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小月儿?”夜无殇忙上前扶她,见她紧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没事,肚子有点疼。”江映月摆了摆手,“你去追岳万宗。”
夜无殇看了眼岳万宗隐没的方向。
身后是万人坑,林中是不死不活的人,还有个几近癫狂的岳万宗。
夜无殇哪敢离开?
他脱了自己的衣衫将江映月裹好,“让血影去搜,此人被司命所伤,逃不出青城山。”
万人坑的暗道背后,原来就是江映月曾经挖过的陪葬陵。
只是那石门做的十分隐秘,才一直未被发现而已。
两人沿着半山腰重新回到天机阁时,已经是第三日的晚上了。
走到小院门口。
一群人围坐在院外的凉亭里,裹着披风,冻得鼻涕眼泪一把流。
无助的双目还眺望着江映月和夜无殇的寝房。
“不能够吧,就算是鹿血酒药性也该散去了呀。”吴老鬼吸了吸鼻涕。
血影却很得意,挺着胸脯,“你懂什么?我们督主哪能是一般人?”
“我加码,再续三天!”血影冻得通红的手抖了抖钱袋。
干瘪的钱袋里,掉出了几个铜板,在石桌上孤零零打了个转。
没错,血影全部家当和老婆本都投在这场毫无意义的赌局上了。
开赌局的吴老鬼一张老脸笑得能夹死蚊子,“夜先来,月先出来,还是势均力敌?”
“三选一啊,走过路过别错过!”吴老鬼捋着胡须,冲宁晚舟眨眼,“四弟真的不要再续三天吗?”
宁晚舟绷着脸,拿出了自己身上唯一还值钱的玉佩,正要给夜无殇加码。
张非拉住了他,“四弟,下月姐或者势均力敌。”
“我有内部消息。”张非神神秘秘俯在他耳边,一把络腮胡子几乎要贴到宁晚舟那张白白净净的脸颊上。
宁晚舟整个人都不好了,退了半步,仍将玉佩押在了夜无殇那边,“我给小晔撑门面。”
不远处,江映月原本被夜无殇抱在怀里,听见一阵喧闹声,扯了扯夜无殇的衣袖,“阿夜,放我下来。”
“你没事了?”夜无殇也不明白刚刚还恹恹的江映月,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江映月跟软脚虾一样,双腿打颤,站着都困难。
夜无殇扶她一步步往回走,又问:“不如还是我抱你?”
“不行!”江映月咬着牙,迈出了慷慨就义的步伐,“那赌局我也下注了,我不能输!”
“自己……赌自己?”夜无殇太阳穴跳了跳。
江映月撇了撇嘴,吴老鬼肚子里有多少小九九,她能不清楚?
赌局他势必会开,既然拦不住,那就加入!
不仅加入,还得把让他输得裤衩都不剩。
“阿夜算股东,等拿了银子我们三七分。”江映月露出了小财迷的笑。
夜无殇却难以理解,“你确定他们在开赌局?宁晚舟他……”
那个人虽然讨厌得很,但不至于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才对。
“男人无聊起来简直突破人类底线。”
江映月阴恻恻看了夜无殇一眼,“阿夜无聊起来,可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
夜无殇肃容,抱拳轻咳了一声,“本座可不会做如此幼稚之事!”
不远处,一众人见两人并肩而行,才恍然明白这两人根本不在院子里,不知是去哪筑了爱巢。
可怜这一群人,大冬天的冻成了狗不说,还把家底都输完了。
“夫人竟然是自己走着回来的?”众人齐声哀叹,颇有些怒其不争。
又不知谁弱弱加了一句,“督主看来不占上风啊。”
!
夜无殇后背一僵,把这句话牢牢刻在了心里。
到了晚上,江映月躺在榻上,数着张非送来的真金白银,开心到飞起。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个银两是用夜无殇的尊严换来的。
某些人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纠结了一晚上。
江映月却是神采飞扬,将厚厚一叠银票搂在怀里,时不时憨笑出声。
夜无殇看着满面红光,眉眼俱开的江映月,有些诧异,“小月,你很缺银子么?”
