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沉磁又柔软,好像冬天里的一碗热汤,入喉暖心。
江映月心软了,揪着他的俊脸,“那我问你,你说等我喝完三服药后,要告诉我什么事的?”
“我……”夜无殇面色一僵,余光瞥了眼书桌上的画像。
这种欲言又止,已然说明了一切。
江映月暂且理解他是怕她病中受到刺激,才三缄其口,她深吸了口气,又问:“那我再问你,我喝完药了,你为什么还是没告诉我你就是……”
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寻寻觅觅的人。
原来这个人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守着她。
她怎么会浑然不觉呢?
江映月眼眶霎时又盈满了泪,一拳头打在夜无殇胸口,“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啊,你竟然瞒我!”
“混蛋!混蛋!”江映月敲鼓似的,猛敲他的胸口。
夜无殇轻咳了一声,握住她的拳头。
“夫人就饶了我吧。”夜无殇举着受伤的手,行了个拱手礼,“真的扛不住了。”
江映月看他惨白的脸,一时哭笑不得。
夜无殇也不敢再瞒她,涩声道:“其实你喝完药,我就准备告诉你的,可是那日在林子里猎户们说的话……”
那样恶毒的话出自东陵后裔之口,确实刺激到了他。
他不惧流言蜚语,他怕的是江映月知道她的夫君是这样一个万人唾骂的恶鬼,江映月会作何感想?
他也怕江映月知道宁晔不是什么神,只是个历经世间腌臜的恶魔。
她会不会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
他不敢赌,所以才决定孤身前往墓穴,先查明真相的。
“你是不是傻?”江映月恨得牙痒痒,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可心里却泛酸。
她从不曾想过,那个太阳一般耀眼温暖的人,会沾染满身的风雪。
那样不染尘埃的他跌得满身泥泞,她心疼都还来不及。
他既用命护着她、爱着她。
她便愿意陪他走这世间最阴暗的荆棘路,用这一生去疗愈他所有的伤。
“我是阿夜的妻,不管别人怎么看阿夜,阿夜都是我心底的光啊。”江映月的脸靠在他怀里,温言细语宛如春风拂柳。
夜无殇心中泛起涟漪,薄唇贴着她的额头,“小月儿,是宁晔的妻,我也一直在寻小月儿啊。”
江映月听到这话,眼泪又止不住了,“你……也在找我?”
“当然!”夜无殇薄唇贴近她耳边,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臭丫头?”
第212章
吾妻江映月
??
江映月愣愣看着夜无殇不怀好意的笑脸,某些回忆涌进脑海。
“不许笑!”江映月捂住他的嘴,窘迫不已。
“狗才子!狗才子!”她一头撞进他怀里,自己也不禁破涕为笑。
原来,他也在找她?
原来,在她许寻寻觅觅时,竟有另一人与她遥相呼应吗?
“阿夜!”江映月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突然心就踏实了下来。
“真好。”江映月微闭上眼,浅笑嫣然。
“真好。”夜无殇亦朗然一笑,半晌,又问道:“那我还有个小小的问题,想问小月儿。”
“你说?”江映月濡湿的睫羽轻颤,仰头看他。
他亦看着她,眼中染了一丝兴味,“如果宁晔和夜无殇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如果宁晔和夜无殇都想娶你,要约在哪打一架?”
“呃……”
“你滚啊!”江映月一个枕头丢在夜无殇身上,又想起她当着夜无殇的面,吹了宁晔多少彩虹屁。
江映月现在简直尴尬到扣穿鞋底!
“你混蛋!”江映月红着脸,拧住他的耳垂,“你故意让我拍马屁。”
“怎么就拍马屁了?”夜无殇漫不经心,“夫君就是想听听我在夫人心目中是什么样的。”
夜无殇也万万没想到,他在她心里是这么高大伟岸的形象。
某些人十分餍足,在她羞红的脸上轻啄了下,“夫人,太有眼光了。”
“你不要脸!”江映月冲他皱了皱鼻子。
“卧槽!夜督主就是宁晔?”吴老鬼突然发出了地震似得惊呼。
吴老鬼指着江映月,又指了指夜无殇,“月儿,你把你心心念念的人搞到手了?”
