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尤紧紧的从后面抱住青冉的腰,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准你再追上去,不准。”当她跑来白府的时候,她看到了什么?青冉直直的从天上掉下,那一瞬间她整个身体血几乎凝固。
青冉侧头看向一身狼狈的陈尤,心头依旧充斥着白辰传给他的情绪,他几乎控制不住愤怒,握紧了拳头冲她发了出来:“他是我大哥!”
“我知道。”陈尤猛的掰正青冉,正面对着他吼道,一双眼眨也不眨,任那瓢泼大雨流进眼里,直直的看着青冉:“但我不准你再过去!我们想其他的办法!”说到这的时候,她几乎快哭了,手摸着他的脸,又摸着他腹部,语气都放柔起来:“听话啊,我们想其他办法,别去冒险,也别再此时在化形了。”她有预感,这次事后,定会引来极大的麻烦,她是个凡人,抵抗不了神仙妖魔,所以她不想青冉卷入此事件。
她担心,担心她在青冉危险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
青冉楞楞的,接着直接挥开陈尤的手,怒道:“你知道些什么啊?他是我大哥!是我亲大哥,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话到此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摇着头道:“难不成你也跟那孟修一样,怕我是妖,怕我的原形是吗?”越说他越是明确一般,难过不已:“没想到你说不怕,是骗我的!”
“你怎么说都好,此时此刻!我不准你再过去!”陈尤心知青冉此时说的话当不得真,可心里却难免受伤,手紧紧拉住青冉,“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一定能救下大哥的,但不准你自己过去。”她说得毫不退让。
“小公子!”小藤忽然高喊,满脸惊惧,“大公子他,要摔下来了!”
闻声,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原本还不断往上腾飞的白蛇,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下掉,青冉、小藤和林大夫都来不及再做出反应。
陈尤更是惊得瞪大眼睛,怔在那里。
好在,白蛇在整个身体砸在镇上前,险险停住,它缓慢的摆动着身体,往清河的反向去了。
青冉这下子也不管陈尤了,直接甩开她的手,化成青烟追上。
陈尤低头看了眼被甩开的手,心中颇不是滋味,但也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这个时候,镇上的街道变得空荡又凄惨。
满地是水,没过脚裸,陈尤跑得极为艰难,等她跑到清河边时,便看到本还在半空的白蛇,直接往下摔落。
白蛇落河,掀起巨浪。
站在不远处的陈尤仿若经历了一场末日海啸。
她不会水,此时避开根本来不及,但若不避开绝对会被卷入其中。
就在她思索如何活命的时候,一个青色身影挡在她跟前,在她眼前撑起一个透明的屏障,水砸下,却因屏障而分流两边。
“冉冉。”陈尤开口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手去拉他的手,见他没甩开,松了口气,道:“我们好好去想办法,一定不会让大哥有事的好吗?”
“能有什么办法?”青冉看着水再次回流,白蛇慢慢沉入河底,心中蒙上抹不开的阴郁,“都是因为孟修,都是因为她!”这话说完,他看向陈尤,目光竟带上丝丝试探,问道:“难不成,人都是如此多变的吗?”
陈尤心中一痛,眨眨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冉冉你信我吗?”
在陈尤的注视下,青冉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他有些无措的低下头,避开目光,说了句:“我去河里看看大哥。”说完就要往走。
“等一下。”陈尤并不松开手,她觉得有些事情如果在开始的时候不说开,那么往后必然会成为心结。
青冉顿住,回头看来,一句:“怎么了?”的问话还未说全,就被陈尤亲了正着。
“冉冉,你心里在害怕是吗?害怕自己也会变成大哥那样。”陈尤离开他的唇,极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缓缓开口:“人与人不同,妖与妖不同,我们也不是大哥孟修,所以别怕,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受半点苦难。”
第58章 风波再起2、孩子成长得很好,你可安心。
话说到此,陈尤看着还有些小委屈的青冉,不禁爱怜的亲了亲他,笑着抵着他额头,道:“别怕。去吧,去做你要做的、想做的事情。有什么事,别忘记还有我在。”说完这句,她就松开了手,示意他去看沉入河底的白辰。
她是爱他的,无关他是人是妖。
这个深切的认知,让青冉露出了笑意,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慌乱,因为他还没将人妖姻缘会影响气运的事情告诉她,若她知晓,可还会这般对他?