“我不差钱!”江映月灵活地翻了个身,以手撑着下巴,“我缺的是赚钱的爽感。”
一想到这儿,江映月忍不住又咧开了嘴。
所谓笑得比花还灿烂,不过如此。
夜无殇凝眉试探道:“那小月儿……身体没事了吧?”
“钱治百病,我甚至还想来两个后空翻。”江映月伸个懒腰,刚想展示展示自己灵活的身姿,突然又觉得夜无殇这话……
话里有话?
江映月防备地盯着他,“阿夜,你答应今晚去书房睡的!”
第146章
一回生二回熟
“有吗?”夜无殇仰头望天。
当时,他是见姑娘恹恹的,才一时心软答应的。
可看她现在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好像再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成问题?
“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去书房睡,只是……”夜无殇清了清嗓子,“外面的赌局还没结束。”
“不可能吧?”江映月探头往窗外看了眼,果然见凉亭里灯火通明。
似乎还有一群人蹲在那儿,冻成了老狗。
“所以,小月儿,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出去,外人会怎么说?”夜无殇循循善诱。
这些人看样子今晚还要守一夜,再赌一局?
若是江映月把夜无殇赶去了书房,那么大家自然而然会认为是她江映月扛不住压力,才把人赶走的。
这不就证明,江映月输了?
“那你别走了……”江映月话到一半,又狐疑地瞥了眼夜无殇。
对常年挖坑的某些人,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感。
“吴老鬼他们都守了三天了,你确定他们今晚还要再赌?”江映月轻嗤一声,“确定不是你忽悠我?”
凉亭里,指不定都是夜无殇派去的隐龙卫。
就等着江映月误会,然后往坑里跳呢。
“你当我傻?”
“呃……”夜无殇眸光晃了晃。
此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师父,睡了么?”
是张非的爆炸头倒映在窗纸上,“是这样的,刚刚送来的银子,师父能还我么?”
“想、想什么呢?”江映月土拨鼠一样把银子都刨进了被窝里,“钱早用完了。”
到手的钱原样奉还,那不比快拉出来的屎又憋回去还痛苦?
江映月脸上扭曲出了痛苦面具。
门外的张非却徘徊不走,支支吾吾道:“其实是大家不服赌局的结果,要重新再赌一局。”
江映月沉默了。
所以,这些人是真的打算今晚要再赌一局?
看来,是她误会夜无殇了?
江映月对他投去了一个歉疚的眼神。
面无表情的某夜:╮(‵′)╭
但江映月又觉得不服,继续问张非:“他们凭什么不承认结果?”
以张非报告的赌局情况,所有人都押了夜无殇,只有张非押了平局。
当时,我和夜无殇一起走进院子的,自然算是平局。
这些人押错了宝,输钱不认吗?
愿赌不服输,榴莲跪到哭!
“主要是老阁主说,看到师父你走路虚浮,师公却步伐稳健,很明显你落了下风。”张非挠了挠头,又补充了些自己的见解,“其实老阁主的话没错啊,谁腿软谁输呗。”
夜无殇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江映月一个眼刀子。
张非没听到里面的声音,又劝慰道:“师父你也别灰心,一回生二回熟,总有一天你能赢!”
江映月牙咬得咯咯响,抽出了袖间匕首,“你把老阁主一起叫过来,你俩最好抬副棺材板来!”
张非隐隐听到了磨刀霍霍的声音,虎躯一震。
倒是夜无殇莫名当了回好人,开口道:“张大侠去书房取银子吧,小月儿花了多少,由我来还。”
“啊,师公也在啊?”张非恍然大悟,听江映月颤抖的声音,莫不是大戏已经开场了?
张非一个激灵,脚底抹油似地跑了。
穿过回廊,张非迎面碰上了血影,将一叠银票交给了张非,“这是督主吩咐的。”
张非搓着手指数了数,却发现比江映月拿走的银子要多得多,诧异道:“影子哥,是不是给多了?”
