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止损,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以后少跟宸阳公主往来。现在去把夫子布置的功课做了,晚间我来检查。”
林宴温的脸色有些难看,转身便离开了书房,走前还关上了门。
之后,照例去给祖母和娘问了安,林宴温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望着那暗红色的食盒。
一时间没忍住,又尝了一块儿糕点,甜滋滋的,吃完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父亲一直盼着他到弱冠之年,高中榜首,他都懂的。
至于宸阳……算了,暂且不去想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林宴温认命地摊开了书册,仔细完成着夫子布置的功课。
夜色已深,有人睡得正香甜,还时不时地咂嘴、做美梦;
有人却忙着去温习功课;而有的人,却趁着月黑风高夜,擅闯他人宫殿来报私仇。
此刻,皇宫内。
沈昱突然睁开了眼睛,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推开了门,站在院内,熟练地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想着上一世所学,快速比划了起来。
好歹他也是大苑的皇子,牧朝的皇帝倒是派了不少人来伺候,可与其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监视、看管。
而重活一世,沈昱的心思也不少,面上装得乖巧,背地里却不是,他会在深夜里偷偷练功,虽说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可效果也是不错。
练了许久,沈昱突然有些烦躁地扔下了树枝,他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多得使不完。
突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第21章
沈昱听墙角
半夜有些睡不着了,沈昱打算去见见以前的老朋友,然后用拳头来叙叙旧。
好歹也住了这么多年,沈昱早就把牧朝的皇宫摸得一清二楚了,他知道乐贵人住在梨园东边的宫殿,而李恣至今也还跟着他的母亲一起住在后宫之中。
李恣原先是住在皇子所的,可偏偏那些皇子都不待见他,乐贵人便去殿前求了个恩典,而皇上也就随她去了。
乐贵人此举原是为了李恣好,可却无意之中叫李恣彻底在众人面前抬不起了头。
其实沈昱和李恣很像,他们都曾遭受了那些皇子的凌辱,可沈昱虽活在泥潭,却从未失去心中的云间,而李恣则早已经被生活的泥潭同化,一颗心也变得腐朽不堪。
沈昱不管这些,他现在心情有些烦躁,就想去痛痛快快地把李恣打一顿,曾经种下的因果,不管李恣记不记得,都是要还的。
快步走着,过了一会儿,沈昱便先到了这宫中的梨园,「梨园」寓为「离」,而这宫中的人最忌讳触霉头,所以鲜少有人会去那里,而这倒也方便了沈昱。
梨园,顾名思义,种满了一园子的梨树,现如今正是七月多,梨树上结了不少的果子,沉甸甸的,挂满了枝头。
传闻,先帝曾有位宠妃,素日里最是爱吃梨子,为了讨她的欢心,先帝便让人建了这么一个「梨园」,等这梨树一结果,便会让人摘了最新鲜的送到那宠妃宫中。
梨园中的梨树不少,果子当然也不少,于是这宠妃便让人把梨园的栅栏拆了,说是要跟各宫的姐妹同享皇上的恩宠。
时至今日,这梨园还是没有栅栏,梨树上结了满树的果子,谁想来摘都行。
沈昱垂眸想了一会儿,缓缓走了进去。
既然谁摘都可以,那他自然也是可以摘的,不摘白不摘,况且他记得苏迎雪还挺喜欢吃梨膏糖的,多摘一些,没准还能熬点梨子水、冰糖炖梨、糯米蒸梨……
轻快地爬上了树,沈昱拽着树枝,用力地扯下一个果子来,果子看起来挺大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用衣袖随意擦了擦果皮,接着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汁水瞬间迸出,很是好吃。
沈昱拽着枝条,又扯下了几个果子,仔细揣在衣兜里,然后飞身下了树,他这具身体从小习武,底子本就是不错,再加上重生后的苦练,进步非凡。
可轻盈有余,力气尚且不足。
但沈昱并不着急,因为上辈子所学的那些招式都深深地映在他脑子里,跑不了的。
扔掉手里啃得只剩下核的果子,沈昱从自己的衣兜中又掏出来一个,边啃边走、啃完就丢,想着等办完正事再来多摘点才好。
走到乐贵人的宫殿时,果子也啃得差不多了,扔掉果核,沈昱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这墙还有些高,能翻得过去吗?要是上一辈子的沈昱,那是绝对不用担心的,坏就坏在他现在是才八岁的沈昱。
可凡事要先试过了才知道,沈昱的字典里可没有「未战先败」这四个字。
看了看这墙的高度,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快速地跑步助力,腿部用力一蹬,手再使劲一够,沈昱便抓住了这宫墙的顶端,身子拼命地往上攀爬。
由于这具身体的力气不大,沈昱咬着牙,双手够着这墙,腰部和双腿再次发力。
终于,他爬上来了!
