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军驻军大营距离集市尚且有好一段路程,沈必快马加鞭,到了城镇上时,也已是黑夜。虽说在靖安王如今的管理下,没有宵禁,但多数商户仍旧是入夜关门。乱世安稳最重要,谁也不想为了一点小钱指不定就丢了性命。
沈必跑了不少酒肆,果子蜜饯店,但凡有卖蜂蜜的地方,他都挨个挨个去问了个遍,终于找到一家还肯做生意的店老板,将最后一点蜂蜜都打包了起来,给了钱转身就又飞奔朝着大营的地方策马而去。
沈必从马厩溜到赵禾营帐之前,抹了一把额上汗水,这才悄悄走过去。
守门的人仍旧是南越,不过这一次南越却是没发现沈必的动静。
当南越听见九娘在营帐中喝了一声“谁”时,猛然冲进营帐,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从一侧的窗户处扔了一瓶蜂蜜进来。
南越脸色难看,他作为赵禾最信任的护卫长,既然没能及时发现周围有人靠近营帐。
此刻已经偷偷溜回了宴会中的沈必,看着周围一众人都已经带着醉态的样子,他笑着随手取过一坛酒,给自己面前的碗满上,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望着天上的明月,沈必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醉了。
张军早就不知道被身边的人给灌了几轮,此刻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还抱着一酒坛子不放,口中呢喃着什么。
沈必好心情地低头去听,结果当听得仔细后,沈必脸色刷的一下黑了下来。
“狗日子沈必小混账,特娘的撇下老子一个人跑了!”
沈必:“……”
第二日赵禾难得没被外面的训练声吵醒,她这一醉,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赵禾醒来后,九娘就给她喂了一碗蜂蜜水。
是那瓶昨晚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蜂蜜,不过在武安军中,只会是自己人。再说了,要说这里的用毒高手,九娘和巫都不遑多让,两人都没检查出来有任何问题,又先尝了尝,确认无误后,等到赵禾醒来时,就给赵禾上了一碗。
护卫队谁都没有料想到赵禾会沾酒,这一次本就是匆忙而来,哪里会带上蜂蜜这样的东西?说起来九娘还想要感谢这不知道姓名的武安军将士,她家小姐每次醉酒虽然不至于失态,但醉宿后总是觉得头疼,要喝蜂蜜水的,这还真是有些巧了。
赵禾花了点时间清醒过来,她嘴里这时候甜滋滋的,顿时觉得脑袋好像也没之前那么痛。
赵禾看着九娘手中的碗,眼中有点意外:“这军中也有蜂蜜水吗?”
九娘笑着点头,没有细说昨夜的情景,只问:“小姐可还觉得头疼?”
赵禾点点头,“有点,昨晚我好像一下喝得太多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眸,明知道自己的酒量,赵禾想捂脸。
九娘伸手捋了捋赵禾的长发,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小姐知道便好,以后可不能再像是昨晚那般逞强。”
赵禾“唔”了声,像是一只小奶猫一样顺势就蹭了蹭九娘的掌心。心里却不以为然,昨日那情形,就算是再来一次,她估计也会主动将那一碗高粱酒一口闷下去,总不能在万千将士面前,辜负了众人的的期待吧?
“啊对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赵禾问。
九娘:“刘将军还在此地,说等小姐醒来,他先派人护送您北上。一部分的武安军留下来守城,神武营和一部分武安军已在今早集结完毕,准备南下。剩余的将士,按照之前的分派,将去蜀地支援建昌府,以防大理趁势作乱。”
赵禾顿时垮了一张脸,她可没计划要北上。
不过趁着这武安军正是各方人员分配清点忙碌时,赵禾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咧嘴一笑,伸手招了招九娘,附耳说了两句。
赵禾倒是一脸带笑,可怜了九娘在听了她的话后,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
赵禾明知道自己南下将会受到刘阙好一阵唠叨,所幸她现在干脆不跟刘阙争论,自个儿偷偷离开。
九娘不赞同她南下,可赵禾却打定了主意。
鱼米之乡的地方,她不能放过。
赵禾见九娘面色踟蹰,她推了推后者手臂,央求道:“九娘九娘,你就快去收拾吧,我保证我会在信里跟伯伯说明白的,再说了,我阿爹南越带着一队人跟着我,可不就是因为觉得只要有南越和你在,我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没事的吗?”
