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担心我？”
他轻声道，目光流连在她脸上，带着他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温柔。
“谁要担心你，我不过……”谢妩眉脱口而出，忽然想到她来这里的任务，她总不能搞砸了任务。
他立刻道：“你不过什么？”
“我……反正，我总不会害你就是了。”
见他没有再追问的意思，谢妩眉轻吁了一口气。
他垂眸凝思，忽然开口道：“那个点心，叫什么名字？”
她一愣，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还没有名字。”
“味道很熟悉。”
“你吃过？”
“嗯。”他点头，幽深的眸子凝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最终他的眸光还是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很多年前吃过，不过早已凉透了。”
谢妩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客气道：“哦，你喜欢下次再给你做。”
“好……”
回答的干脆利落，谢妩眉看过去，只见他一双桃花眼无比闪亮，连嘴角都翘起来了。
谢妩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果真是少年，一颦一笑都是美好。
真好看……
仿佛春三月来临，瞧着和煦极了。
“怎么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却沉默了。
半晌后，他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这么快？”
谢妩眉看了看天色，果真已是暮色四合了，这一顿折腾，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十指翻飞，结出法阵，他将法阵丢在她脚下，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要再来找我了。”
法阵开启，金光笼罩着她，谢妩眉忙喊道：“等等，我还有话没——”
他的脸在她眼前越发模糊，她看见他的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话。
但她已被法阵传到自己的房间中，她站着没动，耳边却回荡着他方才的那句话。
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回想着最后他的口型，只勉强分辨出「阿妩」一词。
这人怎么变脸这么快！
“墨卿羽，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妩眉扑倒在床上，狠狠地砸了一下被子！
“什么狗屁任务，老子不做了！”
“什么狗屁三界，关我鸟事！”
这男人到底什么属性，怎么才能搞定他啊！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不可爱了，好想回现代呜呜呜。
夜半时分，谢妩眉被一阵骚乱声惊醒，她披衣出门一看，只见东方的夜空竟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她眯着眼看了半晌，这，似乎是听雪楼的位置。
可听雪楼遍布他的结界，又怎么会失火呢？
除非，这把火是他故意放的。
他真的把听雪楼烧了。
她抬手摸了摸微肿的唇，垂下眼帘。
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
自那日起，她果真没有再见过墨卿羽。
听雪楼也如她所想那般化成了废墟，西陵公主听说墨卿羽下山，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微宗。
自屠魔谷那一夜后，瑶光道长便被无量道尊关入善恶界了，没有他的印记谁都不能进出。
琉嘉郡主早就被带回了京城，岑寂也传了消息给她，康平王府最近也有不少西陵人进出，只是论道盛会在即，京中四国人士都比较多，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什么。
谢妩眉整日兴致缺缺，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偶尔想起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会气愤到提剑砍树。
想来真是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他了。
还好裴琅嬛每日都来找她，与她说话解闷。
前些时日，她向裴琅嬛表达了她想修习疗愈之术的想法，这日，正是谢妩眉前往药王谷拜见药公的日子。
两人走在前往药王谷的路上，裴琅嬛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道：“阿妩，你最近是怎么了？”
谢妩眉微微笑了一下：“师姐，我没事啊。”
裴琅嬛顿住脚步：“阿妩，你与卿羽，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
裴琅嬛拉着她的手，走到一处花荫处坐下，面露犹豫之色，琢磨了半天才说道：“这几日你魂不守舍的，到底发生了何事？与那西陵公主有关？”
谢妩眉心道，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怎么会呢师姐……”
裴琅嬛担忧地看着她：“那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哥哥很担心你，特意托我来问问你。”
谢妩眉不语，只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青石地面。
她顿了顿又说道：“听雪楼被他烧了，听说那天你去过？其实卿羽离开之前找过我，他说……”
谢妩眉抬眸，看着她。
裴琅嬛见她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
“他拜托我照顾你，保护好你。”
谢妩眉嗤了一声，他有那么好心？
裴琅嬛见她似不信，暗暗叹气。
谢妩眉忙道：“师姐，我没有与他吵架。是他——”
是他将她赶出来了。
是他不要她再去找他。
“阿妩，我看得出来，你变了很多，他也变了，我看着他长大的，他其实，其实……”
裴琅嬛不知道该怎么说，墨卿羽来找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很是惊讶。
她没想到，当年柔弱不堪伤痕累累的少年如今竟有了心事。
他说：“师姐，活着很累。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我彻底死去？”
“师姐，我该怎么办？”
“我可能喜欢上她了。”
“如果我下地狱，我也想带着她一起。”
“师姐，你什么都不必说，答应我，帮我保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她，保护她。”
白衣少年跪坐在地上，说着她听不懂的，毫无边际的话，把头伏在她的膝上，像幼时那般，清俊的脸庞泛着迷茫之色，了无生气。
第68章
你不是他心上人吗？
