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换了一身柔软的里衣,她坐在床榻边,由心灵手巧的单月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单冬和柳青青皆被她打发了下去,此时房里只有沈令姝与单月二人。
头发擦的差不多干的时候,沈令姝淡声开口,问道:“那件事查的如何?”
单月为她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之后回答:“前些日子里倒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早些年宫里的老人,可惜那人缄口不言,什么话也不肯说。”
第215章
她在哪里
沈令姝蹙起眉,是不肯说,而不是不知道,看来那位宫里的旧人还是顾忌着什么,所以才不敢说。
可是没办法,这些年来,几经波折,查出来的线索断了又断,如今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宫里的旧人,她必须让她开口。
直觉告诉她,知道丹贵妃当年在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所有人示为禁忌,这也许对她会有很帮助。
不,也许也不能说帮助,只是一种心中的执念。
似乎冥冥之中,老天爷在指引着她,让她去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她动了动身子,单月顺势停下了擦拭头发的手,见她站起身,单月便收好布站在一旁,听她的吩咐。
“她如今在什么地方?”她轻声问。
单月:“正在酒青巷中。”
酒青巷,那不正是她那位洛姑母所住的地方吗?
说起来她那位姑母,也是位奇人,身为皇伯父异母同父的妹妹,皇室的公主,就算不受宠,她原本也可以嫁给一个权势之家。
可是她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平民,甘愿为他隐姓埋名,舍弃自己的公主身份,从此嫁入平民家,成为一个最寻常的妇人。
不过她的心中对她是真的钦佩,皇室之中那么多人,她唯独与姑母处得最好。
当初邢夙深陷流言漩涡的时候,她还特意带他去过那里,后来在有时间的时候,她和他也会时不时过去看看姑母他们。
“酒青巷中住的人身份可都不简单。”她坐在美人塌上,唇角微微勾起看向单月。
单月笑了笑,“郡主所言极是,那位是何家旁支的一位小姐,当初还是何家本家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她捞出来的。”
当今刑部尚书正是何家的掌权人,那位何小姐之所以会入宫,也是因为那支旁支犯了事,而后女眷被发配为奴。
本家之所以会救她,也是顾念着一些情分。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在帝王那般的血洗宫廷当中,她还能平安的活下来直到安然放出宫。
“安排个时间,我要见她一面。”沈令姝从塌子上拿过一本书,指尖轻翻,开始翻阅起书,没再说话。
单月应了一声之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夜色沉寂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中,没有半分响动和光亮。
远在京都之外,散发着丝丝冷气的洞窟之内。
冷风毫不留情的拍打着脸上,夜色当中只有一盏小小的灯火,凡是灯火的照耀之处,皆是一条又一条「嘶嘶」叫着的蛇。
洞窟之内有一个小小的池子,池内是泛着红色的血水,一个赤着双足的女人坐在池边。
她将脚放在池中,双脚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嘴里轻轻哼着轻快的旋律,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溅得到处都是的血滴。
舒宁乐看着她身侧七零八碎被分尸的不成样子的蛇尸,心中对于这个女人的恐惧又多了一分。
洞窟之内隐隐散发着血腥味和腐臭味,她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
舒宁乐悄悄捂了捂嘴,忍受着胃里不断翻腾着的酸水。
第216章
何止惦念
那正在血水中晃荡着双脚的女人明明是背对着她的,却似乎看见了她的动作一般。
她轻笑了一声,侧过身子,歪着头似是不解的问着:“怎么,你很难受吗?”
