粮玉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次她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再被二房三房得手。只是以她目前的势力还无法跟二房三房相斗,因为粮玉突然想到,她在这个家里并没有第二个帮手,除了她自己外,就是跟随身边多年的两个贴身婢女,与二房三房相比,她确实形单影只了,反观二房三房,身边都有人,二房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的年纪也都小不了她几岁,三房有两个孩子,相比较二房的孩子,年纪要小一些,如此看来,三房要比二房还好对付。
粮玉打定主意,决定暂时与二房三房和睦相处,不打草惊蛇,也不在这时候和她们撕破脸皮,得等她势力雄起的时候,到那时再来对付她们二人才能得心应手。
所以,她目前首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家里巩固自己的地位。
作为金家的嫡长女,粮玉自小就深得父亲的疼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只是随着二房三房孩子的增多,父亲难免会有忽略她的时候,从前的粮玉还可以理解,现在的她,不能理解了。那些庶出的孩子,怎能与她相比,他们长大以后还会与自己争夺家业,这等白眼狼粮玉才不想待他们好。
第3章 万金肆
梳洗打扮好后,粮玉喝了口清茶再出门。
金家有一金字号万金肆,拥有近百年的历史,是从粮玉祖父的祖父那代开始,靠着精湛的造金手艺创立了金字号,从此她们家世代以打造黄金为本业,累积了近百年总算给万金肆打下了锻州第一金字号的牌面。又自祖父那代起,万金肆给京城的大官们打造诸多金字牌匾,获得大官们的题字赞赏,由此打出了名声,让万金肆不止在锻州出名,连京城的许多大门大户都知道它的名声。
万金肆便是二房三房口中的金铺,正因为价值不菲,才会被她们盯上,都想来瓜分万金肆,目的当然不止是万金肆里的黄金,更多的是为它如今的声望地位和存在的价值。万金肆因为不是金家老爷所创,让二房三房苦恼了许久,天天都在想着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保证自己往后依然有养尊处优的日子。
其实万金肆不仅跟二房三房没关系,跟粮玉的父亲也没多大关系。
粮玉的父亲名唤金元驹,正是现如今的金家老爷,然而他本家姓陈,原是出生在贫寒家境的孩子,因为金家祖父只有一个女儿,便把他抱来当儿子养,在他们长大后,金家祖父又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粮玉的父亲娶了母亲,成为真正的一家人,粮玉的父亲也在入赘后改了本家姓氏。
金家的人似乎天生就体弱多病,祖父祖母在粮玉的父母成亲不久后就先后病逝了,留下万金肆给他们夫妇二人接手。奈何粮玉的母亲也遗传了祖父的体弱多病,每日虽然能到万金肆里帮忙做事,却待不了太久,几乎把生意全权交给粮玉的父亲。
大概过了三年之久,粮玉的母亲才怀上她,因为天生体弱,在怀她的时候吃了许多苦,可粮玉的母亲还是拼上性命把她生了下来。
这就是粮玉出生的经过。
据说她出生后,母亲因为太高兴而哭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随后把金家的传家之宝金铛耳环拿出来传给粮玉。这对金铛耳环是金家第一代祖先亲自用黄金打造,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上面雕刻着精细暗纹,似是一只祥兽的图腾。粮玉是在七岁时打了耳洞才正式戴上这对传家之宝,从此就没有摘下来,戴着它,仿佛母亲就在身边一样,虽然记忆中没有母亲的模样,但粮玉还是感激这位拼了命将她生下来的伟大母亲。
粮玉的母亲在她一岁的时候病逝,生孩子几乎耗费了母亲大半条命,之后再怎么休养都好不了,仅仅续了一年的命就撒手去了。
母亲走后,万金肆和金家就落在了父亲金元驹的身上,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万金肆那时已是名声赫赫的金字号,每日上门的客人非常多,使得金元驹无暇照顾小粮玉。许是这原因,他才会选择纳二房,就是后来出现的苏燕君。
苏燕君进门后的确也勤恳的照顾粮玉,真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哪怕是自己怀胎八月的时候,都要起早去伺候粮玉起居,她的无私和关爱得到了金元驹的认可,在私底下赏给她不少金银珠宝,更为她的宅院修建了庭院花园,算是苏燕君辛苦付出的回报。
粮玉虽然自小丧母,却在溺爱中长大,不止父亲宠爱她,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捧着她,使得她难免有些个性骄纵,但粮玉的心地还是善良的,她只是爱恨分明,会记住对她好的人,也会深刻记住对她不好的人。
在这一片思绪中,不知不觉到了万金肆的门前。
粮玉抬头望着大门上那赫然的金字牌面,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金元驹正好送客人出门,看到粮玉站在门口有些吃惊,连忙走去她面前。
“粮玉,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粮玉望着眼前慈祥又熟悉的面庞,不禁泛起了泪光,轻轻喊道:“爹。”
金元驹看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当下紧张了起来,关心道:“粮玉,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和爹说,爹帮你出气!”
