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婕妤咬紧牙关,她又怎会不知道,那杯茶有问题,若非没有,何必要强逼着她喝下去。
可恨她人小式微,虽得帝王宠爱,却无权势加身。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更是委屈。
为何皇上明明说喜爱她,却又不愿意封她为妃,若是同为妃位,她也不至于受这种欺负。
淑妃和宁妃最是厌恶她这幅模样,当下见了,面色皆有些难看。
这小贱蹄子,还真当在皇上面前呢,流几滴泪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蠢货!
“既然婕妤不愿意喝,那你身边的那个宫女……”
淑妃长长的指甲在小桌上轻轻抓过,发出让人头皮发麻不禁牙酸的「刺拉」声。
她话语中的意味和此刻的行为无一不在透露着危险的气息,你当然可以不喝,但是你的人——也别想活了。
姜婕妤牙齿抖了一下,她扬起脖子,如同赴死一般,自暴自弃的说道:“我喝!”
淑妃和宁妃听到她这句话,唇角纷纷扬起得意的笑容。
姜婕妤说罢,立时端起旁边的小碗,将那一碗看起来干净无比的茶水喝进了肚子里。
喝完,她把小碗重重的置在桌面上,对她们二人道:“嫔妾喝完了,我的人什么时候还给我?”
她的行为虽有些失礼,但此时好心情的淑妃和宁妃都不会在意。
第199章
我错了,你别生气
“早这样不就好了,放心,你的宫女马上就会送回去的,至于你,也可以走了。”淑妃唇畔的笑有些意味不明。
姜婕妤咬了咬唇瓣,之后起身一声不吭就走。
“好戏看完了,本宫也该离开了。”宁妃慢悠悠的喝了手边的茶,之后浅笑着说道。
淑妃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悠闲。”
宁妃搭上身侧宫女的手,头也不回。
待快出了大殿门口的时候,她才微笑着回答:“后宫之中,哪个不悠闲啊。哦对了,本宫倒是听闻,昭乐郡主不日便回京了。”
这话像是随口一说,又似乎暗藏着什么。
淑妃眯了眯眸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思。
“娘娘,五殿下来了。”张嬷嬷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身侧,缓缓提醒道。
淑妃却答非所问:“昭乐那边,可布置好了,别让皇儿知道。”
张嬷嬷深知她的意思是什么,她低下头,恭声说着:“都安排好了,五殿下应当不知道这件事。”
淑妃「嗯」了一句,眼中掠过一抹阴冷的光芒,她还正愁逮不住机会下手,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昭乐那丫头自己要找死,可是怪不得她。
这些年来,淑妃已然看得一清二楚,沈令姝是绝对不可能与她们为伍的,既然如此,那自当是,除之后快!
不能为她和皇儿所用,那昭乐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了。
淑妃这边暂且落幕,且说被诸多人惦记着的沈令姝正主这边。
连夜来的大雨导致行程缓慢,因是回程,倒也不着急,马车行过,泥泞的路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轱辘印子。
茶味馨香溢鼻,鼻尖轻动,玉手轻执,待热茶下肚,浑身热意滚动。
沈令姝:“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她看向他,眉目微挑。
邢夙摘了面具,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捻着面具放置在一旁,面具之后的脸上,苍白的有些过分。
她睨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无奈,还说自己无碍,真的是,暗暗摇了摇头。
邢夙弯唇一笑,“劳烦郡主了。”
他把手伸向她,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沈令姝没笑,她十分平静的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不多时,她掀开唇瓣道:“你便是疼死也只会忍着是吗?”
