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声音显尽了金元驹的无助,若说是几房妾室之间的吵嘴他倒也不必理会,偏偏这次得罪了他的宝贝大女儿,可真令他苦恼。在金元驹的眼里,到底只有正室才具备身份地位,更别说他原来还是入赘金家的女婿,因此在正室离世后,唯有正室所出的孩子会被他额外看重,这就是为什么金元驹会在粮玉面前表现得弱弱的原因,他那是对正室女儿的宠爱,也为此才引得顾韵心的不满。但顾韵心终究只是个三房小妾,金元驹可以在平日里对她宠爱,却不能在大事面前顺着她,尤其是在粮玉面前。
粮玉目前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不仅会破坏家里的融洽,还会促使顾韵心现在就对她下手,那她会得不偿失,已经告诫过自己,现在还不宜去和二房三房作对,所以她得沉着冷静。
随后粮玉笑了出来,和金元驹道:“爹,您放心吧,我已经不生气了,又不是记仇的人,至于是否让三娘跟宝顺向我道歉,随便她们吧,我是无所谓,不会真与她们娘俩计较。”
金元驹松了口大气,跟着也笑出来:“你不生气就好,该道歉的事还是要道歉,不能没有金家的规矩,就像你前面说的,我们家以前是太过放松了,才会闹出今日的乌龙,我也认为这个家里是该有一些规矩了,这样吧,粮玉,今后家中的规矩都由你来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金家上下都会遵守你定的规矩。”
粮玉挑挑眉,有点惊喜道:“噢,爹说的可是真的?您真要我来定规矩,可是连您也得遵守哦。”
金元驹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为了不在女儿面前明显的露怯,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是,那是,我作为家主,应该当个表率。”
粮玉心满意足的笑了:“有爹的保证我就放心了。天要黑了,我的肚子也饿了,先去吃饭了。”
“我马上命下人们开饭。”金元驹笑脸送走粮玉后,再一次松了口气。
随后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顾韵心母子俩,又换上凝重的脸色。
“韵心,要开饭了,就不在这个时候和你说,先去吃饭吧,吃完饭你再跟我回房谈一谈。”
“老爷……”
顾韵心难得见他对自己露出这种神色,心里不禁有些慌了。
金元驹没再说什么,随即快步离去了,留下她们母子俩在原地。
金宝顺抬头望着母亲的脸,小声道:“娘,我害您被骂了,对不起,都怪我。”
顾韵心伸手抚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宝顺乖,你没有错,错的是你大姐粮玉,明明就是她不爱护你这个弟弟,看我们娘俩好欺负。”
年幼无知的金宝顺把母亲的话记下了,真认为是大姐的事,才使得他和母亲受到父亲的责骂,他把此仇记下了。
晚饭的时候。
粮玉和金元驹坐在主位,二夫人苏燕君坐在粮玉的右手边,再过去是她的几个孩子。
苏燕君贴心的给粮玉盛了一碗珍宝鸡汤,又往她碗里夹了肉,一脸笑盈盈道:“粮玉,多吃点,今天我照样吩咐后厨那边全做你爱吃的菜。”
“谢谢二娘。”粮玉有礼的感谢。苏燕君一如既往的待她温柔体贴,若是以前粮玉还会相信她是真的待自己好,但自从历经被她们害过后,粮玉现在已经知道,她们这些人待她好是有目的,都是为了锦衣玉食与富贵来讨好她,如果没有那一出,或许粮玉会待她们好,回报她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但如今,她唯有与她们疏离,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否则说不定那日不小心又得遭殃了。
第6章 飞来横祸
苏燕君眯着一双笑眼,看粮玉喝下鸡汤,满意的收回目光。再抬头望向对面沉默不语的顾韵心,平日里吃饭的时候属她声音最大,今天却突然不吱声了,也是令人意外。要不是她提前问了婢女,真料不到顾韵心会去和粮玉吵架,这点苏燕君完全不支持,甚至觉得顾韵心疯了,才会去找粮玉的麻烦,也不看看粮玉在这个家的地位,连她这位二夫人都要哄着,岂是顾韵心一个小妾能得罪起的。
所以苏燕君看着顾韵心的时候,顺带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顾韵心收到苏燕君轻视的眼神,心中明白她是在嘲笑自己,苦于自己现在处境不妙,便咽下了这口气。
苏燕君却不打算放过她,拿起筷子,又给粮玉夹了道菜,然后在粮玉身旁意有所指道:“粮玉啊,尝尝这个菜,这里面放了新鲜的白萝卜,吃了能让人的心顺一点,这样就不会动肝火了。”
粮玉听出她话中有话,抬起头看向她。
苏燕君嘴上笑道:“听下人们说,傍晚时有人惹你生气了,可惜二娘当时不在场,不然一定为你做主,真想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招惹我们家粮玉,难道她不知道你是金家的大小姐吗!”
