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温点了点头,很是期待地问:“好的,娘,那我现在能不能去见见妹妹?”
“不能,还是在过段时间吧。”
林宴温有些失落,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回书房做功课了。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一个这么乖巧的妹妹之后,林宴温便学得更加认真了,他想成为一个好哥哥,也想成为妹妹的大靠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而白桢看着这么上进的儿子,忍不住满意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府内的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先是对她行了个礼,然后恭敬地说道:“夫人,老太太想见您。”
第47章
一家和解
公公和婆母一直都住在后院,鲜少与住在前院的他们联络,素日里更见不得官帽加身的林崇文,说是每每一看到他,便会想到不知还在哪儿受苦的幼女,心痛难忍,所以平常都是自己带着温儿主动去请安问好的。
可眼下突然说要见自己了,白桢预感这事情肯定会跟雪儿有关,当下也顾不得收拾了,急匆匆地便往后院走去。
白桢到了公公和婆母的院子时,发现自家的夫君正站在门口,心里顿时更为震惊。
许是看出了她的惊讶,林崇文轻笑了笑,开口说道:“这次是爹娘喊我来的,我猜应该跟那孩子有关。”
“我猜也是,走吧,夫君。”
白桢说完,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林崇文立刻握住了她犹如羊脂玉一般光洁平滑的柔荑,笑着点了点头,缓缓答道:“好……”
原先的他还有些恐惧与犹豫,因为他怕见到爹娘眼中的无力与纠结,很怕、很怕。
当年,嫣然三岁,而自己已经十三了,小娃娃吵着要吃糖葫芦,林崇文便自作主张地抱了她去,谁成想就因为这一抱,兄妹俩再也没见过面,一朝已是天人相隔。
他知道自己有错,他弄丢了自己同父同母的胞妹,所以爹娘埋怨也是应该的。
之后,一向骄傲的林崇文陷入了人生中最为低沉的黑暗时光,他不再愿意去学堂,整日只想着找妹妹,可就在多次寻找无果后,他甚至起了用逃离来躲避一切的心思。
而那段日子是白桢陪着林崇文一起度过的,才八岁的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安慰他,生怕他下一刻人就跟嫣然一样没了。
白桢是他人生的一束白月光,要是没了她,林崇文不知道自己还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儿,林崇文看着拉住自己手的白桢,眼中满是温情,虽然她早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可好像还是以前那个会哭着安慰自己的小娃娃,这一辈子很庆幸有她陪在身侧。
情难自已,于是他轻轻喊道:“桢儿……”
白桢回过头,笑着答道:“夫君放心,我在,我一直都在。”说完,便继续拉着自家夫君向前走了。
其实不止林崇文害怕,白桢心里也十分担忧,因为公公和婆母以前一直不愿见这个亲生儿子,就算勉强见了也是装作看不见,只在对待自己和温儿的时候才有些笑容。
可现在老两口突然就要见林崇文了,她很怕这三人又会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悄悄深呼一口气,白桢把林崇文的手握紧了些,两人快步走向了老两口的屋子,不管如何,她都会一直陪在自家夫君的身边。
两人进了屋,却被屋内的景象震惊了。
林老夫人正坐在上首,她的面前摆了满桌子的饭菜,可在见到林崇文时,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但也不知突然想起来什么,勉强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来,先吃饭吧。”
就在这时,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头从门外走来,他的手上还提了两个酒坛子,笑着催促道:“快去吧,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娘吩咐厨子做的,我还拿了两坛好酒,待会儿我们好好喝几杯,多少年没跟你好好吃过饭。”
来人正是林崇文的爹爹林曜。
林崇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恍恍惚惚地说道:“爹,娘,我……”
白桢直接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着打断道:“你什么你,娘都让人做好饭了,快过来尝尝,你瞧瞧,还有你最爱吃的蒸鱼。”
可林崇文仍旧迟疑着不敢进去,见状,林曜轻咳了咳嗓子,夫妻数十载,林老夫人自是明白他什么意思,便开口说道:“先来吃饭吧。”
四人坐在桌上,丫鬟却摆了五双碗筷。
林崇文知道,那一副是给林嫣然的,要是自己没弄丢她,现在又该多好啊!
