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妩眉心中一惊,难道是?
她不敢耽误,立刻赶往南吴别苑。
到达别苑时,祈云鹤迎了上来。
“舅舅,发生了什么事?”
他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阿妩,岑寂醒了。”
谢妩眉闻言心中立刻放心不少,跟着祈云鹤一路走到岑寂的卧房。
待进了房门,果然见一脸苍白的岑寂斜倚在榻上,含笑看着她。
“阿妩……”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谢妩眉眼圈一阵发红,她哽咽道:“阿寂,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岑寂咧开嘴笑了笑,“阿妩,你呢,你还好吗?”
谢妩眉闻言心中更是酸涩,明明昏迷处于危险状态的是他,可他醒来还要问自己好不好。
“阿寂,我很好,这几日,都是舅舅在照顾你……”
岑寂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祈云鹤,面色有些莫名。
接着他开口,声音冷淡无波:“祈宗主可否出去一下,我与阿妩有话要说。”
祈云鹤闻言沉默了一下,看了两人几眼,才道:“好……”
接着转身就拂开帘子走了出去。
谢妩眉直觉两人之间不大对劲儿,但此刻也没时间多想,便问岑寂:“阿寂,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岑寂费力地直起身子,他躺了数日,身上有些无力。
长发散落额前,挡住了他苍白的脸,显得有些瘦弱,又有些陌生。
怎么会陌生呢?谢妩眉心道,许是多日未见的缘故吧。
于是,她又连忙拿了一个抱枕放在他背后,好让他倚着舒服点。
他道了一声谢。
谢妩眉仔细打量着他,他微阖眼睫,长睫下的眸光明亮得吓人,向来爱抿起的唇角也微微勾着,瞧着竟似变了一个人。
他这几日被祈云鹤照顾的极好,不仅日日为他疗伤,还以自身灵力养着他。
所以他此刻除了面色苍白一点,身上并无一丝久卧之人该有的怪异气味,反而十分清爽。
他看着她,再次微微一笑。
“阿妩,我梦见我变成了一把剑,杀了好多人。”
他垂眸看着谢妩眉放在青色被面上的手,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谢妩眉一僵,没有将手抽出,任由他握着。
岑寂的手心微热,与墨卿羽的冰凉不同,想来想去,这次似乎是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岑寂见她仅仅是垂眸,并没有动作,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继续道:“我梦见,我是你的剑。”
谢妩眉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是我的主人。”
谢妩眉眼睛睁得更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岑寂,“你莫不是还在说梦话?”
他摇了摇头,伸手将她脸颊一丝碎发挂在她耳后,说道:“我听见你叫我——焚寂。”
谢妩眉一时之间有些愣怔,竟忘记拂开他的手,任由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岑寂说,他是焚寂,他是一把剑,而剑的主人是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紫色的眸光闪动了一下,露出洁白的小虎牙,看着谢妩眉,就如过去两人小时候常做的那般,勾起她的小指——
“这是我与你的秘密……”
他看着她软软的小指勾住他的,用大拇指碰了一下她的拇指,又道:
“不要对别人说,否则我可能会死。”
谢妩眉睁大双眼,眸光落在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上,立刻缩回了手。
他看着她,又笑了,“其中缘由,日后再告诉你,千万不要忘记了。”
谢妩眉点点头,心中疑惑,却也不动声色。
“听说你今日要进宫?”他似不甚在意道:“正好,许久不回……承清王府了,我与你一道走。”
“可是你刚苏醒,需不需要舅舅再……”
“不需要。”岑寂打断她的话,整个人好似又是一愣,又道:“怎能劳烦祈宗主一直照顾我。”
谢妩眉微微蹙眉。
岑寂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又要伸手去碰她的脸,谢妩眉立刻站起身,躲开了他的触碰。
这么明显的躲避行为令岑寂伸出去的手变得尴尬起来,他若无其事地缩回手,再次垂下了眸子。
屋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谢妩眉审视他半晌,才沉声道:“你现在情况不稳定,我得先问过舅舅再答复你。”
谢妩眉不等他回话,立刻转过身走出房间。
少年见她走出去,长睫下的紫瞳闪烁了一下,迸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揉了揉额角,闭上眼睛。
昏迷中看到的一切又扑面而来。
耳边又响起了尖啸之声,他看向自己的手心,紫色的纹路缓缓蔓延开来。
谢妩眉走进院子,看见了坐在藤萝架下的祈云鹤,便走过去轻声问道:“舅舅,阿寂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祈云鹤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他的力量觉醒了,如果舅舅没猜错的话,相应的,他的心智与记忆,也受到了冲击。”
“心智和记忆,受到了冲击?”
