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和郡主出行,自然又是一通准备,待坐着马车到清音寺的时候已是临近午时。
寺里的僧人知道有贵人要来,倒是早就准备好了吃食,于是下车之后梳洗了一番便先摆上了清音寺有名的素斋。
沈令姝夹了几筷子尝了之后倒是大为夸赞道这素斋果然不负盛名,美味至极。
恭亲王妃见她吃的开心,便说道:“宝儿喜欢,日后多来几次便是,可别吃太多了,小心积食。”
沈令姝笑着答应:“我知道的。”
第5章
神秘老者
吃完午膳,就是去大殿拜祭一事了,小僧人领着恭亲王妃和沈令姝到了大殿里,又给二人准备好了蒲团和香烛,便退下了。
沈令姝没有半分犹豫便跪拜了下来,小小的人儿挺直着腰板,娇嫩的面庞上一派虔诚,就连一旁看着的恭亲王妃都有些惊讶,她竟不知宝儿这般信佛呢,说起来哪个稚童会喜欢这些?
不过也就是些许惊讶而已,要说别的,恭亲王妃也没觉得有什么。
沈令姝抬眸望着前面摆放着的张着嘴巴笑呵呵的弥勒佛像,她心中有些复杂,弯腰额头抵在双掌上诚心一拜,她在心中暗暗许愿,重回幼时,我只愿家人康健,万事顺遂,至于仇人,必当血债血偿,希望上天开眼!
拜完,恭亲王妃想着时辰不早了,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却是天公不作美。
不过片刻便落了大雨,豆大粒的雨珠一颗颗砸落在地上,激起一阵阵涟漪。
瞧着阵势,一时半刻也停不了,只能叫僧人收拾好了禅房,打算在寺中夜宿,因着不在王府,恭亲王妃便叫人拘着沈令姝,不让她乱跑。
沈令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可是她不过是自个出门上个茅房回来的路上,却是碰上了一个清风道骨的老者,他面容苍老,瞧着却十分有精神,眼神更是一片清明通透,穿着一身道服,应该是清音寺中的僧人。
“不知您因何拦下我?”沈令姝抬头看着他似是娇憨的问道。
那老者微微一笑,先是合着双掌嘴里轻轻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才说道:“贫僧观测天象,推测出近日应当会发生一件大事,见着施主,方知天象为何,故此拦下施主,只是想与施主说几句话罢了。”
天象异动,天狼星出世,代表灾祸将起,他早已经推算出天狼星给世间带来的重大危害。
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直到前段日子,又一次观测天象时突然发现四星连珠,一番推算下来竟是天道降下的一道生机,而这救世之主……
老者看着一身华贵衣裳,不过六岁还不及他腰间的女童,心中有些诧异。
他仔细的观察着她的面容神色,见她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后还依旧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态,也不由得高看了她几分,实际上沈令姝心中紧张不已,袖中的双手紧紧握着。
这老者究竟是谁,居然能够知道这么多?
也不知是好是坏,沈令姝眼底浮现出一丝忧虑。
似是猜测到她在想什么,那老者也不强求她,颇为慈蔼的笑着说道:“既然施主不愿,贫僧倒也不强求,只一句话,贫僧还是要说的。”
他顿了下,沈令姝歪头似是十分好奇的看着他,老者淡淡说道:“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究竟是何并不重要,一切,自有天意。”
说完,老者也不管她是何反应,径直转身离去。
望着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沈令姝抿紧了唇瓣,面色苍白,心中大为震惊。
他刚刚说的话,真的是她所理解的那样吗?
沈令姝的视线在四周环绕了一会,没有见到别的人,心情才慢慢安定下来。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沈令姝调整了表情,这才快步离去。
在她离去之后,一个穿着素色袍子的男童慢悠悠从拐角走了出来也没撑伞身影隐入雨幕中。
真是有趣,想不到那老道也有这般慈祥的时候。
第6章
落水真相
翌日。
待雨停了之后众人便匆匆下山回府,沈令姝还被恭亲王妃强逼着喝下了一碗姜汤,她是真的不想喝,可是她娘不肯,说是怕她得了风寒。
一碗姜汤喝到一半,突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通报声刚落下,穿着王爷蟒袍的中年男子便踏入了房门,沈令姝一看,有些愣神了。
年过而立的男人看起来英俊不减当年,许是爱笑,眼角隐隐浮现出笑纹。
恭亲王,她的父亲,自小便待她如珠如宝,小时还经常给她骑脖子。
待众人见了礼之后,恭亲王一把抱起处于愣神中的沈令姝,往上一颠,笑道:“宝儿这是怎么了,一直看着爹作甚?”