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林曜悄悄握住了林老夫人的手,缓缓说道:“老婆子,嫣儿已经没了,你也罚了这孩子快二十年,现在我们都该释然了。”
林老夫人固执地低下头、不说话,林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听到这话,林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林崇文夫妻二人,又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副空碗筷,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哽咽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说释然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崇文,虽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但你自幼便被养在祖母的膝下,等回到我身边后,虽说然仍旧孝顺,可我总觉得与你之间隔了些什么,让我这个当娘的很是挫败。
所以在嫣儿出生后,我更偏疼她多一些,其中不乏存了些弥补的心思,我把她当做掌上宝,而嫣儿也是个很招人疼的孩子。
其实我知道,你也很疼爱这个妹妹,嫣儿丢了并不能全怪你,是我这个娘当得不称职,我对不起嫣儿,也对不起你。
我这一生走得太顺了,待嫁闺中的时候有爹娘和兄长、嫂嫂护着,为人妻后又有你爹宠着,根本没遭过什么罪,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所以在嫣儿丢后才会那般的无措,以至于这些年委屈你了。”
林崇文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答道:“娘,我不委屈,嫣然这事怪我。”
林曜夹了块酥肉放在那个空碗里,点了点头,接着打开酒坛子,给自己和林崇文各自倒了一杯酒,开口说道:“我们都有错。”
“不说这些了,崇文,你妹妹不是还留下了个女儿吗?能不能先把她接回来?”
听到这话,白桢直接挎住了婆母的手臂,笑着答道:“娘,我和夫君打算先问问那孩子的意愿,您放心,不管雪儿愿不愿意回来,我们都会把她当成亲生的一般疼爱,还有温儿也是,为了当个好哥哥,最近都上进了不少呢!”
“这就好,这就好。”
林家并没有忘记曾经走丢的小姐林嫣然,可故人已经逝去,比起再继续纠结往事不放,还是好好地弥补眼前人最为重要。
就这样,苏迎雪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群发自内心愿意爱护她的家人们。
与此同时,李恣却陷入了恐慌之中。
“母妃,怎么办?顾权派去的人被抓住了,他会不会把我供出来?要是这样,我就没命了,母妃,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顾权派去的那人被抓住了几日,李恣便忐忑了几日,他开始整夜地睡不着觉。
因为一睡着就会梦见自己众叛亲离被砍头的场景,他还不想死啊!
见状,乐贵人慈爱地摸了摸李恣的头,轻声问道:“恣儿,你知错了吗?”
“娘,儿子知错了,我不该轻信顾权派去的人,说是为了帮我,明明是想害死我,我不该信他的,我真不该……”
李恣的话还没说完,乐贵人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她用了很大的力,李恣的半边脸瞬间红肿了起来,赫然浮现五个指印,看起来很是吓人。
“母妃,你居然打我,你为什么打我?这明明都是顾权的错。”
眼前面目狰狞的人,还是她的孩子吗?
乐贵人的指尖轻轻发颤,她指着李恣,眸中满是失望,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见她这样,李恣咬了咬牙,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母妃怕早把我当成累赘了吧?要是没了我,恐怕你早就出宫逍遥了吧!”
闭上眼睛,乐贵人不愿意再看这个不孝子,李恣也气急了,直接跑了出去。
看着他跑远的方向,乐贵人眼角含泪,她不懂到底是哪里错了,自己居然会养出这么一个不孝子来。
可就算李恣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舍得让李恣去死呢?
想到这儿,乐贵人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一个计划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第48章
血书
那天,乐贵人在窗前坐了一下午,直至天色渐黑,她才缓缓地起身,抬手轻抚了这屋内的每个摆件,然后又推开了门,走到了李恣的房内。
可惜那时的李恣还在生闷气,固执地用被子盖住了头,背对着乐贵人。
而乐贵人也没有勉强李恣,只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地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古人云:虎毒不食子,所以就算心中再多失望,她还是舍不得这唯一的孩子有事。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凡。
翌日清晨,御书房,李泰正在批奏折,顾权则站在一侧替他磨墨,气氛很是安静。
突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发出的巨大声响惊扰了专注于公事的李泰,只见后者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皱眉问道:“这么慌慌张张的,发生何事了?”
“回皇上,乐贵人,乐贵人她上吊了。”
这太监刚说完,原先顾权手中拿着的墨条瞬间掉落在了桌上。一时间,黑色的水滴四溅,不少还落到了明黄色奏折上。
李泰转头看了看他,冷声问道:“怎么回事?顾权,你怎么也慌慌张张的?”