话音落后,就见对面的顾韵心愠怒的神色。
如此明显所指的话,傻子都能听出来苏燕君指的是傍晚顾韵心和粮玉吵架的事。
金元驹假意咳嗽了两声,意图制止。
苏燕君视若无睹,继续和粮玉道:“其实二娘也认为家里是该立一个规矩了,我们金家怎么说也是锻州有名望的家族,怎么能出现家风问题,要是传出去了,外人会如何议论我们。所以方才老爷和我说要立家规的事,我毫不犹豫就同意了,这规矩,该立。”
粮玉听笑了,试探道:“二娘真这么认为?那我爹有没有告诉过你,由我来立这个家规,到时候你可别跟我抱怨,说家规待你们不好。”
苏燕君急忙应道:“那怎么会,你忘了二娘的出身吗,我本就是出自官宦之家,原来家中规矩更严,怎会受不了规矩的束缚,我反而认为有家规才是好事。”
这点粮玉倒是认同,回道:“行,看来二娘胸有成竹,如此等我立家规的时候,若有想不到的地方,还得请二娘多多指教,帮我完成一个严谨的家规。”
苏燕君满口答应:“没问题,二娘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请教。”
对面的顾韵心看二房和粮玉谈得如此愉快,内心更郁闷了,烦得她往嘴里多扒了几口饭。
入夜。
粮玉回房后让阳春和白雪两个丫鬟给她准备热水和香花瓣,让她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再躺到舒软的大床上美美的睡个觉。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乘坐在一只祥兽的背上飞向青天,在彩云间快乐遨游。就在她眉飞色舞的时候,迎面突然飞来一只黑色凶兽,冲着她撞来,粮玉猝不及防,被撞得从祥兽背上摔了下去,身体穿过云层,在高空中坠落。
伴随着“啊啊啊”的惨叫声,粮玉自噩梦中惊醒,脸上布满了大汗。她垂头轻喘着气儿,告诉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良久心神才平定下来。
粮玉侧头一看,黎明的曙光透过窗照进来,映在地面上,天亮了。
她出声呼唤丫鬟的名字。
不一会儿就响起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只见白雪走进来,昨晚是她守夜,所以能在听到大小姐的呼唤后第一时间进门来。
白雪轻步来到床前伺候,低声道:“大小姐起了。”
“白雪,什么时辰了。”粮玉问道。
“回大小姐,卯辰交替了。”白雪回道。
粮玉点点头,命她准备梳洗。
白雪领命,先出门去叫其他丫鬟备好热水,再回来伺候粮玉起床更衣。
辰时,粮玉洗涑完,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阳春过来询问她今日要穿什么衣裳。
粮玉想了想,回道:“素色吧,简单点,不要太华丽,吃过早饭后我要去万金肆和父亲学做生意的门道。”
阳春欣喜的点头:“是,奴婢这就给大小姐拿素色的衣裳。”
正在给她梳头的白雪也高兴道:“大小姐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向老爷学习生意之道了,难怪今日会起得这么早。”
粮玉微微皱眉,回道:“我也总不能一直闲在家里无所事事,还是得学点本事。”
白雪立即夸道:“大小姐这么聪明,定是学什么都好上手。”
粮玉笑了:“你这丫头,比阳春还贫嘴。”
阳春在后方抗议道:“大小姐,奴婢可不贫嘴,奴婢嘴笨着呢。”
她这一说,逗得一屋子欢乐声。
直到辰时过半,粮玉才出了门。
正当她与两个丫鬟穿过院子的时候,自远处扔来一颗蛋,稳准扔中粮玉的脸上,伴随着啪的一声响——蛋碎了。里头发臭的稀蛋液全都洒在粮玉的脸上,一瞬间味道冲天。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阳春白雪两个小丫鬟都给吓傻了,两人纷纷跑到粮玉的面前关心道:“大小姐!您没事吧——”
粮玉此时的鼻间充斥着浓厚腥臭味,忍不住干呕起来。
阳春和白雪也被臭鸡蛋的味道熏得想吐,各自用一只手捏着鼻子,对粮玉说:“大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屋清理一下吧,这味道太让人难受了……”
粮玉被她俩搀扶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她的余光瞥到左侧方的墙头上出现人影,虽然躲得很快,还是被她看见了,那是两个小小的身影,得出年纪不会大,如此可见,突然对她出手的凶手是两个孩子!那一刻,粮玉的目光深沉得可怕。
但她还是默不作声的被阳春白雪带回屋擦拭脸上的臭鸡蛋。
屋里,阳春打来清水用脸帕沾水后为粮玉擦拭脸上的臭鸡蛋液,这味道实在太难受了,她都为大小姐擦拭了几遍还是能闻到腥味,要彻底除去怕是不容易,更别说大小姐的衣裳上也沾到了。