当刘阙手中拿着赵禾留下来的一封不辞而别的“道歉信”时,坐在位置上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就说呢,今日赵禾真是过于安静,谁能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来了一手金蝉脱壳?就留了个巫在营帐中,原因还是因为她想要让巫跟着去蜀地的军队,路上有个照应!可是生气归生气,现如今赵禾早就跑得不见人影,刘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看手中这封让他无奈至极的书信,在信中,赵禾还再三叮嘱了关于霹-雳-弹配方不能外传。
刘阙看完后,不由瘪嘴,“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不过他说完这话后,自己又忍不住笑了。不论怎么说,刘阙是觉得赵禾长大了。
其实除此之外,赵禾还留了一封信给沈必。
昨日她已跟军中的铁匠将震-天-雷的图纸沟通好了,只不过现在看来,她如果再不走,可能就会直接被刘阙“押送”到京兆,在原地等着军中铁匠将震-天-雷的铁皮做出来是没有时间,赵禾便将这件事交给沈必。
至少从之前的事情来看,赵禾觉得沈必是个能值得信任也能将她交代的事完成很好的人。
当沈必收到赵禾的亲笔信时,惊讶极了。
不过在看清赵禾信中说的什么事情后,沈必脸色立马变得严肃。即便是赵禾没有再三叮嘱,他也知道如今神武营的第二分队的是有多重要。这些人知道霹-雳-弹的全部配方,考虑到方便管理控制,赵禾在心中交代他的震-天-雷,应该也是由这些人经手。
此刻在沈必看见这封信时,赵禾人其实还在城中。
赵禾并没有急忙顺着长江流域一路向江南而行,她虽是胆大,却也惜命。如今虽说闽王节节败退,但在武安军彻底掌控鄂州向东的州郡之前,赵禾都没想过要以身犯险。
不过这一次赵禾没让南越去找赵家的暗庄,而是租了一小院,她可能会在此处停留好几日时间。
江陵城这段时间因为武安军和闽王的对战,不知道走了多少人,而又有多少良田荒废,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赵禾想先将此处事情处理妥善再离开。
良田买卖的事,赵禾交给了陆柳,自从上一回在郊外陆柳被噬心蛊咬伤后,足足休养了七八日这才渐渐好转,如今已恢复如常,陆柳闲不住,自告奋勇接了这差事。
“九娘,我们上街去找找宅子。”赵禾说。
江陵城中不知道有多少难民,赵禾有打算先建设一善堂,正好她手中还有前两天从刘阙出“搜刮”来的银子,能支撑这段时间的补贴。
九娘走在赵禾身边,有些担忧:“属下知道小姐是一片好心,但这善堂建立起来,最后反而成了无论什么人都能来白吃白喝的地方,小姐可要如何处理?都说斗米恩升米仇,若是以后小姐想要关了这善堂,怕是里面的人反而不会善罢甘休。”
九娘这是怕赵禾好心办事,到最终反被人坏了名声。
对于这一点,她是万万不想看见的。
赵禾闻言,不由一笑,她自然是早有对策。
作者有话说:
赵禾:我有个聪明的脑瓜子,真的!sei都别想白吃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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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九娘是把女主当自己女儿来保护和疼爱了】
【啧啧啧,明月啊】
【
【撒花】
【搞事业!】
【接下来应该就会开始搞事业了吧】
-完-
第19章
◎“我的善堂,不养闲人。”赵禾微笑着说,“一日可施舍,但日日如此,有双手的人却要活得像是乞丐……◎
“我的善堂,不养闲人。”赵禾微笑着说,“一日可施舍,但日日如此,有双手的人却要活得像是乞丐没有尊严,这种人,自然是要打出去。”
她的善堂,可不是为了免费给人提供粮食。她的善堂,是想免费给流民提供赚钱的手段,提供活计营生,但是想把善堂当做白吃白喝的地方的人,这算盘可就算是打错了。
九娘听闻这话后,更是有点好奇,“小姐想怎么做?”