舒宁乐望过去,却见她一双眸子红的似血,像是杀红了眼的人一般。
她心中一惊,顿时放下了捂着嘴巴的手,低下头连声说道:“少宫主都没有难受,宁乐自然也没有。”
许思馨掩着唇瓣呵呵一笑,又将身子转了过去,仿佛并不在意她。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害得我被父亲责罚,真是叫我不开心呢。”她语气凉凉的说着。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她随手抓起一条爬过的蛇,手中一拧,那蛇霎时间便没了生息。
“无趣。”她将死蛇随手一丢,正好落在舒宁乐的脚边。
舒宁乐感受到那隐隐的软体触感,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在原地。
“哗哗——”许思馨从血池之中收起了脚,赤着双脚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许是沾染过血水的原因,她的双脚在黑夜中隐隐泛红,踩在地面上每一个脚印,亦有些红印子。
她伸出手,尖利的指尖轻轻划过舒宁乐凹凸不平的脸上,语气忽然带出了几分欢愉,“你说,我们送一份回礼给他们如何?”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舒宁乐闻言,身子似乎都没有那么僵了,她心跳加快了几分,有些紧张的看向她。
“少宫主想要怎么做?”她握了握手,问道。
许思馨听她这么问,收回手,诡秘的笑了一下。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毁掉她最珍贵的东西,或者,人。”
她「唔」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开了万蛇窟。
她有一个好法子,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许思馨扬起唇,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
深不可测的黑暗似乎不断的将他拉扯进深渊,他竭力挣扎着,费尽全身气力才睁开了双眸。
光亮不断的刺激着眼睛,邢夙的眸子缓缓恢复了清明。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淮阴侯府当中。
如今正在他自己的院子中,床榻的下方趴着一个人,正是三九。
他抬起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昏迷前的记忆一点一点苏醒,他面色一冷,眉宇狠狠的拧了起来。
“三九。”他喊了一声。
三九顿时惊醒过来,瞧见他醒了,立时扬起开心的笑容,“世子,您可算醒了。”
说着,三九从桌面上端来了温水递给他,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水。
邢夙心中惦记着事情,他动了动身子,掀开床被便想起身。
三九连忙拦下了他,“世子,大夫说了,您这段日子可要静养嘞,不可乱动。”
邢夙额头浮出一层浅浅的薄汗,刚刚那一牵扯,浑身便疼的厉害。
他微微垂下头,大手掩着唇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我昏迷了几日,京都之中可有新的消息,比如,赐婚什么的?”他随手擦了擦嘴,抬眸问他。
见他咳嗽的这般厉害,三九眉间浮现出一丝担忧,“世子昏迷了一日有余,京都之中倒是未曾有赐婚的消息。”
“世子,可是惦念昭乐郡主?”他的声音低若蚊音,小声的问出口。
邢夙闻言,揪着薄被的双手紧了紧。
何止惦念……
第217章
没有继承人
月朗星稀,正在这一片寂静之中的四喜院中却蓦然多了一位不速来客。
此时已是子时末分,主屋内烛火暗淡,守夜的小丫鬟时不时打着瞌睡上下点着脑袋。
“呼——”来人拿出腰间别着的迷香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烟雾很快进入了那小丫鬟的身体里,她顿时倒在了床榻的脚踏边。
黑漆万字如意拔步床上躺着一个双手叠放在一起的老夫人,到了那般年纪,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会从睡梦中惊醒。
老夫人似乎听到一声闷响,她撑起手臂,扭过头看向纱幔外,问道:“如心,怎么了?”
她的话音落下,却根本没有人回答她。
老夫人皱起眉,心中尤为纳闷,她正想着待明日敲打敲打这个不守规矩的小丫鬟,却见到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如心?”她撩开纱幔,还未看清人脸,却与一个蛇眼手环对上,泛着绿光的蛇眼似乎有着某种蛊惑人的力量。
“嘘,现在,由我来掌控你,我问,你答,知道了吗?”来人轻轻晃动着蛇眼手环,见她的眸子逐渐变得浑浊,嘴角勾了勾。
老夫人脸上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许思馨满意的看着她。
她挑眉问:“你觉得你的孙子如何?”
即使是被人蛊惑,她的嗓音里依然夹了几分厌恶,“他不好,他该死,该死……”
见状,许思馨低声一笑,还真是有趣,看来这一次得手的机会可比上次大多了。
她微微弯下腰,“那你觉得,让他去死如何?”
老夫人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她说:“他死了没关系,侯府,侯府还没继承人,对,他还不能死!”
原来是为了这个。
许思馨摸了摸下巴,心生一计,她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喏,这可是宝贝。”
“他如今受伤正好,没办法抵抗,你让人把这个东西下到他的药中。到那时,你再随便找个女人过去。”
“然后呢?”
