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常煦冷下脸,目光环视下方那些看着恭敬,实则时刻总想与他较劲的大臣道。
“此前没有,先帝开创此例之后,不就有了,丁爱卿,做人可不能太过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你们丁家没搞清楚状况,就擅自派人去阳山乡,还带回这些李氏族人来到这金銮殿上,行诬告他人的欺君之举,也是此前也不曾发生过的荒唐案例吧,你们是在欺朕年少吗?”
殿内众臣闻言,立刻跪地请罪,安常煦冷哼一声,这些人想要设局对付他祖母,以所谓族规与人伦纲常要挟他祖母退出朝堂,其心可诛。
虽然他们的计划没能实现,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些人就能用疏忽、被误导之类的借口逃脱处罚。
所以安常煦随后就以欺君之名,让人拿下打先锋的谏议大夫连永丰,又分别以盲从、渎职之类的名义拿下几人,都是丁次辅一派的中坚力量,让所有人都能看出新帝的怒气,同时也借此告诉别人他的底线。
“丁爱卿年事已高,不仅要帮朕操劳国事,还如此关心旁人的家事,会出纰漏,乃是再所难免,朕能够理解,所以,对于这次的事,朕便不与丁尚书计较了。”
“但是朕也不是不知体谅人的人,考虑到丁爱卿为国事劳累多年,一直没好好休养过身体,朕为你特批三个月的假期,吏部一切事宜,先交由吏部左侍郞负责代理,丁爱卿在内阁中负责的工作,就暂请邵爱卿与其他几位大人帮忙分担一下。”
被点名的几位大臣立刻大义凛然的齐声应下,一副为上分忧,舍我其谁的架势,在他们这个位置上,承担的工作越多,往往意味着他们的权力越大,掌握的资源越多,当然多多益善。
至于丁次辅在被强制休假三个月后,再重回朝堂时,能不能再拿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和权力,可就不一定了,准确的说,丁次辅还能不能再重回朝堂,都是个问题。
因为吃进去的东西,肯定是谁都不想再吐出来,有的是人希望他能永远在家‘休养’,如当年的那位何次辅般。
“对了,阳山乡李家这些年事已高的族老,谁给接过来的,谁要负责给朕好好送回去,这些可都是朕的子民,朕见他们年事已高,不与他们计较胆敢上殿欺君的罪过,只罚他们这一支五服内的李氏族人,下五代不得参加科举,绝对不容尔等怠慢。”
不得不说,皇上给出的惩罚都别出心裁得很,让不明内情的外人听着,都会认为皇上宽仁大方,这些人沾上了欺君之过,被灭族都不冤,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罚丁次辅回家休假三月。
对于这些吃了雄心豹子胆,听别人挑拨几句,就敢上金銮殿告状的李家人五代以下不得科举,还不是罚全族,只是罚了过来闹事的这一支李氏族人。
可是对于朝中这些大臣而言,这种看似不轻不痒的处罚威力反倒更大,也是他们这些大多都出自世代书香豪门的人,最为忌惮的。
因为他们都是家族传承与未来发展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不管是丢掉自己的前程,还是自家后辈被罚不得的科举入仕,打击绝对都是致命的,邵丞相家就是最显著的案例。
只是邵丞相凭借他个人极其出色的能力,以及在关键时刻,不惜卖身为奴,尝得苦中苦的的努力与坚持,为自己的后辈顽强的拼出一条血路,还算幸运。
更多的都是在得到这等处罚后,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至此没落,很少有还能再度崛的案例。
虽然皇上这般罚那阳山乡李家,绝对算是非常宽容的处罚,毕竟他不仅没有罚那些没有掺合进来的李氏族人,罚他们这种五代下来,顶多出三两个秀才,连个举人都出不了的家庭不得参加科举入仕,实际上的损失其实并不算大,警告的意义更大。
“这件事情是因何给事中而起,虽然在你由一个李家子,变成何家子的这件事上,存在着一些意外因素,可能并非是你主观上的意愿,但是事情既已发生,你便身负不可推卸的责任,朕会对你的职务进行调整。”
听到这话,何瑞更是一脸绝望,知道新帝没有当众指出他的工作态度敷衍,做事能力不行的问题,已经算是给他留面子。
他此时再也不敢去奢望认回亲娘的那些,只想保住原本的职位,可是新帝话已说出口,就不存在收回去的可能,所以他除了磕头谢恩,不敢有半分异议。
下达完口谕,成功发落一批人后,安常煦心情很好的向陈凤琪请示道。
“太尊这边可有其它吩咐?”
陈凤琪在朝会上很少开口,可她但凡开口,总会引来无数人提心吊胆,这次也不例外,感受到对方扫视他们的目光,许多大臣都忍不住有些心虚。
陈凤琪没管这些人的想法,虽然她看似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淡定模样,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坚持,通过自己的态度,让殿内这些大臣认清一个事实,这里是皇上的主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连她这个监国太尊都是这么个态度,其他人凭什么敢欺新帝年少?
现在到了要散朝的最后时刻,她也是时候该让人知道知道她的态度了。
“老身没什么吩咐,老身坐在这里,虽然没有开口,却带了眼睛和耳朵来,看得到,也听得出来,这是有人看老身不顺眼,想要针对老身。”
说话的同时,陈凤琪拄着拐杖站起身,目光如炬的扫视着殿内众人,掷地有声的接着道。
“老身这辈子,没事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怕,真要遇到事了,可是什么都不怕,向来信奉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的原则,这次的事,皇上已经做好处置,老身也就不再多说多做什么,再有下次……哼!”
冷哼一声后,陈凤琪丢下一个让众人自行领会的眼神,就转身打算离开,已经陪着站起身的安常煦下意识想要伸手扶,得到一个警告眼神后,才讪讪的收回手,看着他祖母一手杵着拐杖,在与他同时伸出手的刘乐的搀扶下离开。
进入后殿后,陈凤琪才开口道。
“我拄这个拐杖,为的是你爹赋予它的特殊意义,事实上,我可还没老到需要拄拐,让人扶的地步,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动作。”
安常煦连忙赔着笑脸点头。
“奶说得是,您还正值壮年,是孙儿的顶梁柱,怎么可能老?是孙儿今天用力有些过度,想要从奶身上借点儿力。”
陈凤琪也没有真与他计较这种小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