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婉一直挺羡慕她姐跟姐夫宋骞的爱情的。
用她能想到的所有褒义词来形容都不为过——俊男靓妹,天生一对,伉俪情深,神仙不换……
她姐晏姝大她六岁,姐夫宋骞大她九岁,这两个人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有着不可撼动的重要地位,以至于虽然她的姐夫已经换了人,但她心里还是更向往那种从情窦初开走到婚姻殿堂的感情。
她还记得宋骞第一次来他们家的时候就是三姐带着来的。
那时候的宋骞正值青春期,二次发育导致他整个人高高瘦瘦的,比晏姝高了不少。
两人手拉着手,晏姝一进门就喊:“爹,这个小哥哥说他迷路了,要找晏师傅学木匠。我一听,这不是我爹吗,我就把他带过来了。爹你看,他长得多俊哪,好像还跟二哥做过同学,二哥生日小嘛。”
晏楚炀当时在刨木头,晏婉就坐在一地的木头屑旁边写作业,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瞬间就有种——啊,这个小哥哥一定就是我姐姐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吧?
这种感觉,直到她长大以后,才知道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夫妻相。
是的,夫妻相,当时是个炎热的大夏天,那年她姐才十三岁,小哥哥十六岁,但她就是能看出来,他们两个的手一定可以一直牵着,牵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变成婚服,牵到儿孙绕膝,牵到地老天荒。
可是,她猜对了开头,也猜对了发展,却没有猜对结局。
宋骞居然死在了二十五岁的大好年华,永远回不来了。
那时候她姐直接昏迷了二十几天,醒来后又整天整夜地哭,她放心不下,过去上圩村陪着,可有什么用呢?
到最后,往往都是姐妹俩抱头痛哭。
姐姐怀念英年早逝的丈夫,妹妹怀念如同兄长一般的姐夫。
从那时候起,她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一个身强体壮的,一定要找一个长命百岁的。
可是人生无常,谁又敢保证一定可以健健康康地活到百岁之年呢?
谁也保证不了。
所以她只能降低标准——性子别像姐夫那么野,最好老实一点,木讷一点,听话一点,她说一不二,她指东他不往西的那种。
可是造化弄人,她偏偏对楚博梁一见钟情。
什么身强体壮,什么老实木讷,没有一个符合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非常看重楚博梁的,她以为她和楚博梁可以跟她姐和姐夫一样,把豆蔻年华时的懵懂变成喜结良缘时的感动。
可是,她失败了。
她被这样一个自尊心过剩的人给甩了。
仅仅是因为一句玩笑话,她曾经期待的美好爱情就化作了泡沫。
后来她见到了华少阳,她第一反应就是问她姐这人是不是生病了。
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她的心中才有了第二个想法:这倒是个老实木讷的。
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所以她一步步试着接近,一步步试着钓鱼,最终发现,他的老实木讷,不过是懒得应付人际关系的假象。
在背地里,在私下里,他可能说了。
就好比上次她验货的时候,他会有理有据地建议:“要不你先摸摸看?看我能不能屹立不倒一个小时以上?要是符合要求,你再拿自己做实验?”
“你……”晏婉当时就被他惊人的提议给气到了,“这东西能摸一个小时?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听我发小说了,这东西跟老虎屁股一样摸不得,一摸女人就要遭殃了!你肯定是不怀好意,骗我上当!”
“我要骗你这辈子孤独终老!”华少阳对自己挺狠得下心,他直接拽着晏婉的手,贴了上去,“我华少阳从来不骗人。因为你说要验货,我还特地买了块香皂洗了洗,怕脏了你的手,不信你看看,干净不?”
“谁要看啊!”晏婉嘴上说着不看,左手也捂住了眼睛,却还是偷偷从指缝里瞄了一眼。
这一瞄可不得了,把她吓了好大一跳:“我的天哪,我发小没说这玩意儿是这个颜色啊。”
这颜色实在是让她匪夷所思,就好像……
好像过年没吃完的肉忘了收起来了,在屋檐下日晒雨淋的,慢慢地就染上了一层岁月的痕迹。
晏婉当即臊得满脸通红,可伸出去的右手还是不听话地捏了捏:“你自己说的一个小时哦,要是你做不到,我就不要你了!退货,原厂发回知不知道!”
