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的侍卫根本不是追兵的对手，因为领兵追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堂堂宛国战神白昭奕。
夜凝也是使了许多手段，才将陇海勉强救下，甚至于除了陇海本人，其家人无法多救一人。
夜凝淡淡看着窗外，“我将你救到这里，你应该能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陇海抖了抖，眼底闪过精明，“小人隐约能猜到。”
夜凝冷笑，“你不知道。”
陇海一愣，“愿闻其详。”
夜凝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了起来。
他说了当年母亲被谗言，又说了母亲被骗了钱财回到部落后备受欺凌，说了母亲忍受不了最后跳井自杀只留他自己在狐族村子里备受欺辱，更说了燕国皇帝答应他，只要帮他蛊惑韫游便恢复他身份。
夜凝的脚步突然顿住，冷冷道，“但现在，他竟然要食言。”
第283章
你愿意接受这么古怪的我吗？
陇海面色苍白——他刚开始通过朋友介绍买下夜凝送给昏君时，未对夜凝身份怀疑，后来发现夜凝进宫后便如鱼得水，迅速取悦昏君，气势更凌驾于他之上，便隐隐猜到夜凝大有来头。
但夜凝适时给他好处，他也就没多管。
宛国亡国已成定局，他陇海岂会看不出？
大家都是来分一杯羹的，何必互相为难。
却怎么也没想到，夜凝竟是燕国皇子！
虽然现在还不被承认。
陇海是何许人也？瞬间便明白过来，“夜大人将小人救回来，是要小人效忠，助夜大人一臂之力？”
“是。”夜凝了解陇海，也没拐弯抹角。
陇海猛地抬起头，眼中赤红，“夜大人，帮小人报仇！小人一家死得好惨！”
夜凝冷冷看着陇海，“向谁报仇？”
“冤有头债有主，白昭奕！”陇海咬牙切齿。
夜凝了然，“好，只要我能恢复身份，定会帮你报仇……”说着，从怀中掏出两瓶药物，“这两种药，一种是毁容药、一种是毁喉药，服用时极其痛苦，连续服用三日，容貌和嗓音便会发生永久改变，虽然丑陋，但外人认不出，你若是愿意便取药吧。”
说着，将药瓶扔了过去。
陇海接住药瓶，紧紧握在手心，“愿意！小人为了报仇，什么都愿意！”
赤红的双眼，几乎要喷出血，满是仇恨的火苗。
夜凝淡淡看了一眼，“去地洞喝药吧，药效发作之前，别出现在外人眼中，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是！”
陇海拿着药退了下去，夜凝却没回去休息，依旧坐在正堂，怔怔地看着门外若有所思，好似回忆一般。
……
接下来的几日。
韫玲珑终于过上了心心念念的咸鱼生活。
东宫在皇宫之中，却又好像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宫里人都知道太子带回了名女子，却不知女子身份，因为太子下令，任何人不可打探东宫之事。
所以无论东宫外如何风起云涌，东宫内却永远一片平静。
上午……
韫玲珑吃完饭，找了本书看，才刚看几页，就听见门外传来「见过太子妃」的声音，那声音时起彼伏，由远及近。
“玲玲，你做什么呢？”
紧接着便是一道中性的声音，满是兴奋。
一旁的于公公笑眯眯道，“小姐，是锦岚大人来了。”
韫玲珑放下书，迎了出去，还没等她说话，就被一个大大的拥抱抱住。
韫玲珑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这拥抱又结束，“玲玲用早膳了吗？用得可习惯？”
韫玲珑莞尔一笑，“你让小厨房专门准备宛国膳食，我当然习惯，不过燕国的膳食我也喜欢，你不用专门给我准备宛国膳食。”
她本来就不是宛国人，所以对宛国膳食没什么特别的坚持。
“我陪你到御花园走走？”凤锦岚提议。
韫玲珑想了想，沉声道，“宫里有不少人打探我的情况吧？我现在出行，会不会太过招摇？”
凤锦岚见明明贵为一国公主的女子非但没有骄纵跋扈，反倒是知书达理，顿时更是喜欢了。
“问是一定会问的，这几天宫里不少嫔妃想尽办法和我套消息。”
突然，凤锦岚发现韫玲珑在看她，急忙纠正道，“你别误会，我没趁机占便宜，真的，小手都没摸过，有宫女作证！我现在就去找目击的宫女太监！”说着，转身就要走。
韫玲珑急忙把她拉住，“别去，你是否占便宜，我不在乎的。”
某人立刻可怜兮兮，“所以，你还是不在乎我，是吗？”
