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堂又咳嗽了几声:“我明白了。送郑……姑娘去休息吧。”
郑淑听他咳嗽,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您身体不适吗?”
苏玉堂淡淡道:“偶感风寒,不碍事。”
郑淑被人送回房间休息。
郑淑不敢到处乱跑,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
她坐在窗前往外看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侍女的对话:
“咱们将军这次得胜归朝,至少得封侯吧?”
“何止,陛下还想将五公主赐婚给苏将军呢。”
“可是,传闻苏将军以前不是和三公主殿下……”
“嘘,别提这个名字。三公主……谁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再说,她一个和过亲的女人,哪怕是公主,再配我们将军,也不合适吧?苏将军会被满京城嘲笑的。”
“……”
郑淑不敢再听,慌忙起身走到卧房。
那两个说话的侍女目光遥遥往这里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
两日之后,郑淑被送回公主身边。
面对李锦书的询问,她只说将军一切都好。
她听到的那些话,她不敢和公主说。她不了解公主以前的事情,就悄悄地同那些服侍公主的宫人打听。
这种事情当然瞒不过李锦书。
她将郑淑叫过来:“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郑淑低头不敢说话。
她问那些宫人的话李锦书都知道,她猜测:“你可是,在苏将军身边,听到了什么话?”
公主虽然温柔,可那双眼睛清凌透彻,好似什么都瞒不过她。
郑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听到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大帐之中一片寂静。
良久,她听到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们说的,好像也没错。”
郑淑不知怎么的,脑海里闪过苏将军的脸。
她觉得苏将军和公主有点像,他们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沉默,神态很宁静,目光悠远,仿佛在怀念什么人。
她本能地觉得,苏将军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急急分辨道:“只是两个侍女那样议论,苏将军并不知情。”
李锦书望着她笑了笑:“傻姑娘。”
郑淑不解地看着她。
李锦书轻轻摩挲腰间的荷包,那里面装着一枚平安扣,支撑她熬过了七年:“我知他不是那样的人。”
*
七日后,北狄王献上降书,愿从此对大夏称臣,永世交好。
苏玉堂亲自去迎接七年前,被送往北狄和亲的七公主一行人。
大帐之中,李锦书穿上了当年她从大夏被送往北狄的时候,身上穿的那身衣服。
这身衣裙,来到北狄之后再也没机会穿,悉心保存七年,依旧华美,只是她身量长高了些,穿着不那么合身了。
她端坐账中,看着那位丰神俊朗的年轻将军卸下武器,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弯膝,下跪:
“殿下,末将来接您回家。”
李锦书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滴泪:“辛苦苏将军。”
两人目光对上,仿佛从来不存在七年的隔阂,他们还是那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郎君和小公主,望向彼此的眼神里,亲昵而温柔。
公主车驾离开北狄,踏入大夏领土的时候,停下了。
苏玉堂躯马前来,询问她有什么事。
李锦书含笑看着他:“将军,过去七年我不能释怀,我不愿再回雍都,还请将军返朝,替我向父皇陈述我的苦衷。”
苏玉堂目光一颤,平静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锦书:“灵州甚美,我欲长住于此。”
苏玉堂深深望着她:“锦书。”
这是重逢之后,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这是你内心所求吗?”
李锦书点头:“是。”
“我知道了。”苏玉堂沉声道,“我会回京,禀告陛下。”
他似乎压抑着什么难耐的情感,转头便想走,李锦书又喊了他一声:“将军。”
苏玉堂定住身体,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
李锦书递给他一样东西:“这个,还给将军。”
坚硬的触感隔着荷包传递到手中,苏玉堂紧紧握着,望了她片刻,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车帘放下,李锦书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靠在马车中。
郑淑目睹了这一切,不忍道:“殿下,苏将军的模样,明明对您有情。您为何……”
为何要这样做呢?
她想不明白。
她也不懂,苏将军为什么不阻止。
李锦书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苏玉堂行动极快,当日便将李锦书在灵州安顿好,留下数千士兵护卫公主安全,自己带着大军离开了灵州。
从北狄接回来的那些女眷,大部分愿意留下来陪伴公主,她们知道这个世道如何,分明是受害者,回去之后,家中却未必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对家中依然有眷恋的,就跟着大军一起离开。
苏玉堂一次也没有回头,不敢看灵州一眼。
他怕,自己回头,哪怕只看一眼,都会忍不住。
所以他不知道,灵州城门上,一袭素色斗篷的女子,安静地望着大军离开的方向,直到夕阳下落,再也不见。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一个月后,雍都传来圣旨。
皇帝自觉对这个女儿亏欠良多,据说听到她的话语之后,在宫中大哭了一场,当场下旨,将灵州封给她做了封地。
从此,三公主李锦书便是灵州之主。
*
“公主殿下!”郑淑送走大夫,眼眶通红地看着神色平静的女子。
“您为什么不回雍都呢?太医院一定会有法子的!”