坐在宫墙上,沈昱止不住地喘着粗气,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歇了好一会儿,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这才跳了下来。
这宫殿倒不是很大,此刻却清冷地有些可怜,借着皎洁的月光,沈昱依稀能看出它的简单与破败,说是宫妃住的地方,看着倒也就比冷宫好一丁点而已。
沈昱并不关心这个,他只在乎能不能找到李恣,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许是因为教李源教得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苏迎雪……他的心情很是烦躁。
而在这种情况下,昔日的仇人李恣便成了最好的发泄口。讲真,要是今天不把李恣教训一顿,沈昱恐怕一整宿都会睡不着。
一道人影犹如鬼魅般融进了漫漫黑夜,他四处搜索着,步子稳中带快。
周围的房屋皆是暗的,沈昱找了许久,依旧是一无所获,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突然,只见不远处的一间房正亮着灯,隐约间,还能听到人争吵的声音。
见此,沈昱心生疑惑,现在已经是丑时了,会是谁还在亮着灯呢?
他虽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却也觉得此事诡异至极,深呼了一口气,眼看四周无人,沈昱便快步走上前,清楚地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母妃,你就帮帮我……”
母妃?在这里能喊母妃的,便只剩下李恣一人了!沈昱找了李恣这么久,万万没想到他就在这儿!既然事情跟李恣有关,那沈昱肯定是不能不管的。
小步踱到窗前,沈昱伸手戳开窗纸,看了看里面的场景,更加仔细地听了起来。
屋内,穿着深色衣衫的妇人坐在椅子上,而李恣正跪在地上,恳求道:“母妃,你以前不是也喜欢他吗?他也喜欢你,现在怎么就不能帮帮我了?我求求你了……”
那妇人很是恐惧地摇了摇头,急忙反驳道:“没有,我不喜欢他,他是疯子,恣儿,我们就这样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不好,我不要,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我却要卑躬屈膝的,这不公平,我要打破这一切不公平,母妃,你帮帮我,等事成之后,你就有机会尊贵的太后了,是太后啊……”
沈昱皱了皱眉头,还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李恣在求乐贵人帮忙,还说什么成太后!他本来只是想来揍个人而已,却没想到走在看戏的前列了。
“恣儿,我不当太后,我当不了,我们再熬几年,等你十五岁,便能有封地了……”
李恣摇摇头,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直起了身子,很是强硬地说道:“穷乡僻壤,算不得封地,母妃,明日顾权就要来了,你早些睡,儿子先告退了!”
说完,李恣站起身子,一把推开了门,沈昱立刻躲在了柱子后面,心跳剧烈加速,只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22章
是上天垂怜
屋内的乐贵人委屈地直抹眼泪,屋外的沈昱也没了去教训李恣的心思,他现在急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遍刚刚听到的事件关系。
李恣求乐贵人帮他,还许了太后的位置,顾权又要来找乐贵人……
莫非这跟李源的死有关?
沈昱不敢再多待,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可当他路过梨园时,突然又想起了梨膏糖和梨子水,只要是好吃的,苏迎雪那个小馋虫肯定会喜欢。
这一世,对沈昱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苏迎雪,其他的暂且先搁置一边。
少年郎脱掉了自己的外衫,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梨树,拽着树枝,扯掉了不少的果子下来,把它们全都包在外衫里,一手捧着满怀的梨,小心翼翼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许是因为摘了太多的梨,等站到地上时,沈昱突然腿一软,双膝跪在了地上。
疼痛感立刻传来,沈昱皱了皱眉头,先是把包满梨子的外衫放在了一侧,接着才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膝盖。
膝盖还能动,没有断,应该只是摔破皮了而已,那就好,沈昱松了一口气。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等站稳后,缓缓地低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刚刚摘的梨,然后一摇一晃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去后,沈昱坐在床铺上,小心翼翼地查看膝盖处的伤口,因为磕破了一大块皮,现在正鲜血直流,不少都沾到了衣服上,留下点点的暗红色血渍。
从院内的井中打了一盆水,擦了擦膝盖周边粘着的尘土。
然后,沈昱从怀中掏出了苏迎雪送的荷包,捏了捏里面的瓷制小瓶,他纠结了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舍得用药。
因为这瓶药,它象征着重生回来的苏迎雪对沈昱一如当初的关心。
沈昱总觉得苏迎雪是喜欢自己的,没重生前觉得是,重生后也觉得是。
如果真不喜欢的话,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药?为什么会担心自己在宫中受欺负呢?