“自然是借精生子啦,待事成之后,他必然会死,且还会死得十分难看,我这个宝贝,还能让那女人一次就怀上。”
许思馨脸上满是蛊惑的笑容,一双眼眸之中浮现出丝丝如毒蛇一般的阴冷。
待那位昭乐郡主发现这件事,哎呀呀,她都迫不及待想看她那个时候的表情了。
她眯起眼,眼缝中流转着危险的光芒。
“好,好。”老夫人眼神呆呆的接过药瓶,连声说好的点头。
许思馨「唔」了一声,她瞥了老夫人一眼,眼中有些不屑。
这样的人,还是一同死了吧,省得坏了她的好事。
她扭动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蛇形手环,「咔嚓」一声,手环被分成两半。
她伸手捻起一只蛊虫,“来,张口。”
老夫人听话的张开口,须臾之间,那蛊虫被她丢入老夫人的嘴里。
蛊虫不会立刻要了她的命,但是,绝对活不过三天。
眼见所有事情安排妥当,许思馨收了手,如同摸宠物一般的摸了摸老夫人的头。
“真乖,睡吧,记得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老夫人随着她的话缓缓躺平了下去,双眸一闭,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第218章
我好想你
翌日早晨。
老夫人醒过来之后呆滞了一瞬。
之后便匆匆的叫了自己的贴身婢女来,二话不说的拿出东西安排起这件事情来。
旁人问起的时候,她只说是补药。
趁着这次邢夙受伤,她有心想要修复一下祖孙之间的关系,所以让人将药悄悄的送过去。
她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没有几个人会怀疑。
毕竟老夫人年纪也大了,人老了,便总会惦记着自己的孙儿的。
纵使从前老夫人没有对邢夙有过什么好,但是如今来弥补也不是不可以。
待药的事情安排好了,老夫人忽然喊了一个人过来,是个长得清秀,笑起来甜甜的小丫鬟。
“香玉,你年纪也到了,老身做主给你安排了一个好的归宿,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老夫人面上一副慈悲的老太太模样。
香玉一听,是老夫人安排的,定是个体面的,二话不说自然回答了愿意。
末了还不忘记表达一番自己的感激和忠心,“奴婢在这里叩谢老夫人,此等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上座的老夫人轻轻捏着自己手中的佛珠,见她这般的态度和表情,心中还算满意。
她使了个眼色,让人扶起她,又给她画了许多大饼,赏了好些东西,才让人下去。
香玉自是高高兴兴的走了,等她的人影消失,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便露了面。
她轻手轻脚的走上来。
一边给老夫人捏着肩,一边有些担心的问出口:“老夫人,这样子可行吗?”
老夫人哼了一句,“有什么不可行的。”
“侯爷那……”桂嬷嬷想到淮阴侯,心里总觉得没底。
闻言,老夫人扯开嘴角边的弧度,嘲讽的笑道:“放心吧,我那个儿子,可比我还不待见邢夙。”
桂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是没再出声。
老夫人决议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啊。
就如同当年的事情一样,不管她怎么劝,老夫人都要一意孤行。
桂嬷嬷心中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窗外,收起了自己内心的怜悯之情。
世子还是自求多福吧,她帮不了他。
——
三九去前堂拿完药回来,见到自家世子还未醒心中有些担忧,便过去试探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入手的温度实在是烫的有些惊人。
邢夙在他将手贴上来的时候立时惊醒过来,他掀开眸子,只觉自己嗓子眼干得发疼。
“世子,您发热了,这可如何是好?”三九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邢夙扯了扯嗓子,嗓音沙哑,“无碍,晚间便会退下去的,你好好守着储玉院。”
三九一听他的声音,登时小跑过去给他倒了水,递给他。
喝了水,邢夙手中捧着杯子,低眸说了一句:“今日,是她的生辰。”
三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世子,您不会要离开储玉院吧?”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邢夙低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杯盏,一直未说话。
三九摸不起他的想法,又不能跟他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