他是真的打从心底爱她的,如今要放也放不下。
一想到孟修那嘴脸,他就忍不住恐惧,恐惧有一天,她也会如此。
青冉忍住涌上来的泪意,扑到陈尤怀里,似哭似笑,说道:“我知了,阿尤。”若到了那个地步,他又该如何?
他应该会......忍不住的吧......
陈尤见他还这么依赖自己,长长舒了口气,手轻轻拍拍他后背,温柔的说:“去吧。”
青冉点了点头,在她怀里化成青烟飘出,瞬间滑入清河之中。
陈尤看着还没平静下来的清河,许久,才一步一步的朝那些哭喊着人群走去。
她也需要做一些事情,帮忙弥补白辰所造成的果。
“不要挤!往这边走!”林捕头此时头发都散开了,湿漉漉的头发只扎了个低马尾,看起来很是狼狈,但声音还是中气十足,吼着还在惊慌的百姓,“都不要慌!没什么大事!”
林捕头的威信还挺大,她一吼完,本还乱着的人群顿时安静不少。
但这时,一个年轻女子忽的坐到地上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娘啊.......还里面啊!”
陈尤走近了,只见那年轻女子一手指着被破坏掉一半的镇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手扯住林捕头的衣摆喊着:“大人!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人们这惊觉自己与亲人在慌乱中走失,再次哭的哭,喊的喊,更有甚者直接跪地哭拜:“一定是有人作恶,老天爷要惩罚我们了!”
“此时哭闹又有何意义?”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只见一个夫郎满脸满身泥水,手里还抱着一个脏兮兮抽泣着的小孩,他道:“与其哭闹,不如去找自己的亲人,有不少压在房里,此时不去救还要等什么时候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说话的语气,沉稳又坚定。
陈尤认识他,他是钱家小公子,也是艺楼老板长楼。
长楼在陈尤印象里,除了像她现世的暗恋对象外,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很矜持、默然的人。
却不料他竟也有这样的......嗯,魄力。
“小永!”一个夫郎从人群里惊喜的一喊,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扑向长楼,从他手里抢过孩子,紧紧圈抱在怀里,呜呜的大哭:“我的孩子,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说着就想下跪。
长楼扶住:“不必谢。”说罢便看向林捕头,“林捕头,这会救人要紧。”
林捕头爽快点头,道:“这就叫齐人手救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声音都柔和下来,目光都放在长楼身上,似乎不想移开。
“也许我能帮上忙。”陈尤从人群中走出,对林捕头和长楼点了下头,“我力气大,能搬东西。”
林捕头看到她有些惊讶,但也是颇为开心,说:“你这力气可有用武之地了!对了,你夫郎找到了吗?”
“托林捕头的福,已安顿好了。”陈尤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接着说:“林捕头,多招些人手,从哪开始?”
“这好办!就从镇西边开始吧,那边坏得严重。”林捕头点上几个壮年女郎,然后看向长楼,说:“钱公子,你先找个地方休息,可别入了寒气。”说完,她想了下,还解下自己的披风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虽然都有些湿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长楼看了眼披风,最后摇摇头:“谢林捕头好意,长楼这会就回去,您要在外更需要披风。”说完他看了眼陈尤,又看了下四周的人们,继续说:“长楼这就回去找人煮了姜水,拿药来。准备在哪里安顿?”
林捕头有些尴尬的收回披风,似乎有些失望,她道:“就拿到前头的祠堂吧,那里没倒塌。”
长楼应下,便转身离开。
陈尤看了下他们两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没有说破。
跟着林捕头去寻人,挖人的壮年女子很多,除了一些是回去找自己亲人,其余都是自发的。
一个个都撸起袖子就开干,也没谁喊冷,更没谁喊累,都很努力的在废墟里挖人。
陈尤也是。
可当她第三次挖到死去的人时,心就变凉了。
白辰是青冉的大哥,也是她的大哥,她知道白辰本意不想伤人,但造成这么多人死亡的罪魁祸首是他......
她心里终究是对这些无辜的人,愧疚万分,更有不少罪恶感。
尤其在看到有些女郎是哭着挖出死人时,心中的罪恶感几乎将她淹没。
挖到后面,她几乎是麻木的、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直到她跟着人去祠堂休息,还是没缓过神。
“还好吗?”