韫玲珑哭笑不得，“当然在乎，但那个在乎和你想的在乎，可能不大一样。”
凤锦岚定定看着她，好半晌，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怪人？”
于公公见状，立刻退了出去，关了门，只留两人在房间里。
凤锦岚问，“你会不会对我有反感？明明是女子，无论打扮、外貌、喜好却都与男子相同。宫里那些女子虽然对我笑脸相迎，但我知道，她们只是屈服于我的权势而已。”
韫玲珑瞬间便明白凤锦岚在意的是什么。
她斟酌词汇，轻轻道，“你平时表现得不以为然，但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的差距，你其实是在意的，是吗？”
凤锦岚眼神闪烁，“还……好……”
韫玲珑叹了口气，她该怎么解释，凤锦岚生错了年代。
如果生在开放的现代，她的情况足可以选择做变性手术或者找同性爱人，但在这个时代，就会被当成怪物一般罢。
韫玲珑思考了好一会，才道，“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我只能说，我不在意。你只是灵魂装错了身体，灵魂没错、身体也没错。
而且我认为，无论你是男是女，是男身女魂也好、女身男魂也罢，只要你是个不违背良心的好人、造福百姓的好人，就是我的好朋友。”
这样的话，凤锦岚不是没听过。
她年幼时，发现自己与普通女子不同，也曾害怕迷茫过，更经常与人倾述痛苦，希望得到旁人的理解。
然而因为她的出身和身份，人们害怕她、巴结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内心却鄙夷。
她从小便聪明，如何看不出对方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真意？
就好像现在，她从韫玲珑诚恳的目光中能感受到诚意。
凤锦岚笑容重新缓缓绽放，“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韫玲珑好心提醒，“朋友妻不可欺。”
凤锦岚笑容更大了，“原本因为你的独特，明明其貌不扬，但当面对男装的我时，不仅没有任何心动，反倒是急于撇清干系，但那时候还不算喜欢。直到苍迟修找过来，你知道了我身份，却没表现出任何惊讶。”
韫玲珑这才想起来，如果换成这个时代的女子，发现一名从身材到模样声音都和男子无异的人是女子，会极其震惊吧。
她当然不震惊了，在现代，比这更离奇的事多了去了。
心中再次感慨——可惜了，凤锦岚生错了年代，如果生在现代就好了。
“你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凤锦岚问。
韫玲珑收回思绪，“你说……”
“如果你不认识苍迟修，先认识的我，你愿意接受这么古怪的我吗？”
第284章
夜大人，您该不会……惑乱后宫吧？
韫玲珑认真道，“如果他没出现，而我们先认识，我不敢保证一定会喜欢你，但如果不喜欢你，我发誓绝不是因为你的性别。”
凤锦岚面容微微一怔，随后慢慢笑了。
如果她直接说会喜欢，她反倒是不信。
“那如果苍迟修那家伙见阎王了呢？”凤锦岚兴致勃勃，“你要不要考虑我？”
韫玲珑一惊——这家伙是什么意思？打算弄死自己发小？
凤锦岚见韫玲珑脸色变了，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抢女人所以杀他，我和他是利益共同体，若没有共同利益，八百年前我就想办法把他宰了。
你可不知，封妃大典是我一生的噩梦，到现在偶尔还吓醒，如果早早宰了他，就不会落下心里阴影了。”
韫玲珑，“……”苍迟修和凤锦岚也算是一段孽缘了。
“你在东宫几日了，会不会闷得慌，我陪你到御花园走走。”凤锦岚不由分说，已拿来了披风。
韫玲珑见状，也不好驳了对方雅兴，乖乖地披上披风，和凤锦岚走了出去。
凤锦岚牵起她的手，“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暖。”
韫玲珑努力缩回自己的手，但对方拉得很紧，当着下人的面，她又不好拉扯得太明显。
两人就这么手拉手出了东宫。
凤锦岚穿的服装特殊，其款式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此时与身材娇小的韫玲珑走在一起，更好像翩翩美男子一般。
离开了人群，韫玲珑终于道，“锦岚，我们这样不合适，虽然你是女子，但迟修并不认为你是女子，会生气的。”
