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璇也有些惦记:“不知道呢,该不会是被别的事耽误了吧?”
“应该是的。”
刘建业其实不敢说,他有些担心高智源在外边惹事。
其实他不说,马小璇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
两人都有些怀疑,高智源会不会在外边打架惹事,然后被拘留了,所以没能按时回来?
马小璇手里扶着木头杆子,刘建业拎着锤子,一下下往土里敲。
马小璇忽然想起前些天听黎梦梦说的那件事,就随口问道:
“建业,我听说,智源把上一任场长打了,是真的吗?”
“哦,这事啊……”刘建业轻笑了下,“是真的,谁告诉你的?”
“梦梦说的。”
“我还以为智源自己告诉你的呢。”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他从来不跟我说他之前的事。”
刘建业抬眼看了马小璇一眼,道:“他何止对你不说,他对任何人,从来不提自己过去的事,连我都不敢问。”
马小璇忍不住蹙眉:“这么严重?”
刘建业停下了手里的锤子,怕一不小心砸歪了,别再砸着马小璇的手: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防备你,但是我们农场任何人都不敢问他过去的事。”
马小璇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之前没有问长问短。
她又说:“对了,那他为什么要打那个场长,你知道原因吗?梦梦说那个场长作风有问题,跟智源打人有关系吗?”
马小璇以为刘建业会摇头否认。
或者说,马小璇希望刘建业会摇头否认。
但是,刘建业点了点头,又往杆子上砸了一锤,才说:
“对……”
马小璇秀眉紧蹙:“智源不会是跟场长争风吃醋,所以才打人吧?!”
“不不不……”刘建业赶紧否认,“你别误会,不是智源跟那个场长争风吃醋,而是另一个人。”
“谁呀?”
“胡玮。”
马小璇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吓死了,差点以为高智源被卷进了什么感情纠纷里!
还好她家智源是清白的。
胡玮,就是那个跟高智源一起跑黑市的卡车司机。
这回,不等马小璇发问,刘建业自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那个胡玮复员了以后,被分到这个农场负责开车。
这年头,卡车司机是一份人人眼馋的好工作。
连场长都得眼红。
胡玮虽然出身农村,长相也一般,但因为有了这份工作,就成了那些婶子大娘们眼中的香饽饽,不少人想给他介绍对象。
但胡玮仗着工作不错,眼光比较高,看不上那些本地的姑娘,偏偏看上了一个省城来的漂亮女知青。
第95章
卡车司机的悲惨爱情
那女知青长的是真漂亮,天生有几分姿色。
要个头有个头,要脸蛋有脸蛋。
加上自己会穿衣打扮,走到哪,都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像这样的人,身边自然不缺追求者。
胡玮如果没有这份工作的话,凭他的农村出身和平凡的长相,当然不敢肖想这么一个城里来地金凤凰。
可是男人的工作,就是男人的胆色。
有了工作给他撑腰,胡玮鼓足了勇气,主动跟那个女知青接触。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
胡玮开车外出,经常会带些外面的好东西回来送给女知青。
渐渐的,两人打的火热。
胡玮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式的提出,想跟她处对象。
女知青模棱两可,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胡玮却非常高兴,觉得人家没有拒绝,那就有戏,所以加倍的对女知青好。
胡玮过于乐观地以为,自己和知青之间的关系稳了,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写信告诉家里,他在外边找了个城里来的对象。
全家老少知道了以后,都很开心,来信催问他,什么时候回老家办喜事,让家里的父老乡亲见见。
胡玮就又去找女知青商量两人的终生大事。
女知青对胡玮说,她下乡之前,父母很严肃地交代过,在农场不能处对象,尤其不能找农村的。
胡玮一听,感觉很受打击。
可他没有放弃,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而且老家的人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对象的事,他怎么能轻易放弃。
胡玮让女知青给他个机会,兴许女方家里能同意呢?