一碗姜汤出现在陈尤面前。
陈尤抬头,只见换了灰色粗布麻衣,卸掉发饰,只用发带绑着头发的长楼,正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多谢。”陈尤本能的道谢,正要伸手去接那姜汤,便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那个,我先去洗手。”
“没事,先喝。”长楼没收回去,还是递着。
陈尤点头,扯了个笑:“多谢长楼。”说完才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你看起来很不好。”长楼看着陈尤,眼神温和,带着安抚的语气说:“外头的事与你无关,莫要多想。人死不能复生,这都是命。”说着话,拿过陈尤手中的碗,就准备离开。
“你信命?”陈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觉得他与现世的他有些重叠,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长楼脚步微顿了下,说:“生死有命,也许是信的吧。”话说罢,就走了。
留下陈尤在那里发呆,最后还是叹息了声。
心中已做好遇到无能为力之事的准备。
也做好,也许......会死的准备了。
只希望,青冉和孩子能好好的,哎......
挖人救人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如何安顿,如何安抚百姓的事了。
吴县令在短短的时间内,几乎愁白了自己的头发。
她上任以来,清河镇平和,税收稳定,更没有什么本地蛇闹的糟心事,本想着能安安稳稳过了任期,申请调任到京去。
结果老天爷一下子,来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事。
吴县令招来镇上的几个族长,员外和一些举人秀才,就是为了商讨如何处理此事。
她头痛的揉着鼻梁,道:“此事怎么看?都说说。”
聚在一起的人,面色都不好,清河镇怎么说都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之地,出现巨蛇,掀起这般动静,可以说是极为不详的预兆。
“县令大人,此乃妖人作祟!”率先开口的是镇上名声不错的张员外,她胖胖的身子此时气得有些发抖,“若不是妖人,也不会如此破坏弄房屋农舍,连镇外田地都不放过!”她家在镇外的两个庄子都遭殃,储存粮食的仓库全部进水,没一处好的。
镇上的刘姓族长也开口附和:“真是妖人!咱们清河镇年年祭祀,从未懈怠,怎会有什么天灾!必然是妖人!”
“子不言怪力乱神。”一个老举人反驳,“不过是地动,哪里来的妖人?”
“地动?”另一个姓周的员外耻笑了声,“怕不是田举人眼瞧不见了吧,没看到那云端上的巨蛇吧!”
田举人斥道:“哪里来的巨蛇?不过是天有异像!”
吴县令见她们跟要吵起来似的,急忙喝道:“妖人也好,祭祀也罢!总得拿个章程出来,外头还有百姓等着消息。谁来说个章程?!”说这话时她头又痛起来,在她上任间怎就出了这么个事?这事一旦处理不好,传到上头耳朵里去,她头上这帽子怕是保不住了!
但在她说完后,迎来的却是一阵沉默,谁都没有想先开口。
就在吴县令准备发火的时候,一个有些微弱的声音的唤了声:“大人。”
吴县令看去,只见是一个眼生的少女郎,有些没好气的说:“何事?”
“大人,大南城有一高僧极为厉害,法号无法。”因刚好在镇上,被一起拉了过来商讨事情的徐尚云,说得有些小心翼翼,“若是有妖人,无法大师能除去是大好事,若不是妖人,那也可以办一场大法事,以平息上天之怒,也可以......安抚民心。”说完这话她就低下头去,心中极为忐忑,这话还是清清教她说的,说会得了吴县令青眼。
每次清清教她的,都很是准确,也不知这次......
吴县令眼一亮,可不就是这样,她怎么就没想到?
“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功名?”吴县令此时脸色也和缓起来。
“回大人,我姓徐,名尚云,如今是个秀才。”徐尚云抬起头,眼里都是亮光。
吴县令满意的点头:“年少有为。”赞完她就转头交代老师爷,“交代人去大南城请高僧,除了那无法大师外,多请一些。”而安抚清河镇百姓的事,她心里也有底了,终是会压下来的。
“是!”
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林捕头和衙役忙得晕头转向,陈尤也没往上凑,只是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夜晚下来,她也没有回自己还完好的家中,而是在祠堂忙完后,就往河边走。
请河边原本有很多柳树,现在再看,几乎全部被冲毁,光秃秃的河岸,浑浊又不平静的河水,在月色下,显得很是萧索。
陈尤蹲下身,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河水,叹息着唤道:“冉冉,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