夹了几分愠怒的嗓音不似往日里那般清冷,多了些少女娇娇悄悄的气息。
邢夙怕她生气,垂下眼睛,抿着唇瓣良久,才缓缓张开口说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脉象紊乱至极,根本不似常人那般。
沈令姝心中微恼,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怪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看着他这般模样,就算是心下有多大的气也是消了一大半,她叹了一口。
“别忍着,至少在我面前,不用隐藏你自己。”她从马车的内壁之中拉出一个木屉,从内里拿出一个个白瓶。
揭开瓶塞,药丸滚落在手心之中,数清楚了药丸,她递给他,让他吃了。
邢夙见她这般,便知道她是不会生气了,眉眼展了展,喉间的咳意止不住的涌上来。
第200章
无心悦之人
“咳咳咳……”几声重咳之后,他接过药丸,一口吞进腹中。
一杯温水递了过来,邢夙垂眸望去,见她一脸关心,心中暖流氤氲,又接了水一饮而尽。
药效逐渐发挥,他动了动唇,眉目深深的望着她,唇角牵扯半天,却只道出一句:“多谢……”
诸多心思再次被他掩在心中,邢夙眉眼低垂着。
他想,待回了京都,他就向郡主表白心意。
沈令姝:“自己的身体,该多注意些才是。”
她又坐了回去,两人微微对视着,邢夙在她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的,郡主无需担忧。”
闻言,她弯唇一笑,身子倚靠在车壁上,睨了他一眼。
她说道:“若是不识得你,自然是不担忧。”
这话倒是不假,二人若是不认识,恐怕邢夙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邢夙捏了捏指尖,掩着唇瓣轻咳了一声,“郡主所言极是,我想,光是遇见郡主这样的人,就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吧。”
他眼中藏着笑意,甚至隐隐浮现出一丝情愫。
沈令姝没看懂他眼中的情谊,她只是忽而有些为他感慨。
拖着一副病体长到如今,又不受宠爱,可想而知有多难。
静默了片刻,她一手拖着下巴,轻声笑道:“再过不久,你也该娶亲了。”
娶亲,邢夙唇角的笑容浅了浅,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年来,淮阴侯府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淮阴侯府。
他弱势时,淮阴侯府的当家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桎梏住他的一切,他不能出门,不能有任何亲信。
然而,待他渐渐强大起来,想要掌控住一个侯府,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便是老夫人,她根本就懒得多看他一眼,怎么会为他张罗亲事。
邢夙自然也是丝毫不想让他们插手,不过是一些恶心至极的人,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来插手。
“郡主的婚事,王妃和王爷想必也早就在操心了吧。”他动了动眸子,看着她。
想起自己的亲事,她脸上的笑容一垮,眉眼间飘上几分无奈。
“我不想成亲。”一想到以后要和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成婚生子,而且还要防备夫君的其她女人,她就觉得难受。
沈令姝眼中有些迷茫之色,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却只能受制于男子?
咬了咬唇,她蹙起眉头,隐隐流量出不情愿。
就算她要成亲,那她也要找一个自己心悦的人,若非如此,岂不是白活了这一世。
邢夙见她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颇觉好笑。
笑过后,他有些不解的问道:“郡主为何不想成亲?”
这般年纪的少女,不应当都已经开始情窦初开,期待起自己未来的夫婿了?
沈令姝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刚才心里想的告诉给他,便撇了撇嘴,扭过头掀开车帘看向外边的雨幕。
“自是因为本郡主没有喜欢的人。”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却让某人的心戳了一下,唇畔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
他早该知道的,她对他,并非他对她一样。
如今听她这般说,邢夙一时之间竟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
第201章
暂且别过
难过的是什么,不用说也知道,高兴的是,只要她没有喜欢的人,那就代表,他还有机会。
邢夙眸子深深的凝望着她的侧脸,唇瓣紧闭。
二人不再谈话,马车内的空间便顿时安静了下来。
待雨停歇之后,沈令姝等人的马车也已经行驶到了狮子寨那一段路。
大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车厢内部间亦泛着一股微末的中药苦味。
倏忽间,天际翻起鱼肚白,晨曦微光照亮了世界。
“还真是安静的令人觉得不适。”
沈令姝倚靠着车壁,轻轻阖了阖双眼,唇边的弧度有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邢夙手执茶杯低啜了一口温水,抬眸说道:“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来的。”
他的语气凉薄而平淡,像是在说家常话。
狮子寨可不是好地方,眼皮轻撩,邢夙微微想到。
沪水那方土匪横行,据消息可知,狮子寨在那方下的力气也不少。
狮子寨可并非只在鱼城这边有,此方势力特殊,哪里有土匪,哪里就有狮子寨的分身。
皇上早就想一举解决了狮子寨,只是奈何狮子寨易守难攻,若是轻易动手,难免会打草惊蛇。
邢夙微微侧头,斜斜睨了一眼旁边放置着的面具。
若是行动顺利,御审司里的人应当已经潜入到那里面了。
沈令姝屈起手指敲了敲车壁,问:“京都如何?”
