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馨:“臣妾谢过皇上。”
书房再一次陷入静谧。
龙案后,萧奕看折子。
龙案前,简馨揪着手指,开始努力在心里想着早前准备好的说辞。
“皇上最讨厌了!到底知不知道臣妾因为今天的事情很伤心?”
“唉——其实想想,皇上没有那么讨厌。至少皇上不是昏君,没有听信玉妃胡言乱语,一切都以事实为依准,这样才给了臣妾自辩清白的机会。”
“可是,还是忍不住想生气怎么办?臣妾一颗芳心都在皇上身上,平日里也没少向皇上表白,但皇上在听见玉妃胡说时候却没有相信臣妾……”
“想想就觉得真的真的很伤心。这就是所谓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咳咳咳!”
萧奕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简馨的遐想,就见他头也不抬,“去替朕泡杯茶来。”
简馨:“是,皇上。”
待去了偏殿,简馨洗净双手坐在茶桌前,一边泡茶一边琢磨着萧奕究竟有没有读心术?
从她刚才的两回试探来看,好像、似乎并没有读心术?
可……
若真没有的话,他刚才好端端地咳什么咳?
看着也不像被口水呛着了。
就莫名纠结。
如果真有读心术,那暴君还真不愧是皇帝,心深似海让人看不出来!
这么一想,登时就激起了简馨的斗志。
无论如何,她得多试上一试才能做出最后的论断。
然而由不得她继续发挥,刚泡好茶景公公就亲自来了:“娘娘,皇上说让奴才送茶过去即可。娘娘可以先回宫歇息。”
简馨嘴角抽了抽。
默默把茶托递给了景公公。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直觉就是认为暴君同学心虚了!
他一定是怕被她发现自己有读心术!
哼……
简馨跺着脚步离开了灏日宫,在日光下挥了挥小拳头:天长日久,山水好相逢,咱有的是机会!
那厢书房里捧起茶喝的萧奕莫名又咳了两声:“景深,你可觉得今日的皇后有什么不同?”
景公公一愣,小心翼翼地觑着萧奕的神色:“回皇上,奴才刚刚去取茶时,感觉娘娘因为不能亲自来送茶似乎略有惋惜之意。”
惋惜?
嗤……
萧奕饮了口茶,想起从简馨那里听到的心声:“对玉妃伙同何才人诬陷皇后之事,你怎么看?”
“皇上公正严明,不仅未被玉妃娘娘的一面之词所惑,而且亲自查明真相,还皇后娘娘清白,实乃千古明君!”
萧奕微微颔首。
朕可不就是这样!
偏生还有人满腹怨言,说什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将朕比作明月倒也没错,可朕是那等会照沟渠之人?
嗤!
真是气煞朕也!
景公公感知到萧奕的不悦,一时没了主意。
皇上这究竟在恼什么?
莫非是因为娘娘?
琢磨间,又听萧奕道:“景深,今日玉妃闹事,朕将处置权交给皇后,你觉得可有不妥?”
一句话让景深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上这问的是啥呀我的乖乖!
皇上做出的决定,天底下谁人敢说一句不是?
又不是嫌命长了!
“奴才惶恐!”景公公趴在地上,“皇上的决定英明神武,奴才觉得没有任何不妥。”
萧奕睨了眼景深:就这出息!
他缓缓站起身,背手走到窗前。
脑海里依旧回放着简馨刚才的心声。
那女人似乎因为朕听了玉妃对她的诬陷后,没有立即相信她,而是尊重事实,查明真相,生气了。
萧奕眉头拧得死紧。
朕乃一国之君,遇见事情遵从以证据说话的原则办事,并无不妥。
若事事都以个人判断为主,不看事实,不问证据,那才是昏君。
皇后的心声中分明肯定了他不是昏君这一点,却又忍不住生气——
这女人心,还真是麻烦,难以捉摸,让人烦心;
而且,今日的皇后,总感觉哪里有些不一样。
她好像,在试探着什么?