血影「嗯」了一声,“督主说,跟你很投缘,所以一点心意。”
“跟我投缘?”张非摸着络腮胡子,完全不懂夜无殇对他的好感来自何方。
等到了凉亭里,张非仍琢磨着夜无殇的话,拉着吴老鬼,神神秘秘道:“投缘是什么意思?”
吴老鬼见他像是个目不识丁的,便耐心解释道:“大概就是很喜欢和你一起玩,甚至想去你家串个门?”
张非顿时面如死灰。
隐龙司想跟他玩,想去他家串门?
怕不是灭门吧?!
“撤了撤了!回家找老娘去!”
当晚,张非就收拾行李连夜赶回了玄刀门。
而寝房内,江映月被张非挑起了胜负心,愈演愈烈。
冲夜无殇乖巧地眨眨眼,“好阿夜,你最近辛苦了,明天早上你躺着,我来伺候你洗漱,好不好?”
夜无殇好整以暇坐着,抿了口茶,“小月儿,是想先出这房门,然后证明自己么?”
被戳破小心思的江映月暗自叹了口气。
夜无殇又怎么可能愿意让人在背后议论他呢?
江映月正想着如何睡服夜无殇。
夜无殇却先开了口,“不如这样,咱们也来赌一局,谁赢了,明天早上谁先出门?”
“怎么赌?”江映月立刻来了兴致。
啧啧啧,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胜负心呐!
“那就……”夜无殇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个色子,“继续摇色子?谁赢谁先出门,输家嘛……”
夜无殇缓缓踱步到床榻边上,饶有兴味打量江映月,仿佛看着到嘴的美食一般。
这样的眼神让江映月头皮发麻,他莫不是想要……
“不赌钱!你少肖想我的银子!”她蓦地抱紧了被窝里的银子。
夜无殇揉了揉小貔貅的脑袋,无奈笑了笑,“好好好,不赌钱不赌钱。”反正他也没想赌钱。
“那就脱衣服吧?赢家给输家脱衣服,如何?”夜无殇又补充道:“反正就寝总是要脱衣服的。”
听上去……
好像没毛病?
可一想到上次摇色子输得那般凄惨,江映月眼中出现了一丝迟疑。
夜无殇却已经上了榻,摇了摇手中的色子,“小月儿,不可能每次运气都那么差的,你看你今天不是赢了很多银子么?”
“也许今天小月儿运气极好呢?”夜无殇循循善诱,“或许我们可以先试一把?”
哎!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试试就试试!”江映月被说服了。
对啊,她今天赢了几百两呢,能被一个小小的色子难住?
为防止万一,江映月提醒道:“第一局只是试试运气,输赢不论啊!”
夜无殇微扬眉梢。
色子一开,江映月六,夜无殇一。
碾压性的大胜!
“我靠!今天果然运气爆棚!”江映月觉得自己一定是欧皇附体,立刻腾身而起,叉着腰:“来来来,这局正式开始,谁赖皮谁是孙子!”
第147章
伺候夫人更衣?
江映月大喇喇蹲在床榻上,撸起了袖子。
“阿夜,输了不许赖账哦。”江映月翻江倒海摇了一波色子。
嘭——
色盅倒扣在床榻上,豁然打开……
江映月一,夜无殇六。
夜无殇轻扬了下眉梢,重复着她的话,“小月儿,愿赌服输。”
“呃……”江映月的笑凝在了嘴边,陷入了深度自我怀疑中。
这,确定不是在玩她?
江映月把色子、色盅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却根本看不出异样,又将狐疑地目光投向了夜无殇。
“小月儿,该不会食言吧?”夜无殇一副懵懂模样,余光看向了墙角处。
那里正放着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是江映月洗衣服的时候,特意从河边搬回来的……搓衣板……
江映月咽了咽口水。
想她这些年刨了不少坑,怎么自从遇到某些人,总是自己给自己埋坑里呢?
“我、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
“我知道,小月儿不是……”夜无殇突然俯身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她。
江映月不曾防备,往后一仰,刚好被禁锢在了两臂之间。
他的俊脸徐徐靠近,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那我……伺候夫人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