“那我可以强买强卖吗?都被你摸过了,别的女人要是知道了该怎么看我?一定觉得我是个不检点的脏男人。要不你就别嫌弃了,直接验收合格,批准投入使用吧。”华少阳还不知道,他的这番言论,跟他的伯乐杨怀誉同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晏婉知道啊。
晏婉当时就想,哦天哪,我果然和我姐一样,看上了一个守男德的男人。
不愧是亲姐妹,看人的标准都一样,啧。
不过华少阳跟杨怀誉还是不一样的,杨怀誉是从小跟晏婉一起长大的,她当哥们儿处的,一点别的想法没有,而华少阳是她姐大变活人从对岸忽悠过来的。
属于“天上掉下个华哥哥”,晏婉还挺新鲜的。
所以,她还是强忍着难为情,真的摸足了一个小时。
手收回来的时候,都快没有知觉了。
因为当时的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咣当咣当的心跳声,所以连华少阳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她跑到河边,抄起一捧冷水扑在滚烫的脸上,招呼也不打,直接落荒而逃。
可怜华少阳,那天被她骚扰了一个多小时,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忍了下去。
最终却仍旧得不到验收合格的通知,真是伤心。
后来,两个人一个害臊没勇气去主动找对方,一个郁闷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对方认可,便一直僵持在了那里。
晏婉为此做了很多小动作。
今天造谣自己看上公社武装部的哪个小伙子了,明天造谣自己看上围堤村的哪个老同学了,后天又有什么远房表哥来家里做客……
华少阳每次听大棚里的妇女们议论,都神色平静,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波动。
却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那小手的触感还在,冰冰凉凉,柔柔嫩嫩。
后来慢慢被他体温捂热了,却连动都不敢动了。
呵,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有本事真的验收啊,光是摸一摸都快成逃兵了,真要是婚前验收,那还不得落荒而逃?
他不抱希望。
两人就这么耗着,谁也不肯先去找对方,这一耗,便耗到了除夕。
华少阳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魂萦梦牵的,最终还是割舍不下,给晏婉写了信,托晏姝转交。
而晏婉,最终也是狠不下心继续吊着人家,主动追出院子,问了晏姝关于华少阳的事。
此时此刻,两个人终于在大棚里相聚,也终于,决定正式走到婚前验收的那一步了。
毕竟发小跟她说了,摸是一回事,真正结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发小的男人,第一次就没成,后来十几次都不太行,后来的后来,还是靠着一些壮阳的偏方才勉强圆房怀了孩子。
所以发小苦口婆心地告诉她:“要是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婚前试一试,还是试试的好,万一男人不行,可有得后悔一辈子的。”
跟她三姐的劝说不谋而合。
再加上最近堂哥晏卫华总是找大哥晏澈带一些奇奇怪怪的补品,晏婉撞见两回之后就明白过来了。
又是一个不太行的男人。
啧,看来婚前验收是势在必行了。
所以,她必须先小人后君子:“咱可说好了,要是你不行,我就不要你了,我可不想守一辈子活寡,也不想把家里的钱全都扔到什么壮阳的补品里面。你最好生龙活虎的,什么外部力量都不需要借助!”
华少阳哭笑不得:“你不要觉得我名字是少阳就缺少阳刚之气行不行?算了,不废话了,你验收吧。”
华少阳自认是个五好青年,不抽烟不喝酒,不乱搞男女关系,甚至连每天早晨的原始冲动,都不会放纵自己。
他除了不爱跟人打交道,找不到什么缺点,他对自己有信心。
毕竟是尘封了二十几年的佳酿,绝对正宗,也绝对够劲儿。
管保喝了的都上头,喝一口就再也割舍不下!
他都把豪言壮语放出来了,晏婉自然也不甘落后,拍拍心口:“来,谁怕谁!我在上还是你在上?”
“你随意,听你的。”华少阳决定做个彻彻底底的货物,买主想怎么验收就怎么验收。
至于买主拿什么买,他还是有点贪心的,他想要她拿一辈子来买。
用他的一辈子做保。
这样,应该谁也不吃亏。
晏婉见他这么好说话,便一点点将他扑倒在地:“华少阳同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华少阳脸颊滚烫,却还是强作镇定,直到晏婉解了衣服,直到两人真的像机器上的齿轮和轴承,走到了契合的那一步。
华少阳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任由晏婉折腾,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征求了晏婉的同意后,翻了个身,主动把验收的进度往前推进。
这一推进,就推了一个多小时。
后来晏婉吃不消了,求他收手。
华少阳还挺配合,她喊停他就停了。
不过,收尾之前还是问了一句:“今天安全吗?”