第54章
以身相许
诚如萧奕琢磨半天没琢磨出简馨有哪里不妥,简馨亦连续几天没有机会再接近萧奕去试探读心术。
似乎来了避暑山庄后,萧奕就更忙碌了。
胶州的事情一如何菡萏所言,连续五日大暴雨,冲垮了不少农田和村庄,无数家园被摧毁,惨绝人寰。
幸好在萧奕的治理下,整个朝廷由上到下令行禁止,胶州官员按照朝廷下达的指令安排百姓迁徙,最大幅度地减少了人员伤亡。
当然,最初的时候各地都有不肯离开家园的百姓,然而有萧奕圣谕在先,不从令者杀无赦,杀了几个楞头之后,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听从吩咐带着家当迁徙去了安全的城镇。
在听闻连日暴雨当真造成涝灾后,因为迁徙心生怨念的百姓们纷纷面朝京城方向叩首感恩皇恩浩荡。
若不是皇上勒令他们提前逃离,还不知死伤会有多少!
涝灾过后,便是家园重建。
因为胶州受灾甚广,重建并非易事,需得有条理有计划地做好安排。
这就是抵达避暑山庄后,萧奕没日没夜召见朝臣的最大原因。
简馨自然不清楚这许多,自从玉妃被禁足,何菡萏又挨了板子躺在床上养伤后,她的耳根清净了不少。
因为随行来莫兰山的嫔妃不多,所以早在第一天抵达的时候她就吩咐众人不必像在皇宫里一样天天来请安。
就当给大家放个假。
以至于就更清净了。
这日一早起来,白妃和冷妃领着刘嫔一同过澹月宫来。
“娘娘心善不必妹妹们日日过来请安已是妹妹们的福分,这每隔三五日来陪娘娘说说话的规矩,娘娘可不能再拒绝。”白妃笑盈盈地道了来意。
刘嫔甜甜一笑:“白妃娘娘说的是。这莫兰山清凉幽静,住着好生舒服。可就是太安静了,婢妾在院子里喊上一嗓子,都能听见回音。”
简馨失笑……
兴许是因为人少,刘嫔来莫兰山后明显变得活泼了,说话也不拘谨,颇合她心意。
“娘娘,今儿个天气明媚……”白妃又道,“不如咱们一同乘画舫游河?臣妾听说西山下的河边有一处荷田,现下的荷花开得正好。”
荷花开得正好?
简馨一挑眉,蓦地想起了之前慈宁宫般的赏荷宴。
按着季节现在才该是荷花盛放的时候。
就听刘嫔笑道:“听说这西山风清水凉,莫非因此荷花也开得晚些?就不知有没有慈宁宫的荷花开得好?”
请安后一直未说过话的冷妃开了口:“不是这里的荷花开得晚,而是宫里因为太后欢喜荷花,才费尽心思将一池荷花催了季节。”
她神色淡淡,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丝不敢苟同。
在简馨的首肯下,一行人前往西山山脚河边乘画舫游览。
果然行了不久,就看见了一大片荷池。
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在日光下皎洁如玉,景致美不胜收。
刘嫔看呆了眼:“这儿的荷花瞧着生意盎然,好似更美呢!”
相对比较的自然是慈宁宫那一池催熟的荷花。
冷妃轻应一声:“天地万物皆有灵,应季而生才是最自然而美。”
“你们两人可真是……”白妃伴在简馨身边,睨了两人一眼道,“这话儿可不能随便说,要是被玉妃听了,回头说不定去太后面前参你们一本。”
刘嫔登时缩了缩脑袋,倏地把嘴巴盖住了。
冷妃只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画舫驶近荷花,迎风扑面而来淡淡清香。
“瞧,有莲蓬!”刘嫔指着荷花丛中,“娘娘,咱们可以泛舟进去摘莲蓬吗?”
这个建议登时勾起了诸人的兴趣,简馨一扬手,麦冬便屁颠屁颠去张罗了。
不多时,一艘扁舟靠近,接了众人下船,往那荷花池中摇了过去。
刘嫔开朗烂漫,知晓简馨性子随和,便央着说想要亲自去摘莲蓬。
“可得小心些儿,莫要掉水里了。”简馨本来对她就有种亲切熟悉之感,现下见刘嫔不拘着性子,便鼓励道,“摘了莲蓬咱们可以剥莲子吃。”
刘嫔登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娘娘且等等,婢妾一定给您摘最大的那朵莲蓬回来!”
这么一说,舟上众人纷纷开始寻起个大的莲蓬。
刘嫔则指挥着摇舟的婢子往荷花中摇去,一会儿摘上一朵莲蓬,舟上欢声笑语。
“娘娘觉得哪朵花儿最好看?”白妃挨在简馨身边问她。
简馨伸手往前一指:“荷花大小自有动人处。本宫倒是觉得,那边那朵莲蓬个头最是大。白妃觉得如何?”