女知青也没明确表态,到底给不给机会,说再看看吧。
再到后来,女知青对胡玮提出来,如果结婚,必须有三转一响。
而且必须有全套家具。
那时候在知青中间,兴起了打家具的风潮。
此前农场老百姓家里,没有家具的概念,都是一条土炕,两只木箱,一个小炕桌,再有几条小板凳,这就是小康之家了。
没有家具的说法。
但知青们带起了一股家具的风潮,开始时兴打衣柜、打桌椅、打沙发。
胡玮对女知青提出的要求满口答应,说一定买齐了三转一响,打好全部家具,再来迎娶女知青。
女知青第一次明确地点头答应。
胡玮高兴坏了。
从那以后,就开始想方设法赚钱凑彩礼。
他的工资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三十二块钱,只不过偶尔有个出差补贴什么的,能赚点外快。
想靠这点死工资,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凑齐?
所以胡玮动了脑筋。
当时高智源正好来到农场,胡玮发现这人脑子活络,会偶尔外出倒卖点东西。
胡玮干脆找到高智源,说借着卡车的便利,能不能到外面找点赚钱的路子。
两人一拍即合。
从那以后,就干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
刚开始经验不熟,被抓了几回。
后来他们学精了,摸出了规律和经验,就安全多了。
大概用了一年多时间,两人赚了点钱。
胡玮把两人赚的钱凑在一块,终于买到了缝纫机、收音机、手表这三件。
缝纫机是从黑市淘来的二手货。
收音机是托京城的知青,回城探亲时帮忙买的。
手表是托申城的知青,在申城买的。
但唯有一个自行车不好弄。
这个自行车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都是紧俏货,很难买。
农场偶尔会有几个宝贵的名额,虽然不须要票,但也是僧多肉少,很多人盯着。
胡玮眼看着东西要凑齐了,不能被自行车难住,只能主动去找当时的场长,送了烟和酒,请求场长考虑下他的个人困难,如果再有自行车,能不能给他留一辆?
他急等着有了自行车,好跟对象结婚。
那个场长当时问了几句,了解了胡玮的情况后,非常和蔼地答应下来,说再有自行车,一定优先考虑胡玮。
胡玮当时很高兴,谢过了场长就走了。
结果等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等到自行车。
胡玮虽然着急的要命,但没有多想,一直等着。
再到后来,听到代销点的人说,他们农场已经来了两辆自行车,来了好些天了。
胡玮一听自行车来了,奇怪场长怎么没通知他一声。
胡玮按捺不住,到了晚上,想到场长家里问问。
结果,到了场长家院墙外抬脚往里一看,正看见堂屋门口锁着两辆自行车!
胡玮当时差不多就明白,他被场长耍了。
他很生气,跳进场长家院墙里,想去看看那辆自行车。
结果,双脚刚落地,就听到屋里传来嗯嗯啊啊的动静。
胡玮听的耳朵发热,还以为场长跟老婆在办公事。
但是,那女人的声音,明显是个年轻姑娘。
等到那女人再发出动静时,胡玮立时认出了这声音!
是她!
那个女知青!
胡玮当时如遭五雷轰顶,脑子瞬间凝固。
心脏疯狂跳动,马上就要在胸腔里炸裂一样。
真正的三魂丢了两魂半,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就那样,原地站在院里,一直等到屋里那两人完了事,才仿佛重新活过来。
他的金凤凰!
他的掌中珠宝一样完美无瑕的心上人,居然背着他,跟场长这个有家室的中年男人在炕上赤诚相对,做那种苟且之事!
胡玮胃内翻涌,头晕眼花。
他生怕自己倒在院里,踉跄着摸到墙边,哭着翻墙出去。
刚落地,他就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一样。
胡玮真是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两年付出的心血,这两年为了赚钱吃过的苦。
他托人买的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全都变成了讽刺!
他骂不出来,恨不起来。
他的世界已经天塌地陷,他直直地跌落深渊。
他一路哭着跑到河边,跳进河里,想一死了之。
河水快没过脖子时,又想到他已经买下的缝纫机、手表、收音机,那里边还有高智源的钱。
他要是死的不明不白,不是把高智源坑了吗?