“你还跟他……那样了?”吴老鬼冲她暧昧挑眉。
“你从哪冒出来的?”江映月恍然道。
“我一直都在房间里啊,你们在这儿亲亲我我的,竟然没看到我?”
吴老鬼的兴奋简直不亚于江映月,一把薅开江映月,顶着丸子头拦在了两人中间。
“夜督主,你是不知道我们月儿有多喜欢你呐!月儿以前还立誓这辈子不找到你,绝不嫁人。她有时候做梦都还叫你名字!她还会背你的诗,会练你的剑法……”
“啊!”江映月捂着脸,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吴老鬼再抖一抖,她以后还能在夜无殇面前抬起头?
这也太社死了!
“才没有的事!我又不是花痴!”江映月恨得直磨后牙槽。
“对,是我先心悦小月儿的。”夜无殇揽过她的肩膀,“小月儿这么好,都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不放手的。”
夜无殇嘴角微扬,带着一丝邪气。
他这话实际上是给江映月解围了。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还这么宠着她。
江映月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咬着唇轻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宁晔。”
“那月姐你觉得你算是搞到手了,还是塌房了?”吴老鬼见缝插针道。
江映月甩了眼刀子,吴老鬼一个激灵,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江映月转过脸来,夜无殇那双眼睛似带了钩子一般一瞬不瞬盯着她。
她顿时俏脸一红,一头扎进了他胸口,“他胡说八道,你不准听他的!”
“不听不听。”夜无殇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声低叹,“我那些东西上不得台面,夫人哪会看得上,对吧?”
她余光瞟到了夜无殇脸上一抹失落之色,心底生出一丝悔意。
她刚刚是不是否决的太果断了?
江映月咬着唇支支吾吾道:“其实……我二大爷说的,也不完全是假的啦。”
“我真的会背你写的诗,还会临摹你的字迹呢!”
江映月看他黯然的模样,只当他不信,拉着他到了书桌前。
她提笔用他惯用的小楷,写了一首诗。
动作洋洋洒洒,却又仿佛包含着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竟然真的七八分像夜无殇年少时的字迹。
她真的……很用心呢!
夜无殇指尖拂过她的字迹,心中荡起涟漪。
“我写的不好么?”江映月看他沉默不语,迟疑道。
“写的很好,就是还差一点点。”夜无殇从身后圈住她,大掌握着她的小手,在落款处写下五个字。
吾妻江映月。
“这样才完整!”夜无殇的下巴靠在她肩头,沉磁的声音落在耳畔,“臭丫头,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你可知我……”
所有情绪涌上心头,夜无殇声音哽咽。
这么个娇娇软软的小人儿,是怎么从废墟里爬出来的?
这些年她又独自经历了什么?
“阿夜,我过得很好。”江映月知他是心疼她,反握住他的手,“其实,我也并不属于这里。”
江映月转过身,郑重其事与他对视,“我不知道为什么十年前,我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回到了我的家乡,更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回来了!”
“你明白吗?我与你不属于同一个时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相遇了。”
“呃……”夜无殇凝眉不语。
江映月的话太过虚无,这叫他根本无从相信。
可是从她手里变幻出的各种新奇物件,又仿佛在说明着什么。
夜无殇默了默,又道:“臭丫头,可看见阵法里的那根刻着你生辰八字的石柱了?”
这次轮到江映月沉默了,“可是我真的没见过这阵法啊!”
十年前,江映月只是在一片废墟里,见过宁晔。
何曾接触过魂祭阵法?
设立阵法的人,照理说是西苍人,与她也不在同一时空,为何会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未卜先知,还是胡乱杜撰?
还有石柱上刻的名字,又为什么模糊了?
“这事,我们回去请教岳神医?”江映月道。
夜无殇亦点头附和,“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出去!”
夜无殇小时候,是被关在棺椁中抬进墓穴中的。
他对墓穴的构造同样不清楚。
而外面群狼环伺,如何冲出去呢?