“他现在的人格,可能有点混乱。”
谢妩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怪不得,她也觉得他似变了一个人,又分明还有以前的记忆。
蓦然间,谢妩眉又想起那晚她做的梦,梦中舅舅被一把紫气萦绕的利刃穿胸而过。
而谢妩眉在百丈原触碰岑寂那一次,看到的就是这把剑。
而今日,岑寂亲口告诉她了,他就是那把剑。
她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说实话,她很怕梦中的一幕会出现。
可是,如果把岑寂送走,可能会害了岑寂,可若是把岑寂留下,她又怕他会害了舅舅。
祈云鹤见谢妩眉神色不定,便问:“怎么了?”
谢妩眉看向他,认真道:“舅舅,岑寂方才说他想回承清王府,您怎么想?”
第172章
神秘的云中城主
祈云鹤皱眉,手指紧了紧。
半晌后,他道:“不可……”
见外甥女疑惑,他解释道:“他现在刚刚苏醒,身上戾气还很足,我暂时还没有压制的办法,若是再次被凶刃控制,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所以,他还要留在我这里一段时间。”
谢妩眉点点头,正要说话,只听岑寂的声音传来——
“祁宗主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少年冷漠地笑道:“您是否管得太宽了?”
他自阴影中缓步走来,嘴角含着一抹几近凉薄的笑,腰背挺得很直,天光云影下,如一把破开深渊的利剑。
“多谢祈宗主连日来的照料,岑寂心领。”
他走到祈云鹤面前,看着他道:“只是我已数日未曾归家,难道,我现在连承清王府都回不得了吗?”
谢妩眉蹙眉,“阿寂,舅舅也是为你好……”
只见岑寂一扬手,“阿妩,可否请你暂避,我也与祁宗主有两句话要说。”
谢妩眉无奈,看了眼祈云鹤,进了房间。
岑寂抬头看着祈云鹤,阳光给他的侧脸洒下了一层淡金色,原本冷漠的脸,竟似又变得温和起来。
“我向来讨厌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以为你照顾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祈云鹤闻言愣怔,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受伤时簌簌抖动的羽翼。
许久后,他轻笑一声,看着眼前不过十八岁的少年,淡然说道:
“不求你感激本宗主,只求你能够坚守本心,不要被凶刃操控,迷失自我。”
送走谢妩眉和岑寂后,祈云鹤一个人回到那间屋子里。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过花梨木书桌的边缘,耳边回响着少年冷漠的话。
有些事情虽然心中明知不可能,但真的确认时,却还是觉得身似浮萍,心沉深渊。
或许是春寒未尽,丝丝凉意爬上,他竟觉得有些冷。
他掀开衣袖,看向手腕上缠着的绷带,轻轻解开。
这是一处刀伤,甚至还有些咬痕,鲜血淋漓又真实无比,他看着这许久不曾愈合的伤口,自嘲地笑了笑。
颈部的伤口早已被他疗伤至痊愈看不出任何疤痕,而手腕这处伤痕——
他丢掉手中的绷带,走了出去。
祈云鹤派人护送二人回到了京城,两人是坐马车回去的,一路上,岑寂都在闭目养神,倒也没有与她说什么话。
谢妩眉低头琢磨着岑寂的话,问了他两次,见他没有打算明说的意思,只好去唤手镯中的系统。
系统小家伙正在用谢妩眉放在镯子里的白绫荡秋千,听到她的心声,挠挠头道:“竟还有这种事?书中只有一把剑啊,名叫无双,是反派取的名字。”
谢妩眉听它如此说,就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
到了皇城大门,谢妩眉先下了车。
岑寂掀开帘子看着她,笑嘻嘻地道:“阿妩,晚上宫宴找你玩。”
按照惯例,谢妩眉先去拜访了慕寒烟夫妇,又奉上了礼物,留下来说了些日常琐事,上次有过接触后,谢妩眉很是自来熟,专拣那好听的话来说,逗得两位长辈哈哈大笑。
临走时,慕寒烟叫住她:“阿妩,今晚有贵客到来,务必认真对待,盛装出席。”
谢妩眉一头雾水,贵客?还值得慕寒烟亲自吩咐她盛装出席?