白妃听了,便明白简馨话中之意。
摘莲蓬无妨,摘花就不要了。
遂笑着说道:“既然娘娘欢喜那朵莲蓬,臣妾就替娘娘摘来,回头咱们剥莲子吃。”
言罢,也不待简馨多言,起身就往舟边走去。
她一手拉着舟沿,探着身子去够莲蓬。
就在莲蓬堪堪折下时,忽地旁边荷叶蹦出一只青蛙,瓜瓜地叫着往白妃手上跳了过去。
白妃登时被那青蛙吓了一大跳,手一颤,掌心里的莲蓬就要掉落水中:“哎,臣妾的莲蓬!”
她连忙用拉住舟沿的手去抓,哪知身子平衡不稳,眼见着就往栽进了水里去。
简馨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顾不得多想伸手就去拉白妃,只白妃去势太急,把简馨往前带了一带,两人一个踉跄便跌在了舟沿边上。
白妃的腰抵在舟沿上,上半身往后倒,下半身则被简馨压住了,人是安全了,脸上却莫名红了一片。
简馨庆幸原主这个身子从小锻炼,反应还算敏捷,不然晚一步白妃可得救不回来了:“白妃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待简馨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就像壁咚了白妃一样把人钉在了船上。
白妃脸更红了:“臣妾多谢娘娘出手相救。”
简馨见向来厉害得白妃一副小白兔的模样,不由起了逗她的念头:“有道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
「许」字尚未落下,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这是在作什么!”
第55章
飞来横醋
萧奕心情很不爽。
尤其是看到自家皇后压着白妃俯在船沿上,觉得这一幕特别辣眼睛。
莫名就想起某一次,明明是那女人自己坐起身亲到了他,偏生抵死赖在了他的身上。
还说他是「色狼」!
要他看,真正的「色狼」怕不就是皇后自己本身?!
这会儿光天化日之下,压着白妃在船上是什么个意思?
还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嗤!
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一声怒喝让船上嬉笑玩闹的嫔妃们倏地静了下来,尤其是当萧奕那汹涌澎湃的阴沉气势蔓延过来时,众人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简馨忙收起了调戏白妃的心情,站起身将她拉了起来,领着众人向萧奕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萧奕冷冷地看着白妃刚才那被简馨拉过的手,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过来……”
一行人忙摇船抵了岸,待相携着步至帝驾前时,就听萧奕淡声开了口:“景深,把白妃的右手剁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登时惊得众人哗啦就跪了一片,白妃更是骇得俯首求饶:“求皇上开恩。”
开恩?
萧奕冷笑着扫了眼白妃。
适才拉住他家皇后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这么一个后果?
现在,晚了!
“皇上!”简馨呆了一瞬,仰起脸看向萧奕,“敢问皇上,白妃不知犯了什么错事,以至于您要剁了她的右手?”
萧奕定定地看着简馨,缓缓眯起眼:“朕要剁白妃的右手,需要解释?”
“当然是不需要的。”简馨想也没想就回应了,“只是皇上您向来公正严明,绝不会做出惩戒无辜者之事!今日若是您要剁白妃的右手,定然有其罪不可恕的原因。
臣妾身为后宫之主,身负教引嫔妃之责,是以才会斗胆请问白妃错处,也好给后人提个警醒。”
萧奕嘴角冷笑更深:“朕看不顺眼。所以,剁了。”
这话一出,下跪的众人个个提心吊胆,噤若寒蝉。
周遭宛如陷入一片冰天雪地。
然而,简馨却摇头:“不,您没有,您也不会。”
萧奕听得额角一抽:他家皇后凭什么这么以为?他现在就是看不惯白妃的右手,要剁下来喂狗!
矗立在一旁的景公公没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拼命地向简馨递着眼色:娘娘啊!您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说不定皇上会连您一同给罚了!
“皇上听闻胶州百姓可能会受灾一事,不分昼夜地与朝臣官员探讨如何避免灾祸,如何救治灾民,心中记挂的是百姓安危,民间疾苦。”
简馨没有被萧奕的气势压倒,反而是站直了身,挺直了腰背,“像皇上这样爱民如子的国君,连素未谋面的贫苦百姓都不忍他们受苦,又怎会无端要剁后宫嫔妃的手?”
“还请皇上三思。”
言罢,她屈膝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