凤锦岚瘪了瘪嘴，“我后悔了，应该早点整死他。”
但还是尊重女子的意见，放开了女子的手。
两人到了御花园。
今日天气微凉，虽然阳光很好，但出来逛园子的嫔妃美人不多。
凤锦岚笑道，“我们的御花园好，还是你家的花园好？”
虽然对方没指明，但韫玲珑知道她说的是宛国的御花园。
“我家的好。”
“啊？我们燕国的不好？”
韫玲珑道，“韫游挥霍奢靡、不学无术，将钱财都放在奢侈的生活上，你们的御花园如何能比？虽然韫游的御花园更好，但却不是什么光荣，反倒是耻辱。”
凤锦岚点了点头，也不再比什么御花园了。
却在这时，韫玲珑在前方看到一道身影。
是一名男子，具体说是少年。
少年虽披着月白色的厚重披风，但依旧掩盖不了其身形的纤细优美。
是夜凝吗？！
她是不是不方便见夜凝！
糟，之前她忘了夜凝也在皇宫。
就在韫玲珑想叫凤锦岚离开时，那少年回过头，看见了她。
一刹那，如冰雪初融，百花绽放。
夜凝拉着披风，如同一只欢乐的小蝴蝶，向韫玲珑跑来。
韫玲珑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守着的下人——完了，现在所有人都看出她和夜凝认识，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也不知苍迟修和凤锦岚怎么继续隐瞒。
凤锦岚见状，立刻拉住韫玲珑转身就要走。
韫玲珑急忙问道，“锦岚，这样不好吧？既然看见了，不是应该打声招呼吗？”
凤锦岚面色铁青，“是我的失误，我忘了这家伙也在宫里，不过后宫乃嫔妃居住之地，他怎么能来此？”说着，对尾随的两名宫女彩燕和彩莺使了眼色。
两人接了命令，立刻对着夜凝便迎了过去。
夜凝脸色变了，从之前的笑容满面变成了满脸疑惑，当被两名宫女的拦下时，满脸憎恨，“让开……”
两名宫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位大人，这里是后宫，未经允许的男眷不得进入，奴婢虽不知大人的身份，但这般追赶太子妃，怕是不合适吧。”
“我是……”夜凝欲言又止。
是啊，他怎么解释，他明明是皇子！
而且是为燕国舍身建功立业的皇子，此时却连自己身份都说不出，因为皇上还不承认！
为什么别人从出生开始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家庭温暖，到了他这里，却变成了全族嘲讽欺凌？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回忆狐族的一切。
唯一回忆时，便是幻想将狐族人杀光时！
夜凝眼底闪过凶残，但掩饰得极好。
他能感觉到两名宫女武功高强，他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
即便能打得过，也不敢出手，因为这里是皇宫，没人承认他的身份。
夜凝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慢慢后退，随后转身离去。
瑞祥宫……
夜凝回来，几名宫女屈膝问安。
夜凝视而不见，直回到房间。
当房间无人时，夜凝脸上表情荡然全无。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道声音响起，“小人见过夜大人。”声音并非嘶哑也不洪亮，听起来有气无力、平平无奇。
夜凝收回思绪，抬眼看去。
入目是一名中年人，国字脸，高鼻梁，嘴唇厚大，虽然其貌不扬，但看起来忠厚老实。
夜凝点了下头，“进来吧……”
“是……”
不是别人，正是服药后的陇海。
夜凝道，“我给你的药物，会造成骨节和声带的增生，以到达改变容貌的目的，但既然动了骨，以后阴天下雨遭些罪是在所难免的。”
陇海噗通跪下，狠狠道，“只要能报仇雪恨，让我干什么都行！”
夜凝缓缓点了点头，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在后宫，男子行走不便，按照道理，我应让你净身，但考虑到你家破人亡，便免了去，你年纪虽大，还不是不能生，回头找个女人重新繁衍后代便好。”
陇海没起身，连连磕头，“小人多谢夜大人！夜大人对小人有再造之恩！”
夜凝终于道，“起来吧，你那东西，也许还有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