所以胡玮重新拾起最后一点力量,从河水里出来,来到高智源家。
本来想跟高智源交代后事,让他把那些东西都卖了,钱都给他。
结果一见了高智源的面,抱着他嚎啕大哭,把心里的冤屈和屈辱全都宣泄了出来。
第96章
农场居然发生这么狗血的事?
等他哭完,高智源问明缘由,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先骂场长,再骂女知青,最后骂胡玮。
骂场长吃人饭不干人事,收了好处不帮忙就算了,还背后捅刀子!
丧尽天良!
骂女知青不是个正经人,勾三搭四、玩弄感情!
呸,破鞋!
又骂胡玮瞎了狗眼,看上那么个不正经的女人。
被人阴了,不想着报复回去,还去寻死?
死都没脸见祖宗!
高智源又冷静了一下,说,要死也行,必须拉场长垫背。
胡玮被高智源骂了一夜,天亮了以后,又觉得自己不能为了这种事去死,确实太窝囊了。
他还是得好好活下去。
只是,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于是高智源决定帮他出气。
高智源没有直接冲到场长面前去打人,特意等到开全体大会时,场长人模狗样的坐在台上发言,高智源突然冲上去,摁住了一顿暴揍,吓的全场惊叫。
场长被揍的半个月没出来见人。
高智源因此「威名远扬」。
人虽然被整了,被民兵关了七天,又被发落到养猪场养猪,但是整的不够彻底。
因为那个场长自知理亏,他一个穿鞋的,害怕高智源这个光着脚的。
所以一时不敢太张扬,想着先稳定下局面,等以后慢慢整治高智源。
结果还没等场长恢复元气,又卷铺盖走人了。
高智源侥幸逃过一劫。
这就是高智源打人的原因。
马小璇听了以后,忍不住轻呼了一口气。
没想到在农场居然发生了这么狗血的事。
跟传奇故事一样精彩。
当然其实算不上多么狗血。
世上比这狗血的多的是,只不过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就让人感触更深。
可怜的胡玮,之前见过他几次,没想到他曾经受过这样的情伤,从他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那段经历,估计已经忘怀,或者藏在心底了吧。
再想想高智源为了朋友打抱不平,还真有种两肋插刀的豪壮之气。
马小璇也觉得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
要是放任不管,真能被恶心死。
马小璇又好奇地问:“那个女知青呢,还在这个农场吗?”
刘建业整顿了心情,继续干活,摇头道:“不在了,你想想,有智源在,那女的能待的下去吗?”
马小璇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笑问:“智源干什么了?”
刘建业笑道:“智源一见了她,就指桑骂槐地骂人家破鞋,败类,放着年轻有前途的对象不要,跑去跟老头子滚大炕。
有一次,我们农场来了个收破烂的,他就当着那女知青的面问人家,收不收破鞋,我们农场有双破鞋,那收破烂的以为是真的,就问什么样的破鞋,单的还是棉的。”
“噗哈哈哈!”
马小璇再也忍不住,扶着木棍笑弯了腰。
“不过那两人搞破鞋的事,到底没往外传,那女知青担心自己再待下去,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那个场长走了没多久,她也走了,不知道上哪去了,是回城了还是调到其他农场了,没再听到任何消息。”
“估计自己也觉得没脸了,就是可惜胡玮一腔真情喂了狗。”
“所以你知道智源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刘建业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
刘建业笑着,却没给出具体解释:“他大概觉得自己比胡玮更幸运吧。”
“应该说,是我比较幸运吧?”
马小璇设想一下,要是自己过来后遇到的是另外一个人,那可能就得换剧本,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说不定要上演各种撕逼桥段,整天应付各种极品。
还好遇到的是高智源,让他避免了各种糟心事,日子一直过的顺风顺水,她可以专心做自己要做的事。
刘建业满脸艳羡的笑:“难怪智源那么喜欢你,那么听你的话,是有原因的!”
两个人继续往土里揳木桩。
过了一会儿,马小璇回屋,给他们几个人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