邢夙凝眸望向她,下一刻,外面传来马夫的回话,“回禀郡主,甘泉宫有异动。”
甘泉宫中住着谁,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沈令姝闻言,眼中神情淡淡,隐约间似乎又听到了打斗的声响,她扬起唇瓣。
“他们倒真是惦记本郡主。”嘴角的微笑有些嘲讽,“咱们那位五殿下的人马恐怕也来了吧?”
车夫恭敬的回道:“回禀郡主,确实如此。”
沈令姝撇了撇嘴,这两母子,在宫中时见面一个比一个会做戏,就连如今想要杀她,亦是齐齐出动。
“让小寒带一队人马速速回京,回去之后见了如媚姑姑他知道他该干什么的。”
“是,郡主!”
两人的交流并没有规避邢夙,听她交代完,他叩了叩小几,扬声说道:“停下……”
听到这句话,马夫便缓缓勒住了马。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原地。
沈令姝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喊停。
她问:“怎的?”
邢夙动了动身体,从身侧拿起面具不紧不慢的戴上,熟悉的容颜被完全遮掩住,只露出一双桃花眸子。
“郡主先行回去,我还有要事要办,便暂且别过。”他说着,稍稍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衣摆,气质凛然,透出一股冷冽。
戴上面具之后的他,仿佛隔绝了什么东西,逐渐步入她所不知道的领域。
沈令姝蹙起眉,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担忧的神色并不做掩饰,邢夙尽数收入眼中。
“你的身体……”她张开唇瓣,想劝他待养好身体再去办事。
但是,她知道,邢夙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口中的要事,一定很重要。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听她的。
眼前这个一身白袍的少年,已然从曾经孱弱随人可欺的小绵羊变成了一只桀骜不驯的孤狼。
第202章
摸头杀
邢夙的桃花眸里似乎透出隐约的笑意,他一手撑在小几上,身躯朝她倾了倾,堪堪在她面前一寸之处停住。
蓦然靠近,少女有些心慌的望后靠了靠,直到抵到车壁退无可退这才仰头不解的看着他。
她的眸子清澈得如同琉璃,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在里面看见他的身影。
近距离接触,鼻尖呼出的热气仿佛都在不知不觉间纠缠到了起来,有些缠绵悱恻的气息。
沈令姝的心跳冷不丁的巨跳了一下,盖因为少年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上,力度轻柔的揉了揉。
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宠溺,她的眼神在不自觉间落在他的眸子里,像是要被他拉进那名为温柔的漩涡里。
“做……做什么?”她吞了吞口水,移开自己的视线,对于他莫名而来的温柔有些心慌。
上次不小心拥抱了就算了,他怎么还突然摸她头,这,不合适吧?
少女心中暗暗纠结着,黛眉间流露出几分犹豫。
“待回了京都之后,我有事情想与郡主说。”邢夙十分自然的收回手,回到了原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指腹间还残留着发丝的柔软,他扬起嘴角,轻轻搓了搓手指。
没了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气息,沈令姝清咳了一声,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抿了抿唇,唇角挽起笑花:“好……”
邢夙要跟她说什么呢?
澄澈干净的眸底里划过一丝困惑,却没问出口。
沈令姝笑着说:“我在京都等你。”
怕他疼,她从旁边的木屉里拿出几瓶金色外包装的药瓶递给他,“你要小心,还有注意自己的身体。”
邢夙眼中满是柔和,他接过药瓶,珍重的放入到自己的袖中,动作间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站起身,掀开布帘下了马车。
马车外,他与她直直对视着。
面具下的他唇畔含笑,他朝她挥了挥手,口吻温和说道:“京都见……”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去,流星大步仿若十分着急离去,他头也没回,而只有邢夙自己知道,此次前去,危险重重。
他不能回头,亦选择不了回头。
若还能再见,他才能说出那些未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