苏迎雪会对沈昱很好,可为什么要对他好的理由,苏迎雪自己还没彻底搞明白。
不过嘛,这也不用着急,毕竟自己现在才八岁,那小丫头也才七岁,人生还很长,她没搞明白,自己就一直等她搞明白呗!
人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得受着。
躺在床上,沈昱回想起先前李恣与乐贵人的事,李恣说过:明晚顾权会来。
顾权是这宫中的太监副总管,平日里主要负责宫中的琐事、照顾皇上的起居等。除此之外,他与李素守还是师兄弟,两人都是同一个老太监带出来的。
李素守当了九千岁后,便把顾权推荐给了皇上,所以这顾权算是皇上身边的人。
可既然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怎么会跟乐贵人和李恣有关联呢?按照李恣的话推断,那顾权与乐贵人是互相喜欢的?
……
事情疑点重重,看这样子,他明晚还得亲自去一趟乐贵人的宫殿。
想着想着,沈昱突然笑了出来,他总算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那么想揍李恣了,一切肯定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重活一世,没想到他也能得到上天这般的垂怜,当真是让人欣喜。
第23章
沈昱让人给苏迎雪送梨
许是因为太傅的考核快近了,李源越发地认真了,日日都在凉亭内等沈昱。
由于昨夜太晚睡,沈昱一觉歇到了下午,这才觉得精气神好了些,等醒来后,他稍稍整了下仪表,便悠悠然地走去了凉亭。
凉亭内,李源坐在沈昱正对面,平日里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紧紧盯着书册看。
许是还有些小紧张,李源又忍不住抬眸看了看沈昱,喉咙微微动,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沈昱开口问道:“写题第一步。”
李源大声答道:“读题目……”
“写题第二步。”
李源继续答道:“读懂后,自己动手算,算完后再仔细检查。”
“嗯,现在自己写吧!”
李源深呼吸了一口气,提起笔,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了题目。
“巍巍古寺在山林,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周尽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请问先生明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
“三人吃一碗饭,四人吃一碗羹,一共三百六十四个碗……”
李源正飞速转着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沈昱等得无聊了,只觉着自己又困了些,便双手一撑,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以前连算学的题目都看不懂,现在却能提笔来算,一个个的解法牢牢地映在他脑中,思维也越发地清晰,李源发觉自己从没有像此刻一般专注。
算完了一道题,一种深深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他越来越沉浸其中了。
莫非,这就是算学真正的魅力吗?
轻轻摇了摇头,抛去一切的杂念,李源再次投入到了曾经无比厌恶的算学当中。
李源越写越清醒,沈昱却越发地困倦了,到最后,手撑酸了,他直接趴在了桌上,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金色灿烂,带来了灼灼的炎意,幸得凉亭提供一片阴凉,遮住了这一切,周围的池塘中水波轻轻荡漾,迎面清风送来了丝丝凉爽。
一少年坐得端正,无比专注地写着功课;另一位正随意趴在桌上小憩,模样很是慵懒,这画面总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源全都写完了,他一把丟下了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疑惑地看了看睡着的沈昱,小声嘟囔道:“晚上是做贼去了吗?这么困。”
话虽这样说,李源到还没丧心病狂到去扰人清梦,虽说沈昱这个人平时还是不错的,但不知为什么,李源还是有些怕他。
他堂堂牧朝四皇子,居然会怕一个战败国送来的小小质子,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质子比他还小两岁,李源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李泰便想立他为太子了。
虽说现在东宫之位暂且未定,但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属意皇后娘娘所出的李源。
皇宫的几个皇子,要么贪玩、不思进取,要么软弱、扶不上墙,唯有李源还算是合适,虽说偶尔缺了点悟性,但他心思细腻,性格温善、却又不显得那般无能,骨子里最爱争强,责任感还很重……
李泰对这个儿子很是看好,亲自教养他。当然,对他也最为严苛,李源之所以想拼命学好算学,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李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