此时,她们已经在灵州一年有余,李锦书手段强势利落,将灵州牢牢掌控在了手中。
到这个时候,她才告诉了跟在自己身边的郑淑,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北狄那七年,已经将她的身体熬干了。
“没用的。”李锦书脸色苍白,比之前瘦了许多,犹如一朵开败的花。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她已经把东西还回去了呀。
她叹气,笑了笑:“但凡能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我也不会,看着他走。”
“我不甘心啊……”
那样痛苦的七年都熬过来了,却败在了命运手里。
郑淑知道“他”是谁,她急急说道:“那我给雍州写信,至少、至少,最后这段时间里,让苏将军陪着您……”
“何必这样自私呢?”李锦书闭上眼睛,“若我身体无恙,哪怕有再多流言蜚语,我也要去争一争的。可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他过来,不过是平添一场伤心。”
不如让他以为,我在灵州活得好好的。
他念着我也好,娶新人也好,总不至于太伤心。
*
雍州,苏府。
须发花白的太医摇头,愧疚:“将军,请恕老臣无能为力。”
苏玉堂面色平静:“我心里有数,大人不必介怀。”
庆阳郡主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不是说一点小伤吗?”
“阿娘。”苏玉堂低声说道,“送太医回去吧。”
等到太医离开,他掀起衣袍,重重地跪在了庆阳郡主面前:“儿子不孝,不能常伴母亲身边了。”
庆阳郡主抖着唇:“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去求陛下,去寻天下名医……”
苏玉堂:“阿娘,我用了千机。 ”
庆阳郡主僵立原地:“你说什么?”
苏玉堂敛目:“我服用了千机。”
“啪!”
庆阳郡主甩了他一个耳光:“苏玉堂!你对得起我吗?”
千机是秘药,服用之后能提高人体潜力,但对身体损耗极厉害,服用此药者,活不过而立之年。通常都是权贵之家给死士用的。
“我对不起阿娘。”苏玉堂跪在原地,“如今阿原阿令都已经长大,有他们承欢膝下,等我去后,阿娘也不会孤单。”
阿原和阿令是他兄长的子女。
庆阳郡主眼眶通红:“你、你为什么?”
“我荒废了十几年的时间不曾练武。”苏玉堂弯了弯嘴角,“不用千机,我何日才能踏平北狄?”
庆阳郡主忽然懂了,颤声问道:“为了三公主?”
苏玉堂垂眸:“我答应了她,要接她回家。”
可惜,他不能娶她了。
“你答应了她,那你想过我吗?”庆阳郡主又甩了她一个耳光,“七年前,我父亲和儿子战死。七年后,剩下的儿子又为了一个女人弃我而去。我呢?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想过我吗?”
“想过。”苏玉堂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又重新跪直,语气平静,“我对不起阿娘,下辈子,儿子再向您尽孝。”
“您没有我,还有父亲,还有阿姊,还有孙辈承欢膝下。”
“可是锦书,一个人在北狄受尽折磨。我不去接她回来的话,再也没有人会想着她了。她又何其无辜呢?”
庆阳郡主忽然说不出话来。
三公主去和亲的时候,她也为她难过,战败和她没有关系,但她要为了两国的“和平”而奉献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于她,可是……
“你告诉她了吗?”
苏玉堂摇头:“她不愿意再回雍都,也好。在灵州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她还那么年轻,七年只不过是生命里极短的一部分,终有一日会走出来的。
往后,她或许会遇到一个很好的郎君,陪着她一起到老。
庆阳郡主府上,进行了一场安安静静的婚礼。
只有新郎,不见新娘子。
苏玉堂穿着大红喜服,衬得他没有血色的脸愈发雪白。
庆阳郡主充当司仪,抖着嗓子念: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苏玉堂朝着面前的空气弯下腰,抬眼,笑着喊了一声锦书。
“锦书,我来娶你了。”
第113章
于月月整个人看完就是:???
闻征!
你这个糟老头子,你没有心!
电影已经散场了,她还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心里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的心里实在难受。再看旁边的观众,至少一半都在擦眼泪。
旁边的女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直到工作人员进来打扫,于月月才起身出门。
一出去,她就买了杯冰可乐,咕咚咕咚半杯冰水下去,总算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几分。
但还是想不通!
编剧你为什么要这样!
导演你为什么要这样!
哪怕身体不好了,让他们余生好好在一起不好吗?
或者,至少,让他们死的时候,哪怕知道真相呢?
他们都做了自认为对对方最好的决定,可就是这个决定,让他们连生命里最后的一段时光都不能相守。
于月月很气。
可她不知道怪谁。
谁也不能怪。
那就只能骂导演和编剧了!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她准备开始写影评好好喷一喷导演。
结果一打开评论页面,满屏的观众评论:
[绝美爱情!看了绝对不亏姐妹们!]
[闻征这个老头子真的太会了,谁能想到他是第一次拍这种爱情故事呢?]
[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绝对没有诈骗,给我感动哭了]
[这是我今年见过的最深情的男女主。电影全程高能,一点不水,信我。]
于月月:“……”
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会对这部电影感兴趣了。
不就是被这群人说的“绝美爱情”安利的吗?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