前些日子因为朝堂事务繁忙,身为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恭亲王少不得也忙碌了起来,连着十多日宿在皇宫中,这也是她从重生回来到现在第一次再见到她爹。
被恭亲王这么一打岔,沈令姝立刻回了神,她搂着她爹的脖子,有些不开心的说道:“爹爹许久未回府了,还不许宝儿看您了?”
“哎呀,这么一说倒是爹爹的错了,该打。”说着,他便抬手打了他自己一下。
恭亲王妃在一旁浅笑吟吟的看着父女亲近,过了片刻,悠悠然说道:“宝儿快下来,别粘着你爹爹了,他刚从皇宫回来,累着呢,先让你爹爹好生休息一下。”
闻言,沈令姝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拉着她爹的手将人推到一旁的座椅旁,似催促般的说道:“爹爹快坐。”
恭亲王哈哈大笑了几声,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宝儿真乖。”
沈令姝十分受用她爹的夸赞,脸上也扬起大大的笑容,明眸皓齿的,叫人看了便十分喜爱。
“前些日子五皇子落水,王爷可是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恭亲王妃将女儿揽到一旁,拿了桌上一块糕点给她吃,随口问道。
宫中规矩极为苛刻,五皇子身旁的人定不会有那个歹心将人推下水。
若真的是有其他内情,也应当早就查清楚了不是,怎得到现在连个准话都没有?
虽说事不关己,不过恭亲王妃还是有些好奇的。
沈令姝拿着糕点轻轻咬了一口,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事,皇上倒是早就查清楚了,只是不曾明说罢了。说到底,也是五皇子先挑事在先,皇上又一向对五皇子不喜,口头训斥了淮阴侯一番,叫他好生教养世子之外便算是了了。”
毕竟是皇家理亏,若不是五皇子命人将淮阴侯世子压住,口头侮辱了世子不算,竟还将人踢了一脚,世子年幼,自然也是生了气性,挣脱了宫人之后便和五皇子拉扯了好一番,之后五皇子落水倒也不怪世子,是五皇子自己动作大,又是在池边,一不小心便踩空落了水。
沈令姝听完恭亲王的话,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面上平静的吃着糕点,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怪不得长大后的五皇子心狠手辣呢,这才多大,就这般行事狠毒,真是活该落水。
不过,淮阴侯世子这个人倒是叫她给记下了。
前世倒是没怎么听说这个人,真想去会会这个淮阴侯世子。
想起五皇子的惨状,沈令姝眯着眼睛无声笑着。
第7章
淮阴侯世子
另外一处,正被沈令姝惦记着的淮阴侯世子这边。
一名七岁男童躺在床榻上,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一片通红,嘴唇似乎是许久未曾进水显得有些干裂,他紧紧闭着双目,神情露出几分虚弱和难受。
旁边守着的侍从三九拿着沾了水拧干的帕子贴在他的额头上,期盼着能让他的温度降下来,除了这个却只能这么心急如焚的看着。
侯爷不让请大夫,世子也是,非得跟侯爷争执,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
眼见床上的男童久久不醒,三九急得都快哭了,一遍遍的替换着帕子,祈祷着世子能够熬过去。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小世子忍受着高热带来的难受,心中却对自己那个父亲又添了几分厌恶。
恐怕他现在正暗中偷笑着吧,想要他死吗?