毕竟晏婉自己说了,发小教了她一些避孕的知识。
晏婉早就算好了,她点点头:“安全啊,你快点,我累了。”
事后,晏婉像一条失去追求的咸鱼,趴在了华少阳腿上,衣服是穿了,还没扣好,华少阳正一粒一粒地给她扣上,还帮她把头发梳理了一下:“验收满意了吗?满意的话,我回去就给我爸妈发电报,让他们回来提亲。”
“满意,太满意了。”晏婉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华少阳怀里,额头在他脸上蹭了蹭,“咱先说好,结婚可以,生了孩子跟我姓,你有没有意见?当然,要是生了老二,也可以跟你姓。无论如何,老大跟我姓,你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都跟你姓好了,谁叫你才是十月怀胎的那个。”华少阳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两样,机器别坏,媳妇在乎他。
别的什么都好说。
晏婉忽然嘿嘿嘿傻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我眼光真好!”
“那媒人呢?请谁?”华少阳也笑,他也没想到,过来做个乡村合作的项目,还能遇上自己割舍不下的姑娘,多幸运哪。
晏婉毫不犹豫:“媒人?当然是我姐和我姐夫。你不会有那种歧视寡妇的观念吧?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会,我也想请他们,别人不算。那彩礼呢?你有什么要求都提一提,我好跟家里说。”华少阳不想一件事分几次折腾,干脆一次问个清楚。
晏婉忽然直起身来:“我要是说我不要彩礼,你不会觉得我是倒贴的对不对?”
“不会。不过彩礼还是要要的,不然村里人得诋毁你。你要是不想把这钱便宜你哥嫂,你就自己拿着。无论如何,这件事我得坚持一下。”华少阳还是很清楚农村人的鄙视逻辑的。
彩礼多少将成为他们高看还是轻贱一个女人的重要标准。
他不想委屈自己的媳妇。
晏婉想想也是:“那行,听你的,你左手拿出来给我,我右手接过来收起来,还是咱们的,没差。就是说出去好听点。”
“你也可以给岳父岳母,反正我能挣钱,你放心,你姐这个项目稳赚不赔,等我把机器弄到手,再拉一下电网,新的一年咱们可以努努力当个万元户。”华少阳说话间把晏婉的衣服整理好了,不过,两人因为没经验,都没带卫生纸过来,所以,身上多少有点残留,不太舒服。
他起身把晏婉拽了起来:“我只是提个意见,你自己看着办,要多少你给个准话,我回去安排。”
“二百就行了,走个过场吧,我爹娘不会要的。尤其是我爹,生怕我哥哥嫂子惦记这钱,我三姐的都没让要。”晏婉说着想起来以前的不愉快,“不过我说的是这次没要,我姐第一次结婚还是要了的,是我两个嫂子逼着要的,她们指望那钱盖房子,爹娘要保护我,只能妥协了。我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姐,所以他绝对不会再要了。”
“好,听你的,咱不搞特殊,不过我还是会私底下给你一千,你拿着,留着有个急用什么的。”华少阳其实还有些别的打算,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村有没有女婿随女儿落户申请宅基地的?我的户口一直留在单位总不是个事儿,要不我迁过来,就当我入赘好了。”
“当然有啊,那些没有儿子的人家,只能招赘,可不就以女儿的名义申请了吗?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这是农村户口,不比你们城市户口金贵。以后后悔了不要埋怨我。”晏婉当然也想有个自己的小家,要是能申请宅基地她也会弄一个的。
不过,她就不来二队了,她要在爹娘附近申请一块地,尽一尽孝。
华少阳当然不会后悔,他这人做事就没有后悔的时候。
哪怕是被冤枉,被诋毁,也不会后悔。
他抚摸着晏婉的脸蛋儿,低头亲了一口:“晏婉,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我爸妈一定比我还喜欢你。我回去后你就跟岳父岳母说一声,让家里这边也准备起来。咱早点把婚礼办了,专心搞事业。”
“……好。”晏婉害臊了,一想到刚刚验收的过程,也觉得心里痒痒的,还想多多验收几次。
不过时候不早了,华少阳还得回老家拜年,她不好强留,便做了回女流氓,伸手捏了一把才放他走了。
华少阳被她搞得整个人都魂不附体的,在如意澳码头等了会,终于看到他那个满身寒气的小弟过来撑船了。
好奇问了一声:“你上哪去了?”
“没去哪,四处转了转,不然我就在这里干等你?多无聊。”华少秦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像是被夜风吹的。
华少阳没有多想,把手电筒拧亮,照着前方的江面:“走吧,不早了,你先撑一程,我照明,过一会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