谢妩眉道：“师姐？其实什么？”
裴琅嬛回过神，看着谢妩眉略带歉意道：“哦，哦，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谢妩眉抬头看了看天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过去吧，别让药公久等了。”
她状似无意地催促，显然不想再谈起方才的话题。
裴琅嬛无奈，只得再做打算。
到了药王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竹楼，错落有致，以竹桥相连，屋檐四角垂挂着紫金铃，一阵风吹过，紫金铃叮当作响，极为悦耳。
最远处的一幢竹楼很高，树木掩映，隐在云雾间，瞧不清楚模样，显得有些突兀。
谢妩眉看向四周，谷内依山傍水，灵气充沛，又有茂林修竹，泉水叮咚。一片竹海绿韵，清神怡情，倒真是处世外桃源。
竹楼前的空地上晾晒着各类草药，几名约莫七八岁的青衣小童见有人来到，便开心地跑出来，口中直唤着：“琅嬛姐姐！琅嬛姐姐！”
裴琅嬛答应着接住跑过来的孩子们，弯腰蹲下，手中像变戏法似得变出一个荷包，里面装满了桂花糖。
“乖！告诉姐姐，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
一个生得玉雪可爱的孩子指了指一处两层的竹楼：“师父在那！”
裴琅嬛笑着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将一整包桂花糖都给了他。
孩子们见有糖吃，高兴的一哄而散，自跑到角落里分桂花糖吃去了。
谢妩眉此时却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师姐，这些孩子……”
应该不是人。
他们身上没有人的气息。
配琅嬛点点头：“是竹子精。”
“什么？！”
谢妩眉诧异道，不由得又多看了那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们一眼。
“想来这药王谷灵气太盛，这谷中的竹子便修成了精，不过他们不作恶，因为喜欢这里，便每日幻出人形帮着药公整理打扫晾晒药材。”
谢妩眉点头，倒是一群懂事的竹子精。
两人又提步往谷中走去，因着之前生病时见过药公，谢妩眉也不觉得紧张。
孩子们聚在一起老老实实地吃着桂花糖，待两人走过后，一个瞧着年纪最大的孩子，忽然抬头好奇地打量着谢妩眉的背影。
两人走进那座竹楼，果然见到了须发皆白的药公。
药公见到她笑眯眯地道：“小丫头，卿羽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嗯？”谢妩眉微愣：“他下山了。”
药公道：“怎么？你们两个没在一起吗？”
谢妩眉更懵：“药公何意？”
“你不是他心上人吗？”
“不是。”
药公这才一拍桌子怒道：“臭小子骗我！”
裴琅嬛见状忙上前劝了两句，又对谢妩眉低声道：“药公医术高明，但脾气古怪，非将死之人不救，非相爱之人不医。上次，你昏迷不醒，卿羽来找药公救你，便说，便说你是他的心上人……”
谢妩眉：“……”
因有过一面之缘，又是道尊的弟子，药公很是爽快地应下了她要学习疗愈之术的请求。
接下来便是裴琅嬛带着她熟悉环境，直走到最远处的那幢竹楼前，谢妩眉才发现这里有一处结界。
恍惚中，耳边好像有人在吹笛子。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于缕。
谢妩眉凝神再听，那笛声又消失了。
“师姐，你方才可曾听到笛声？”
裴琅嬛摇头：“没有啊……”
见谢妩眉停留在原地不走，裴琅嬛便道：“阿妩，这座竹楼是禁地，结界也是当年的玉仙真人所设，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打开。”
她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群竹子精道：“这些孩子也是守护这座竹楼的，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想来应当是很重要的。”
很重要的东西？
谢妩眉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在她拔出问情时见过的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师姐，你知道玉仙真人长什么模样吗？”
裴琅嬛想了想：“大概就跟玉仙观中供奉的塑像差不多吧？”
说着她仔细看了看谢妩眉，“阿妩，别说，你的容貌倒与那玉仙真人像有两三分相似呢，特别是你这双眼睛。”
谢妩眉心道，果然，当时她就隐约觉得那个女人有眼熟，与她有些相像。
见她垂眸不语，裴琅嬛继续道：“都说相由心生，玉仙真人悬壶济世，心怀天下苍生，想来是生了一张和善的面孔，你与她相似也正常。”
谢妩眉一愣，才听出来裴琅嬛这是在夸她。
两人笑闹了一番，这才又携手离去。
临走时，谢妩眉回头看了一眼这竹楼，耳边倒又响起了方才那阵笛声。
几只竹子精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年纪最大的孩子将二人的对话全部都听在耳中，看着谢妩眉若有所思。
因着药公此刻正炼药，没时间理会二人，裴琅嬛便带着谢妩眉来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池边。
温热的药香扑鼻而来，不同于平时闻到的苦味，这里的药香带着暖暖的花香。
裴琅嬛道：“这是药泉，可疗养病体，加速恢复。”
谢妩眉看向那池子，池子倒似天然形成的，池水透明，瞧着与现代的温泉无甚区别。
谢妩眉撩了撩那池水，果然是温的，带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药味。
想来是在温泉中加了药物，便成了药泉。
谢妩眉问：“平时这里也会有人来吗？”
裴琅嬛摇头：“数年来天下太平，没有战乱纷争，所以这药泉，也只有卿羽用过。”
谢妩眉看着她，轻声道：“师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裴琅嬛轻叹了口气，打量着谢妩眉。
过去她从不敢想她有朝一日能够与谢妩眉成为师兄妹，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天。
她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过去她虽然对自己多有伤害，但始终也接受到了教训，如今改邪归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卿羽了。
她没想到，原来他如此清冷的一个人，也会有喜欢的人，不过最令她想不到的是，他喜欢的竟是谢妩眉。
谢妩眉又道：“师姐，你与我说说他吧，我想听。”
第69章
一脸娇羞的岑寂小朋友
“卿羽他……”
话音未落，便见两名青衣小童结伴走来，见到二人在此处便欢声叫道：“琅嬛姐姐，阿妩姐姐！你们果然在此！”
“怎么了？你们找我们？”
青衣小童道：“是药公要你们速回，有事。”
谢妩眉闻言心头一跳。
裴琅嬛点点头，拉起谢妩眉的手道：“先去看看出了何事，卿羽的事情回头再跟你讲吧！”
两人回到竹楼，不见药公，却见云澈长身玉立，背着手站在窗前。
两人一愣，谢妩眉道：“大师兄怎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