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小院内外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
近乡情怯的林婉娘立在门前,潸然泪下。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走开,臭叫花子,不许待在我家门口。”刚走出来的小男孩嫌恶地瞪着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林婉娘。
林婉娘愣住了,这小男孩她认得,是汪秋月大哥家的小儿子小柱子。
小柱子凶巴巴叉腰:“愣着干嘛,快走啊,我们家没饭。”
“小柱子,我是你婉娘姑姑。”林婉娘向前走。
小柱子呆了呆,盯着林婉娘使劲瞅,终于在那张面黄肌瘦的找到熟悉感,顿时大惊失色:“娘,林婉娘回来了!”那语气,跟狼来了差不多。
对汪大舅一家来说,的确是狼来了。
他们美名其曰照顾姜家祖孙,一家七口都住进了姜家。姜家的院子可是村里头一份,岂是汪大舅家那两间破茅草屋能比。以前他们七口人挤挤挨挨睡,现在一人一间屋子还有空的。不仅睡得宽敞了,吃得也满嘴都是油,鸡啊鸭啊,仓库里的面米豆,两个月下来,汪家人都肥了一圈。更别提那些首饰了,姜明珠看不上,汪家人则是做梦都要笑醒。
这两个月,汪家人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更想长长久久滋润下去。晴天霹雳,林婉娘回来了,她怎么可以回来!
对于林婉娘的出现,汪家人是又惊又怒又慌。
姜老太和姜天赐就是喜了,大喜过望。汪家人日子过得有多滋润,祖孙俩就有多凄惨,简直是惨绝人寰。
屎尿拉一身两三天不给换洗那是家常便饭,姜老太长了满身褥疮,疼得她欲生欲死。吃的都是汪家人剩下的,还未必能吃饱,就这样了时不时还要被汪家人挤兑。更可恶的是,为了省事,汪家人把天赐搬到了她的房间,每次当着孙子的面被换洗,姜老太都羞愤欲绝。
姜天赐也不遑多让,在村民的压力下,汪家人没敢不给姜天赐治疗,但也舍不得花大钱治,只请郎中开点药保证不死就行。死是没死,可疼得他每天都想死,人都瘦脱形了。
祖孙俩个骨立形销,比当了两个月流浪汉的林婉娘还要憔悴病弱。林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素来体面端庄的婆母满身骚臭味,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皱纹,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白白胖胖的天赐瘦得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眼底乌青面色苍白。
“娘!天赐!”林婉娘心疼地五脏六腑揪在一块。
姜老太怒火冲天地瞪着林婉娘,她的喜悦是那么短暂,顷刻间只剩下滔天怒火。要不是林婉娘不见了,她怎么会受这么多罪,要不是口不能言,姜老太早就破口大骂。
她不能骂姜天赐替她骂:“你还记得回来,你死哪里去了!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等我们被折磨死了再回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你对得起我爹我妈吗?”
面对林婉娘,当了两个月鹌鹑的姜天赐自动切换回盛气凌人的小少爷。无需人教,他就无师自通对谁能横谁不能横。
林婉娘痛哭:“我……”
姜天赐却没工夫听她解释,他恶狠狠瞪着门口缩头缩脑的薛舅妈母子:“滚出去,让汪家人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门外的汪家人悻悻又悲愤,不甘又无奈。
他们能搬进来享福,是因为姜老太和姜天赐没人照顾,眼下林婉娘回来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
就算他们不想走,林婉娘也会赶他们走。从姜天赐嘴里知道祖孙的遭遇后,林婉娘罕见地怒了,姜家人是她的逆鳞,姜天赐更是逆鳞中的逆鳞。怒火攻心的林婉娘抡起扫把追着薛舅妈打,凶悍宛如护崽的母兽。
薛舅妈拽上小儿子夺命狂奔,去找地里的丈夫儿女。
这情形顿时引来了村民的注意,不一会儿,满村都知道林婉娘回来了,正追着薛舅妈打。
不少人暗道一声打得好。汪家的做派大家都看在眼里,缺德,太缺德了。但是怎么说呢,一来姜家祖孙俩没做下好人缘,所以没人愿意替他们张目;二来赶走了汪大舅一家谁照顾祖孙?这个烫手山芋都不想接,很容易没落着好反倒惹一身骚。
薛舅妈跑没了影,身虚体弱的林婉娘也追不动了,一个踉跄瘫倒在地上喘粗气,累得眼冒金星。
“婉娘,你没事吧。”
“喝口水缓缓。”
喝过水,林婉娘略略缓过劲,便听人问她这两个月去哪了,来弟呢?还有说你家明珠被歹人绑走了。
林婉娘悲从中来,凄声:“来弟,是来弟!来弟把我和明珠卖了!”
雷霆乍震,石破天惊。
“来弟把你们卖了!我看是你们把来弟卖了还差不多。”聂北神色端地严肃凛然,心里却有点虚。来弟说林婉娘要把她卖了她趁机跑了出来。林婉娘说来弟把她和姜明珠卖了。他比较倾向于……林婉娘想卖了来弟反倒被来弟先下手为强卖了,实在是姜来弟的胆大妄为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聂北一说,附和点头的人不在少数。
自打林婉娘和姜来弟失踪后,各种猜测四起,一开始都猜是两人在去医院的路上遇到坏人被掳走了。
后来更多人相信的说法是:林婉娘不是带姜来弟去医院而是想卖了,不幸被卖家一锅端了。
毕竟姜老太瘫痪在床,姜明珠又不会做家务,姜来弟和林婉娘都去了医院照顾姜天赐,谁来伺候家里那两个。之前林婉娘怪姜来弟躲开导致姜天赐被烫伤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林婉娘这个亲娘都怪,更别提向来刻薄的姜老太了。至于姜明珠,搞不好是那个卖家知道家中只剩下一个不中用的姜老太,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绑走了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