于是阳春提议道:“大小姐,您的衣裳也沾到了,不如沐浴更衣,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嗯。”粮玉轻轻的一声回应,满脑子沉浸在刚才发现的那两个小身影上面,她在脑中寻思着,这两个小身影会是谁,金家年幼的孩子也就属顾韵心的两个孩子,莫非是那两个庶出弟弟干的……
阳春和白雪商量好了,立刻去为大小姐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白雪疾步匆匆的跑出门去准备热水,很快就带着一群婢女们进门来,一个个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水,往木桶里倒。
待热水备好后,粮玉在阳春的伺候下脱去衣裳,进入木桶内坐着,再由阳春和白雪伺候擦洗。
白雪拿来一篮子香花瓣全部往桶里倒去,禀告粮玉道:“大小姐,用这些花瓣可以去除味道。”
粮玉听到她的话立马抓了一些花瓣在手中,先搓搓自己的脸,再从脖子到肩上,必须将臭蛋的味儿给彻底除去。
第7章 闺中遇险
洗了近半个时辰。
阳春和白雪两人守在粮玉身边,特地用鼻子嗅了嗅味道,完全没有那股腥味后,再向粮玉禀报。
粮玉此时在温水里泡得脸蛋红彤彤,却还坐在里头不起来。她对阳春白雪道:“这水有些凉了,你们再给我弄热一些,还有这些花瓣也用过了,没有香味了,再拿些过来。”
“大小姐,泡太久的话会对身体不好,您还是早些起来吧。”阳春劝道。
粮玉摇摇头:“不行,我还是能闻到那股味道,还得再泡一些时候,你们俩赶紧去,否则我这里面的水真要凉了。”
阳春见说不过,只得和白雪一起出去,一个去提热水,一个去拿新的花瓣。
她们走后,屋内只剩下粮玉一个人。
她坐在木桶内,许是泡得太久,脑子逐渐空白,意识也模糊不清,便闭上了眼睛。
在她恍恍惚惚、毫无察觉的时候,有黑影进入了屋里。
那黑影悄悄靠近粮玉所在的地方,隔着屏风偷看里头的她,见她闭着双眼毫无察觉,立即轻手将带来的布袋打开,往里头拿出一条六尺长的“过山乌”毒蛇。
黑影毫不犹豫地将毒蛇放在了地上,随即又蹑手蹑脚的离开屋子。
六尺长的过山乌毒蛇,弯弯曲曲趴在冰凉的地面上,过了有一会儿后,终于开始动了,它扭动着那软软的躯体向屏风后头游去。
这个时候粮玉还在闭目养神,幸得屋内过于安静,使她听到了一些“咝咝”的声响,出于好奇睁开了眼睛。
当她带着好奇心打算从桶里爬出来的时候,余光瞥到地上有黑色东西在动,便定眼看去,登时吓得面如土色,那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蛇,正扭动躯体往她这边游走过来,嘴里吐着分叉的红色石头,一对黑色眼珠子泛着骇人的光芒。
“啊!!”
“蛇!救命,救命啊——”
粮玉站在桶里发出惨叫声,霎时间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根本不敢爬出去,又怕那蛇爬上来。
“阳春!”
“白雪!”
粮玉试着呼唤两个丫鬟。
二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时候应该回来才是,然而并无她们的身影,偏巧她这时又遇见危险,谁能来救她。
粮玉并不知道她的两个丫鬟已经都在外头失去了意识,没法前来救她。
巧在这时。
粮玉所在的金华院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壮汉身影。
周赫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半天不敢往前踏一步。
他发誓,不是故意闯进金家的禁地,是要去金家后院的时候凑巧看到一个穿夜行衣的家伙鬼鬼祟祟的往这里跑来,大白天穿着夜行衣的家伙,直觉告诉他可能有事情要发生,就好奇地跟过来了。
还真给他猜对了。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惨叫声,更加确定他的直觉没有错。
周赫一番观察后发现这院子挺大的,猜想是金家某位小姐的住处,只是不知道是哪位,联想到自己一路跟踪的那个黑衣人,加上刚刚听到的惨叫声,已经可以预见金家的某位小姐遇害了。
他突然在内心问自己,要不要进去行侠仗义?可转念一想,他不过是金家的小小匠人,擅闯主人的屋子是大罪吧。
与此同时在屋内的粮玉浑身瑟瑟发抖的躲在木桶里,水已经凉了,冷得她哆嗦,却又不敢爬出去,因为外头的地上有条随时会要她命的毒蛇,她怕自己一出去就会被咬死,只能躲在桶里等着人来救。
“救命啊……”
粮玉又仰头高喊了一声,因为太过害怕,声音都发颤了。
但她都喊了这么多声,还是没有人出现,不禁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