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朱太夫人想了想说:“你想听也行,就和夭夭坐在隔间听,记着不许出来。”孙女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她想听就听吧。
陆莲见祖母松口,生怕母亲继续反对,拉着沈灼一溜烟地跑到了偏房去。王夫人无奈,朱太夫人笑着对媳妇说:“她总要长大的。”
王夫人苦笑了一声:“母亲说得是。”
她跟着婆母走进了堂屋,堂屋里王夫人的嫂子方氏见两人进来,一下站了起来,哭着对王夫人说:“小妹,你大哥、你侄子现在可都只能靠你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夫人之前因女儿跟王洪订婚的缘故,对大嫂一直很客气,可现在王洪做的那些事,她气不打一处来,她淡淡道:“大嫂,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哥、大郎不是好好的吗?”
方氏急了,“你大哥现在官职都没了,你说该怎么办?”
王夫人听了心情更不好:“我能怎么办?是我让大哥不每天去衙门点卯的?”她大哥这官职本来就是他自己做没的。
方氏哭哭啼啼地说:“衙门里又不只有他一个人不去点卯?大家都不去,为什么圣人就夺了他的官职?”
王夫人冷笑一声:“谁让他太‘出挑’,引起御史的关注了。”连干正事都如此懒散,她这大哥这日子过得比她这内院女子还舒服。王夫人心中暗忖,若是女人能当官的话,她才不会跟大兄这样,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只可惜女人不能。
方氏想说夫婿会这样,不就是因为陆远被人盯上才如此吗?但想到以后王家还要依靠陆家,她硬生生的忍下,“他以后不会了。”
方氏还在跟王夫人说关于王高被免官的事,这边朱太夫人和谢老太太也在说儿女的事,跟儿媳的胡搅蛮缠不同,谢老太太上来就没提儿子,而是尽量想为孙子挽回亲事。
谢老太很清楚,孙子和莲娘的亲事,才是王家最好的护身符,她跟儿媳一起来,也是希望能打亲情牌,让女儿继续坚持两家婚约。
至于那个外室,谢老太太压根没放在心上,不过一个外室罢了,给些银子打发便是,莲娘是大家闺秀,难道还跟一个连名分都没有外室计较不成?
谢老太太想得很好,奈何接待却不是王夫人,而是朱老夫人,她道行不知比王夫人高了多少倍,谢老太太还没提孙子的婚事,朱太夫人就客气地说:“老亲家,还没恭喜你当祖母了。”
谢老太太听到这句话,脸皮抽了抽,“亲家母,您这不是寒碜我吗?不过一个奴婢生的孩子罢了,哪里能当我孙女?我的孙女就只能莲娘的孩子。”
谢老太的话让朱太夫人笑了笑,“我就莲娘一个孙女,也舍不得她太早嫁人,说来也是这两个孩子没缘分,当初你们送来的聘礼我都让人整理出来了,一会你看看单子对不对。”
朱太夫人压根没接谢老太的话,就王洪这货色,做了这种事还妄想娶莲娘?他们王家莫不是心窍被米糊了?若不是看在儿媳的份上,朱太夫人早就不想理会这对儿媳了。
谢老太太脸皮抽了抽,退亲的事儿子做主,儿子坚持要退婚,她跟儿媳无论怎么反对都没用,她来陆家是想用母女之情软化女儿,哪里想到这老虔婆居然都不让自己跟女儿说话。
这时陆远和王高从外面走了进来,陆远今天没去府衙,他特地请假在家等王高过来退亲。王高皮相很好,王家人长相都好,加上他平时万事不操心,跟儿子站在一起,就像是兄弟俩而不是父子。
可这些天王高憔悴了许多,向来挺拔的身量也佝偻了,他看到王夫人和朱老夫人时,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太夫人、妹妹,是我家对不起你们,耽搁了莲娘。”
王夫人看到向来潇洒的兄长变成这样,也心酸不已。朱太夫人叹息地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朱太夫人看似话语软和,实则没接受王高的道歉,她家莲娘的损失是他们王家几句道歉就能抹平的?
王高见朱太夫人没接自己的话,泪流得更急了,他这次来就是求陆家原谅的,哪怕没了姻亲,还有妹妹,只要陆家消气,他们王家总有机会的,再不济自己还有几个漂亮女儿可以给外甥。
可如今陆远和太夫人不接自己的话,这是不准备原谅他们了?王高扭头喝道:“孽畜,还不进来给你姑母道歉!”
随着王高的怒喝声,王洪垂着头缓步走了进来,王高俊美出众,王洪相貌也不差,不然当初也不会被王夫人看上,这会他跟他父亲一样,神情憔悴。
坐在隔间的陆莲看到王洪,蓦地站了起来,她想去质问王洪,可她走了几步路,又突然坐下了,她苦笑地对沈灼说:“我是不是很傻。”她看到表哥,居然第一反应还是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灼摇头:“不傻。”她不过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本来是满怀期待地想嫁给王洪,结果遇到了这种事,她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已经很好了。
她看着在客厅里,看似态度温和实则掌控全场,不动声色地让王家收回了聘书、取消了这门亲事的舅父,心中暗暗感慨,真不愧是跟爹一样成为文官顶峰的人。
借着这件事,将妻族大半包袱都卸了,还趁机将家中的毒瘤也清了一遍,日后万一舅父官途出什么问题,至少王家这些事是牵扯不到他了,可惜这样的人,前世依旧只能让莲娘忍着王洪、忍着王家人。
陆莲目不转睛的看着王洪熟稔的跪地求饶忏悔,她发现自己心中居然没有任何波动,她微微苦笑的说:“夭夭,我一点都不想原谅他。”
沈灼柔声道:“没人让你原谅他,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得到原谅的。”她也不想让莲娘原谅王洪。
陆莲看到客厅里,依然跟外家虚与委蛇的父母祖母,她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明明是王洪的错,结果家里为了自己名声,连退亲都要如此婉转,这世道对她们女子太不公平了。
沈灼握住了莲娘的手,轻声说道:“就是因为世道对我们不公平,所以我们更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将自己的幸福依托在别人身上。”
陆莲回头望着沈灼,沈灼对她微微一笑,“我最崇拜的就是我姨母,她一辈子都过得很潇洒。”哪怕她嫁了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是负心汉的夫婿,她依然过得很快活。
陆莲若有所思。
沈灼也是点到即止,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恐怕比她之前十四年都多,这些事需要她慢慢消化,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她看着舅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们对儿女们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