顾权回过神来后,急急忙忙跪下,很是愧疚地答道:“回皇上,奴才就是太惊讶了,还请皇上恕罪。”
李泰摆了摆手,示意顾权先起来,接着便问向那个小太监:“你方才是说乐贵人上吊了?这可是真的?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上吊了呢?快快说来。”
他的语气中满是疑惑,可也只有疑惑。
而顾权内心却忐忑极了,这太监居然说元娘上吊了,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舍得留下恣儿一人呢?肯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
可命运好似偏要跟他作对一样。接下来,小太监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好像血书的东西,他用双手颤颤巍巍地捧起,开口答道:“奴才也不知,但乐贵人的贴身婢女丁香在乐贵人的房中发现了这个。”
李泰看了眼顾权,后者立刻走下去接过那东西,然后恭敬地呈给了李泰。
李泰接过后顺势打开,发现这还真是一封血书,不过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上面的血迹已经全都凝固,只留下一股血腥味。
顾权站在李泰身侧,看着血书上面熟悉的字迹,忍不住暗中捏紧了手中的佛尘,元娘的字都是他亲手教的,这世上没人会比他还熟悉元娘的字迹了,所以顾权敢肯定这份血书就出自她之手。
但有血书又何妨?不过就是流血学而已,不会死人的,元娘不会死的。
顾权心中仍旧抱有希冀,他拼命告诉自己:元娘不会死,又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绝对不能在李泰的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李泰专心地看着手上的血书,却突然大发雷霆,怒吼道:“毒妇,这个毒妇!”
顾权急忙问道:“皇上,到底怎么了?”
李泰一把将那血书扔在地上,气冲冲地说道:“你自己看。”
顾权连忙捡起血书,仔细看了起来,刚才由于视线的原因,他并没有看清楚整个血书的上内容,而是只看到了开头的几个字迹,所以并不知道元娘到底写了什么才会惹得李泰这么生气。
他细细看着,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只见血书上写道:
“皇上亲启:妾实乃鄙贱之人,承蒙皇上不弃,以一皇子为靠,能坐拥一宫,享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理应知足。
可妾难守本分,不满于贵人的身份,贪图更高的权势,便重金寻了一江湖中人,盼他能一举除掉四皇子,届时再将恣儿记到皇后娘娘名下,以助我儿他日登位。
如今计划败露,妾自知无颜于世,愿以一命来替四皇子赔罪,只盼皇上能饶恣儿一命,将他贬为庶人,逐于民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跟元娘没有关系。
她真的死了,元娘没了……
顾权的身子忍不住摇晃了几下,站在原地,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似梦一场,梦一醒,他就不是现在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元娘也不是被锁在宫墙里的妃子。
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元娘还是他从街上救回来的那个丫鬟。
到底这前半生是梦,还是后半生是梦啊?亦或者是我一直活在梦里呢?顾权有些恍惚了,他好像真的分不清了。
“顾权,顾权……”
耳旁突然传来李泰的喊声,顾权下意识地答道:“还请皇上吩咐,奴才在。”
李泰缓缓说道:“乐贵人说「刺杀四皇子」这事由她主谋,可她只是一个宫内妇人,又如何去找个江湖杀人?势必还有人在帮她才对,这件事便交由你亲自去查,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是,奴才遵旨。”
底下跪着的小太监此时突然弱弱地问道:“皇上,那奴才们又该如何处置乐贵人的尸身呢?”
李泰冷声答道:“如此毒妇,不配入园寝,你们随意处置了便是。”
“是……”
随意处置了?难道要拿个草席随意一裹,然后丢到乱葬岗吗?
想到这儿,顾权的心痛得更加厉害了,他知道帝王家无情,可却没想到能狠到这个程度上,不管如何,元娘好歹也替他生了三皇子啊!
他无情,自己可不会无义,元娘且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做孤魂野鬼的。
顾权领了李泰的命令,便下去准备查清楚事实真相,说是查清楚,其实不过是找两个替死鬼,把自己和恣儿从中摘干净便好。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李泰陷入了沉思,转而喊来了另一个太监,小声吩咐着什么。
而李恣做梦都没想到昨夜竟然会是自己见母妃的最后一面,他跪在乐贵人的床头,哽咽地说道:“母妃,您是睡着了吗?现在天不早了,该醒醒了啊,母妃,您睁眼再看看恣儿,好不好?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