粮玉回过神来,察觉自己又往前尘往事那边想去了,在心中甩去这悲观的思绪,恢复神色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好久没见到爹了。”
金元驹被她的话逗笑了:“你这傻孩子在说什么胡话,不是昨晚才见过吗!”
“也是哦……”粮玉若有所思道。
随后父女俩一起到店里去。
粮玉不是头一回来万金肆,对里头的一切还算熟悉,但是有一个地方,她还真没有去过,就是铸造台那里。那儿是万金肆的重地,即便是二房三房也不能擅自进去的地方,因为那里头汇集了金家所有巧能金匠,用着他们精湛的手艺将一块块金砖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金物,正是有他们的存在,万金肆才能成为锻州的第一金字号。
今日父亲突然带她来这里,让粮玉有些惊讶。
金元驹也不对她隐瞒,如实告诉她:“粮玉啊,这个万金肆是你祖父留下来的传承之宝,原本该是由你母亲来继承,怎奈你母亲命薄,她去了之后,唯恐万金肆会败落,所以由我暂代她接管,但这万金肆终究不是我一手打下的,所以今后还是得由你这个金家的后人来继承它,你可明白。”
粮玉心情五味杂粮的望着父亲,他这番话像是有先知预见一样,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会在六个月后病逝,从而对她的一个忠告。趁现在带着粮玉来见识万金肆不为人知的地方,足见父亲是真心想要她来继承万金肆。
“爹,您放心,女儿虽然以前不成材,但是从此刻起,女儿会悉心向您学习如何掌管万金肆,如何将这金字号的牌面继续维持下去。”
“粮玉,你真的想通了……”
金元驹听得满脸惊喜,想起早前粮玉还万般不肯,各种推脱,突然的明事理确实出乎他意料。
粮玉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粮玉了,她当然要守住自家的家业,要知道身边可是有几头豺狼虎豹盯着。
她的微笑让父亲心情大好,随即领着她去认识铸造台那边的匠人。
在铸造台做事的匠人一共才五个人,其中两个是自金家祖先那代传承下来的手艺人,那数十年精湛的手艺和炼金术,可说是金家的至宝,另外三个人则是刚入门的学徒,因为两个老师傅年纪大了,怕这一门手艺失传,必须有人来继承他们的手艺。
这时,粮玉看到了其中最年轻的那个学徒,那不是上一世被当做她的替罪羔羊周赫吗!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周赫长得人高马大,身材也壮硕,许是在铸造台待久了,皮肤都变成古铜色,但那高挺的鼻梁和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他不那么粗犷,反而有些英俊。
周赫察觉到灼热的眼光,扭头看去,正好对上粮玉的目光,瞬间羞涩得红了脸,急忙避开。
粮玉因他这一躲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方才盯着他看也不过是想起他被二房三房当做替罪羔羊的事,虽然不晓得他后面的下场如何,但心中对他这个无辜的人还是有些内疚,也都怪他自己,哪不去偏偏跑去金宅,才给二房三房有了栽赃陷害的机会,所以粮玉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不太聪明,倒是有点憨厚。
金元驹从女儿的目光中发现她在盯着周赫看,笑着走到她身旁和她说道:“这个人叫周赫,于三年前进入万金肆,当时我在大街上看他用刀将一块木头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麒麟兽,就觉得这人是可造之材,便说服他来金家当学徒。他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咱们家里那两个拥有数十年经验的老师傅,但是学得快,加上在雕刻技艺上有才能,相信过个十年八载,他会成为我们万金肆的又一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