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的地方太多。无论是曾经的自己,还是这个世界里的温家以及为了寻找登天梯而丢掉性命的人……一条条人命,都让这错误的道路上多了罪恶。
但温莎已经将道理讲明白,她现在并不想与神色明显有异的西索尔多费口舌。
考虑到这毕竟是魔界,是西索尔的额地盘,顾泽之他们还在,温莎若是与西索尔动手,怕是其他人难以全身而退。
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温莎瞅准时机,魔杖一挥,眼前景色一变,转眼她来到城门处,见到匆匆赶路的云胥师姐他们。
下一刻,她觉察到不对,手腕上灼热的温度昭显着她并非独自一人。
西索尔禁锢着她的左手,强势道:“莎莎,我为你准备的婚典现场并不在这里。”
天旋地转,温莎目光清明之后,又被西索尔带到一片宽阔的祭台上。
祭台不远处,正是她刚刚逃离的房屋。
西索尔如同上辈子温莎痛恨的黑暗眷属一样,声音鬼魅又粘腻:“莎莎,你忘了吗?我们一起练习了那么多年的魔法,你一抬手,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想用哪个魔咒——你怎么可能从我身边逃掉呢?”
西索尔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聪明至极:“你看,在这魔界里,我就是王,这每一寸土地也都要听我差遣,即便你逃掉,我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你带回来,带到那里——”
西索尔指了指不远处被安置的华丽得夺目的座椅:“带到这魔尊夫人的位置上。”
“原本我还想让你挑一件喜服,但现在我想,罢了,无论是喜服还是婚纱,不过都是些形式上的东西。想必你是不在乎的,所以,我们就直接行礼吧。”
西索尔牵着温莎的手,但温莎挣脱开,用魔杖抵着西索尔的心脏:“放手。”
“不放。”
“放手!”这次,说话的不是温莎,而是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
“哦?你来了?”西索尔听音辨人,并没有回头,“可惜,我已经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莎莎,很遗憾,你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顾怀清——怀清仙君。”
顾泽之冷笑,八座八部天龙塔一一被顾泽之祭出,占据八个方位。
西索尔眼神一变,用佛塔可不是他那临时盟友的风格,反而是……
“顾泽之?”
“正是在下。”顾泽之一跃,拉着温莎后退至八部天龙塔旁,笑得恣意,“我可不是怀清仙君,而是今日要取你狗命的佛子。”
西索尔叹气,晃了晃手中的权杖:“言语粗俗,没有礼数,行事没有分寸……”
他以极为挑剔的目光,一连找出顾泽之好几个缺点,对着温莎:“莎莎,这样不成熟的年轻人,不应该是你的选择。”
顾泽之大为恼火,佛塔随他心意,转动不停,梵音阵阵,让本来凑过来围观的魔修们纷纷退避三尺,落荒而逃。
温莎握住顾泽之的手,道:“可他就是我的选择。”
“你们并不般配。”西索尔并非魔修,八部天龙塔对他的威压并没有顾泽之想象中那般强烈,西索尔甚至游刃有余地挥着那奇怪的权杖,一边发表评论,一边随手扔出几个魔咒,直击顾泽之的要害。
顾泽之以本命折扇配合佛偈一一化解,反唇相讥:“般配与否,并不是你这个魔头能决定的。”
西索尔笑意未减,抬手,这祭台上便隆起阵阵丘壑,将顾泽之布下的佛塔阵冲散:“我当然能决定,只要没有你这个选项,那么,莎莎就没有你这个选择。”
“你做梦!”