此时,房门豁然打开。
吴老鬼被打飞出来,撞在门上,滚进了室内。
“走?既然来了,就都别想走!”阴鸷的声音犹如鬼魅,猖狂一笑。
第213章
欺负我男人,弄死你
两人寻声望去。
枯萎的柳树下,站着玄色衣袍的男人。
他一手执红梅折扇,另一只手臂上抱着雪白的极地狼崽子。
此人正是杜新宇,而他身后的丹凤眼女子就是红袖。
江映月和夜无殇先后踏出房门,柳树下的两人眼中皆生出一抹异色。
杜新宇满目憎恨,而红袖则瞳孔一缩,红唇几度开合。
“夜督主,好久不见啊!”杜新宇狭长的眼睛微眯着,轻摇折扇。
他的目光又落在江映月身上,饶有兴味道:“能在夜督主手上活这么久,姑娘福气不错。只是……与虎谋皮,终遭虎噬哦!”
“你是哪根葱,有话说有屁放!”江映月白了他一眼,“最烦你这种神神叨叨的人,放个屁这么长的前奏?”
夜无殇:杜新宇:??
杜新宇准备的一长串开场白被塞回了肚子里。
他见江映月并非好相与的,又将矛头对准了夜无殇,“夜督主认识它么?”
杜新宇将怀中的狼崽子放回地上。
那狼立刻朝夜无殇飞扑过来,露出凌厉的獠牙,撕扯夜无殇的衣摆。
江映月一把拎住了狼崽子的后颈,来回打量。
这狼不就是他们在林子里抓的狼崽子么?
正此时,更多的狼涌进了院子里。
身后还跟着数十个饲养狼群的黑衣人。
他们将院子团团围住。
“夜督主还记得它们么?”杜新宇摊开手,冷笑一声,“你造的杀孽太多,一时记不清也是有的,不如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杜新宇指着身后的狼群,“它爹娘是被你敲碎了头骨的,它爹娘是被你捅死的……”
杜新宇说着说着,又指向黑衣人,“他是被你一刀断了手臂的,他爹是被你踹进狼窝的……”
“夜督主记起来了么?”杜新宇一字字吐出牙缝,带着强烈的怨愤,“夜无殇,你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杜新宇勾了勾手,狼群即刻发出低吼。
这强烈的怨气……
这些人分明就是那场群狼宴的幸存者!
夜无殇最不愿记起的画面被杜新宇强行揭开,渐渐气息不稳。
他袖中的司命旋即飞出,直刺向杜新宇的眉心。
杜新宇侧身一避,轻松躲开了。
司命回旋,杜新宇又凌空而起,再次躲过司命的追击。
几番来回,司命竟然未占上风。
杜新宇抱着手,格外得意,“夜无殇你还是省省吧,司命伤不了我,也不会伤我。”
“阿夜,这个人定然一直在研究你的招式!”
很显然,杜新宇对夜无殇和司命都十分了解。
否则,以司命之快,他不可能三番五次逃脱。
江映月扯了扯夜无殇的衣袖,“他是谁?”
夜无殇双目微眯。
这人说话的方式,和周身的阴森之气,的确似曾相识。
“你是王东昌的人?”
“夜督主终于记起我爹了么?”杜新宇斥道:“若非我当年不在家中,若非我隐姓埋名,我恐怕也是你刀下亡魂了吧?”
“那本座还真是眼拙……”夜无殇冷冷勾唇,眼中杀意升腾,“当初,少杀了一个呢!”
“你这疯子,杀死我爹,竟然毫无悔意!”杜新宇愣怔了片刻,磨着后牙槽,“今日我就要为父报仇……”
唔!
杜新宇话未说完,一只匕首已然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江映月比夜无殇快了一步,将杜新宇抵在树干上。
杜新宇虽然了解夜无殇的路数,但对江映月一无所有,因此几招之内就被制服了。
“报仇?难道不是你爹先撩者贱?”江映月用冰冷的匕首拍打着杜新宇的脸,“你爹当初难道不是想要我夫君的命么?!”
只许你伤人害人,不许我反击不成?
一想到夜无殇那时受的折辱,江映月何尝不是一肚子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