小世子不断挣扎着,总算睁开了眼睛,明明是稚童,眼神中却是一片荒芜和冷漠。
三九见他醒了,立马开口问道:“小世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世子听到说话声,视线缓缓落在三九的身上,他面色淡淡的说道:“还好,死不了。”
三九一听,立即呸呸了几声,不悦的说道:“小世子怎能说这样的话,不吉利。”
闻言,小世子冷冷的扯出一抹笑,又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三九也习惯了他这副姿态,起身从旁边端了水给他,“小世子赶紧喝点水吧,嘴唇都干了。”
看着他流露出心疼和怜惜的神情,小世子觉得真心可笑,他的亲生父亲一遍遍折磨他恨不得他死,亲人尚且如此,一个小小的侍从却心疼他,啊,真是无趣。
他喝了水,又睡了过去,临睡前忽然想到那天无意间看见的一幕,唇角又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
天气由热转凉,似乎转眼间就要步入冬日。
临近年关,王府的众人都忙碌了起来,恭亲王妃也是忙的团团转,不仅要准备自家的年货,还要准备给宫里以及各家来往府邸的年礼,这一忙,自然就疏忽了几个孩子。
恭亲王府一共有五个孩子,其中唯一的嫡女和两位嫡子都为王妃所出,其他两位则是王府内的一位吴侍妾和于侧妃所出,皆为庶子。
恭亲王妃正忙的头疼的时候,却又听到青悦来报,说是二公子生病了,呕吐不止,吃不下食物。
王妃一听,哪里还能冷静,立马抛下了这一堆琐事,朝小儿子的院子匆匆走去。
好在恭亲王府一向养着一位医师,好随时为府内的主子治病,刘医师看过之后,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吃几副药就好了,就是这几日需要人在身边看着,怕晚间起了高热。
沈令姝伸手摸了摸面色苍白的二弟,三岁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娇娇弱弱的,因在病中,不断扭着小身子嘴里哼唧着难受。
等安抚完小儿子,恭亲王妃面色疲惫的朝沈令姝招了招手,说道:“城耀生病了,这几日离不得人,今年的宫宴我是去不成了,但是身为昭乐郡主的你,宝儿你是必须去的。”
虽说不是初次进宫,但女儿年幼,恭亲王妃还是怕有人冲撞了她。
身为圣上亲封的昭乐郡主,又是王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要参加这种宴会的,沈令姝并不意外,于是对她点了点头,乖巧的说道:“我知道的,娘就好好照顾二弟吧。”
恭亲王妃眉目间浮现担忧,“娘是怕……”
“放心吧,以我的身份,谁敢欺负我。”沈令姝安抚道。
恭亲王妃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沈令姝想着两日后的宫宴会见到的人,微微一笑。
第8章
参加宫晏
两日后。
宫宴是年底皇宫准备的用来招待皇室众人和亲近的臣子的宴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左不过就是说些吉祥的场面话,又听着那些人夸赞皇上,然后欣赏歌舞吃些东西罢了。
宴会持续的时间也就两个时辰,到点了就会叫宫人送他们回去。
既然是进宫参加宫宴,那就必须穿相应的朝服了。
沈令姝一大早就被她娘拉起来好好打扮了一番,又换上了她的郡主朝服,身为正二品郡主,朝服自然严谨又肃穆的很,这个年纪穿来都鲜少能压住衣服的贵气,沈令姝却是不同,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年幼。
一身庄严的朝服上身,再佩戴好雕刻着她身份的玉白色鱼戏莲荷宫绦,穿戴整齐,恭亲王妃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嘱咐,待到了时间之后,沈令姝就坐上了马车进宫。
身为王府女眷,能够进宫也只有她娘和她,这一次她娘不能去,就只有沈令姝一个人了。
王府马车十分豪华,内里的装饰更是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最里间摆放着由黑丝楠木制成的美人榻,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书柜,上面摆放着古籍和记录了民间的杂文趣事的书籍,外间摆放着红木矮桌,桌上早已经盛放上了一碟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正散发着淡淡的诱人的香味。
沈令姝跪坐在矮桌旁,漫不经心的吃着糕点,宫宴里的食物虽然瞧着精致,但是真正能入口的,还真的是少之又少,她可不想等会饿肚子,还是提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好。
马车平稳地行至宫门,庄严大气的宫门口停下了许多马车,西越王朝规定,除皇亲国戚之外,所有人都必须下车步行进宫,这会子许多夫人和小姐都下了马车,正三五成群的打着招呼。
沈令姝不用下车,不过坐着有些无聊了,她便掀开了车帘,百无聊赖的瞧着一众官夫人和小姐的应酬,有人瞧见了王府马车,自然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和沈令姝目光对上的一些人都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沈令姝淡淡微笑算是回礼,看了一会,她便放下了车帘。
片刻之后,马车停稳,她踩着凳子下来,进宫是不能带侍女的,因此此时正为她领路的是一位年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她也会伺候到她离去皇宫为止。
路上时候也遇到了几位官家小姐,纷纷向她行了礼,沈令姝看的清楚,其中有一人眼神满是嫉恨的看着她,她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中暗暗想着这个人是谁。
不过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也就不难为自己了,见礼完了之后她就走了。
只余下两位结伴而行的官家小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交谈着。
“舒姐姐,这个昭乐郡主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呢。”扎着双平髻,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女孩话语中满是不平的说道。
被她称为舒姐姐的女孩穿着一身浅绿色软缎纱裙,头发梳成飞仙髻,面容娇俏,虽年龄尚幼,却也能瞧得出来日后的绝色,舒宁乐闻言,浅浅一笑,说道:“昭乐郡主身份尊贵,自然是我等比不上的。”
殷雯恨恨的剁了下脚,咬着唇瓣,“身份尊贵就能欺负人了吗?舒姐姐你莫不是忘记了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舒宁乐面容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瞥了她一眼,似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没忘记,又能如何呢,总归,人家是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