“我这一生,偏爱做梦。”西索尔吟咏一般地回应着顾泽之的话,权杖上星云铺展开来,将这一片天地包裹,“还不愿意醒来。”
顾泽之从未见过这样的法术,在这星云之中,他站立不稳,不得不踏着自己的本命折扇,堪堪稳住,不至于在这极光与极暗的交汇之中失去平衡。
顾泽之:“做梦又不肯醒,这是大病,要治。”
“你不懂……毕竟,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美好的梦,见过那样美好的人。”
顾泽之看着西索尔脸上那沉醉的表情,只觉得跟那些执拗得完全劝阻不了的信徒们无比相似。
看着可怖又无可救药。
顾泽之断言:“你疯了。”
“我没疯。你不懂。”
所有的疯子都会说这样的话。顾泽之不以为意,瞄准魔尊的方向,又祭出几道佛偈。
但他深陷这一领域之中,确实落了下风。
如果能出去……
“顾泽之,这边。”顾泽之循声望去,温莎正拿着那根有点奇怪的棍子,忽然用力,点向一处,这漫天黑夜与星云忽然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飞快地碎成一片片。
温莎向顾泽之伸出手,两人十指交握,这一幕,刺痛了那自顾自沉浸在美梦之中的西索尔。
他想要视而不见,但已经碎裂的星云化作一片片镜子,以不同的角度展示了面前两人的情比金坚。
他熟悉温莎的魔法,温莎也知晓他的魔法的漏洞。
他只能看着温莎,带着那个佛子,离开他的领域。
温莎悲悯至极地看着他:“醒醒吧,西索尔。”
他被迫醒了过来。
看着那个被他费尽心机送到这个世界上的圣女殿下牵起另一个人的手,以温柔似水的眼光看向另一个人。
而他,就像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蛋。
第103章 自作聪明6
◎试图劝说温莎变成奇迹莎莎……?◎
温莎和顾泽之仍十指紧扣,那种最亲密的人才会做出的举动无时无刻不刺痛着西索尔的眼。
他应该愤怒——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和温莎之间横亘着那伪神,所以温莎才忽略了一直陪着她的自己;而在这个世界里,又凭空出现一无耻的佛子,成为他与温莎之间的阻碍。
可到了这个时候,西索尔反而冷静下来,原本还有一点即将歇斯底里的征兆,现在全被他隐藏在温和的笑容下。
他左手聚合起魔法元素,将这些元素充作粘合剂,开始修补稍有损毁的权杖。
像是每一次在教会和贵族的斡旋里失败一样,平复心境,开始复盘。
温莎说得对,他应该清醒。
清醒地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这佛子,还有那潜藏起来的伪神——哦,对了,还有温莎,他知道莎莎喜欢什么,总会慢慢让她接受自己。
西索尔深思,手中却仍挥舞权杖,将顾泽之掷来的菩提珠一一击回。
他的脚下,那原本雕栏玉砌的祭台,忽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西索尔像是一只黑天鹅一般轻巧地坠落。
“后会有期。”
裂缝陡然合上,顾泽之想要追去,但也追赶不及。
只低头盯着那原本裂隙的位置,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因为方才的激战,顾泽之束发的玉冠有些松散,几缕檀香味已经有些单薄的发丝垂下,遮得他的面容似乎也有些朦胧不清。
西索尔毕竟是魔尊,这里又是魔界,在他的地盘上,西索尔自然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可缩地成寸,一日千里,行动自如。很难被追踪。
温莎在气息浑浊的魔界,也感应不出西索尔的位置,想了想,她倾身呼唤佛子:“顾泽之,我们先去找城主印吧?西索尔暂时离开,那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出现。”
她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前搭档,所料应该不错,他们现在没有什么危险。
隔了大概几息,顾泽之才直起腰身,黑眸之中有意思惘然,却应道:“好。”
***
先前,温莎被带过来的地方便是那李府,她早已用神识将这一片探知清楚,此刻带着顾泽之过去,驾轻就熟。
李府内,那几个本来被指派来伺候温莎的婢女们还在。不过看样子魔界对婢女们没什么严格的要求,此刻她们几个人正一人拿了一把瓜子或者核桃之类的小零嘴,正准备往门外走。
迎面就撞见了温莎和顾泽之。
哗啦啦。
她们手中的东西撒了一地:“城主,您这么快就甩了魔尊找了个小白脸私奔?”
温莎也没料到那胆子颇大的婢女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忙道:“不是……”
她偷偷留意顾泽之的表情,果然见佛子那挥扇的节奏都乱了套,黑眸微眯,显然是动了怒。
不待温莎继续解释,顾泽之抢先开口:“是你们魔尊试图要当第三者,破坏我跟你们城主之间的感情……”
婢女们震惊地张大了嘴:“什么?我们魔尊长得那样好看,居然试图为爱做三?!”
顾泽之不悦:“我身为半个出家人,可不打诳语。”
顾泽之说着,刻意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那靛青色的宝相纹罩衫。
婢女们嘀嘀咕咕,很快猜到了顾泽之的身份,但仍是有些犹疑:“魔尊大人气度不凡,处事也大气非常,许是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之前被温莎用过的扶苏剑化为剑灵身形,不大的孩子蹦跳起来,气势汹汹,“你们魔尊那样的白切黑,就是男配命,当不了言情话本的男主!”