回到燕昭宫,见到殿内摆设,还有从前跟在她身边的芳踪和柳觅,谢妩眉心头蓦然涌起一阵熟悉之感。
接着就是沐浴更衣,在现代时没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感觉,她权当是放松,泡在燕昭宫超大的浴池里,满池子花瓣,还有两个侍女为她按摩,别提有多舒服了。
芳踪和柳觅许久不见她,自是不知道她身体内已换了个灵魂,挤在她身边一个劲儿地叽叽喳喳。
嘴快的柳觅说道:“郡主,今晚娘娘的生辰宴原是要小办的,但突然接到消息说云中城主要来,陛下下旨令宫门大开,已亲自迎接去了。”
“真的吗?云中城主要来?”芳踪捂着嘴兴奋的尖叫。
谢妩眉一愣,云中城主?
原书中的云中城主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不说他本人,就是整座云中城,也是极为神秘的所在。
云中城处于天界,人界,魔界的无法地带,两侧是暗黑深渊,背靠死生之门,连通往云中城的路都只有一条,名为阳关道。
不同于南吴皇室赤裸裸的炫富,云中城的富有是极其低调的,传闻其有座地下城,是纯金打造的,堆着满满的金银珠宝,仙品灵石,绝世法器。
可是谢妩眉穿书已久,这些枝末细节早已不记得了,于是敲了敲手镯。
脑海中马上传来系统小家伙暴躁的声音:“云中城主?”
谢妩眉立刻将一盘子点心塞了进去。
“正是,你知道这个人么?”
看到有好吃的,系统小家伙显然是高兴了。
“哎呀,不太清楚啊,毕竟这个人在书中实在太神秘了。不过他的势力好像是突然崛起的,云中城穷凶极恶之徒极多,他手段狠戾,将那些散妖啊散仙啊魔修啊治得服服帖帖并为他所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待出了浴池准备更衣时,柳觅突然捧着一只华贵的锦盒走了过来。
“咦?郡主,这件衣裳好漂亮呢,还有这些头饰,是您带回来的么?”
谢妩眉走过去,好奇地看着这件流光溢彩的广袖流仙裙,她抚摸着金线绣成的合欢花,感受着这熟悉的灵力,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
宫宴开始前,谢妩眉穿戴一新,与裴琅嬛一起坐在了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上。
隔着水晶帘,她扫视了一圈,看来慕寒烟真的非常重视这次宫宴,不仅国中官员来了大半,连规格都提到了最顶级。
众人许久未见谢小郡主,纷纷开始朝珠帘之后打量,只见珠帘后坐了两位窈窕美人,衣着华丽,身形动人,只面目看不真切。
片刻后,照仙宗宗主祈云鹤与澄光道长与云澈也都到了。
祈云鹤身份高贵,坐得比较靠前,依次是澄光道长和云澈,只靠近玉案的许多座位还空着。
大殿内人头济济,除了低声交谈的男人,便尽是些身着软纱长裙,梳高髻的美貌妇人,美媛粉黛,金钗罗裙。
谢妩眉与裴琅嬛闲聊了几句后,一时间有些无聊,仗着耳力好,便去听殿内众人攀谈,不过令她惊讶的是,所谈内容皆是关于云中城主的: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今晚云中城主要来赴宴。”
“当真?那个神秘的云中城主?”
“岂能有假?听说陛下都已经将人迎进宫了。”
“云中城主来炎夏做什么?该不会是……”
另一人打断他,“胡说八道什么,小心你的狗命……”
“就是,不看看云中城是什么地方,都快成第四界了。”
谢妩眉捂嘴,还第四界,这云中城主有这么夸张么?
正在这时,只听内侍高声唱道:“陛下驾到!云中城主到!”
随着这话音渐落,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殿门。
只见慕寒烟身旁,一高挑男子脸上覆着半块玉色面具,踩着满殿烛火缓步行来,宽袍及地,衣袖飘摇。
他身上外罩一件金线绣合欢花的长袍,袍子是飘逸的雪色,袖口袍边都压着金丝线,内着一件红衣,雪色与红色衬着,既不艳俗,又不冷清,倒是意外地适合这个场合。
随着他步履移动,金线上的流光随着烛光隐隐流淌,映着头顶束发的白玉簪,显得整个人清冷孤高,矜贵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