谁知那些婢女们听了扶苏剑剑灵的话,一改原本如履薄冰的样子,各个都来了精神:“白切黑怎么了?看不起白切黑?小屁孩,你知不知道,白切黑才是正道!”
“呵呵,不可能,势均力敌的互补才是官配!”
“呵,小弟弟,你看的都是什么古早的话本,你这设定早过时八百年了好不好?!现在流行的就是疯批腹黑、隐忍、求而不得!”
扶苏剑剑灵当然很久没有接触到什么流行话本。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这几日,他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打架的路上,剑都快累瘦了,哪有机会看什么流行话本!
听到这几个女魔修的话,他颇为心虚,但面上不显,梗着脖子仰着头与她们唇枪舌战。
温莎和顾泽之相顾无言。
半晌,实在听不下去这几人以自己为主角进行什么官配研讨的温莎指着那一排房屋:“我们先去搜找城主印?”
顾泽之颔首,牵起温莎的手,刻意在那辩论得热火朝天的婢女们面前晃了一圈,这才顺着温莎所指,开启第一扇屋门。
身后,婢女们哑然。
扶苏剑剑灵恨不得鼻孔朝天:“我说什么来着——哼哼!你们这些无知的小丫头,还不赶紧将那些胡编乱造的话本子呈上来,让我品评一二?”
几名婢女恍恍惚惚地依言掏出几本话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他们的魔尊大人强行做三还失败了……那知道了真相的他们,还能活吗?
几人嘀咕一阵,飞快地收拾细软,夺门而出。
偌大的院落里,只留下扶苏剑剑灵一个人盘腿坐着,饶有兴致地拿着最新的话本,津津有味地阅读。
***
屋内,温莎和顾泽之分头行动。
不知为何,温莎能感知到这城主印就在这屋内,却探知不到更加具体的位置。
“阿温……”
温莎听见顾泽之唤她,忙从那书架底部的箱箧处直起身子,回头看去。
青丝如瀑,每一滴水珠都恰好落在顾泽之心中最柔软的位置,让他心中的欲念和情愫如同春笋一般,饮了点水,便疯狂生长。
始作俑者浑然不觉,睫羽如被春风吹醒的花瓣一般轻轻晃着,声音温柔的如同刚解冻的溪水一般:“你找到了?”
“唔……”顾泽之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却是有几分复杂,“我找到了点别的。”
“什么?我看看?”温莎还以为是什么有用的线索,忙大步走到顾泽之身边,微微仰着头,十分信赖地看着顾泽之。
顾泽之眼神游离,可还是将手中的东西拿到身前:“我找到了这些,阿温,你看。”
顾泽之话音一落,那几件原本被西索尔留下来充作婚典服饰的裙子便排开,将温莎围在中间。
顾泽之点了点其中几件制式他比较熟悉的的衣裳,道:“这几件,应该是婚服,但是——”
他那因为阅读佛经而略带薄茧的手指又碰了一下另外几件白色的看着并不舒适、但却十分精致的衣服:“它们……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温莎有些心虚。
顾泽之不等温莎回答,垂眸猜测:“难道是阿温之前世界里新娘子应该穿的衣服?”
顾泽之随手拿起一件一字肩的婚纱,缓慢地拂过那过分大的领口,又顺着那V字领的后领,白皙的手指一路滑向那窄窄的腰间。腰间下,是以蕾丝和手工花朵缀着的长裙。
温莎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顾泽之的手,顾泽之明明在抚弄这白婚纱,但温莎的身体也泛起细微的战栗,好像顾泽之的手正这样一寸又一寸抚过她的肌肤一样。
她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脚步轻移,试图离开。
顾泽之察觉温莎的动作,却没有直言相阻。
手中动作不停,不过,那一双手就停留在腰身的位置。他虚虚比量了一番:“这衣服应该是为阿温量身定做,尺寸分毫不差。”
原本还试图逃跑的温莎脚步一顿,无奈停在原地,小声辩解:“我的身形自从成年后就没有变化。西索尔之前和我是搭档,教会之中圣女的服饰会经过主教的检查,以确保没有黑暗眷属动手脚……”
顾泽之拿着这件婚纱靠近,那原本有些淡的檀香味又变得浓郁起来,不容拒绝地侵蚀着温莎的理智:“搭档啊……所以刚才阿温任由他离开?”
“不是。”温莎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了那书柜上,脊背被那桁架隔得有些疼,她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却也不知道问题处在哪里,晕乎乎地就实话实说,“他是魔尊,在这里动手对我们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