赵禾:“男人们有力气,如果愿意种田的,就可以像是在巴州时那样,做我们田上的佃户。如果有愿意读书写字的,那我就请教书先生,等学业有成,自个儿去外面谋生计,或者,在我们店铺里当账房先生。如果是女子,愿意绣花的,那我就请个绣娘,如果九娘也愿意教她们的话,九娘想去这位置自然就交给九娘啦,日后那些女子们学了也好歹是一门手艺,将来也能去绣房等地方,为自己谋生。若是有想学武的,我们善堂也会请武馆的先生过来。反正不论如何,我们善堂教的是让大家学到赚钱的手艺,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即便是粥棚,我也从未听说过哪里的粥棚是永久存在永久开放的。”
赵禾双手背在身后,那样子像是学堂里的老夫子那样,胸有成竹一般侃侃而谈,小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挺有模有样。
九娘在一旁看了不由失笑。
虽然九娘不知道她家小姐小脑袋里究竟是什么时候装了那么多的想法,不过看着这样的赵禾,她心里忍不住感到自豪。
“小姐想做的,一定能成。”九娘微笑着说,“如果小姐的善堂需要绣娘,九娘愿意一试。”
赵禾小眉毛一挑,听闻这话时,她眼中有俏皮的神色一闪而过,“那天下第一绣娘的月钱,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说着,她自己先忍不住笑出来。
赵禾想到最近江陵一带的流民数量,考虑到规模问题,她选的院子较大。综合考虑后,最后赵禾选了一处废弃的书院,就在城中,也不算偏僻。
根据现在的东家所言,这书院已荒废了好几年,就是因为院子太大,而江陵一带始终不算太平,谁也不敢在这里购置房屋,导致这价格已经是一降再降,原本五十两的价,已是四十两贱买给了赵禾。
赵禾很满意,这书院里有一条狭长的人工湖,恰好让建筑分布在湖水的南北两侧。这正好能完美符合她的要求,因为善堂里有男有女,有未出阁的少女又怎么好意思跟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如今书院中的这条人工开凿的狭长的湖,倒是正好能将困扰她的问题解决。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赵禾很爽快就让九娘付了银子,收了房契,打道回府。
赵禾笑眯眯刚迈进房门时,就在这条巷子里,她对面也有一户人家开门。对方在不经意看见赵禾那张还带盈盈笑容的脸庞时,眸色倏然一紧。
九娘若有所感,可在九娘回头时,对方已经不在门口,只剩下一句像是掩饰一般的话音飘来——
“啊哟,还忘了带荷包!”
九娘收回目光,这才跟在赵禾身后进了门。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对方打量的目光太明显,九娘也不会留意。不过现在九娘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她们一行人住在这里就是临时起意,再说了这时候谁还跟着她们?估摸着是那边原来的住户在看见她们一行新面孔,觉得好奇多看了两眼。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九娘仍旧招来一护卫,安排道:“去问问巷子里最近是否有新面孔住进来。”
护卫很快也给了回复,问了四周左右的邻居,在巷子里,除了她们这一户是新来的租客,别的住户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九娘猜想没错,的确是没人想刻意跟着她们,只不过今日的事是凑巧。
此刻就在赵禾短租的院子斜对面,闽王坐在正厅里,脚边是被五花大绑的平民,他将男子当做了肉墩,踩在对方的脑袋上,眼中带着阴郁,脸色晦暗不明,听着跪在地上的近卫来报,声音阴测测:“你可看清楚了?真是赵家那小丫头?”
刚在门口喊着回家拿荷包的近卫低着头,回道:“回禀王爷,属下肯定没看错,那就是王爷昨日给大家看的赵家小姐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属下确定。”
闽王手中的玉石太极球一顿,他冷笑一声,伸手招来身边的两个侍卫,“你们去对面看看,是不是赵禾那死丫头。小心点,不要闹出太多动静,赵靖那老王八蛋敢把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就这么放在江陵,身边怕是跟了不少高手。”说完后,他顿了顿,踢了一脚自己踩着的人,“这家的人都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破绽被人发觉。”
昨日闽王被身边的近身护卫护送离开时,在半路,闽王却是掉头,没有再回福建,而是乔装打扮混进了江陵城中。
他都还没有弄明白武安军中那威力巨大的竹筒究竟是什么,如果就这样逃回了福建,那日后遇上武安军的人,还不是要被动挨打?更重要的一点,这一口气他梗在胸口,不得不出。
昨夜他已经听见了风声,原来给武安军提供那不知道名字的神器的人,竟然是赵禾这个小丫头。
难怪,他都已经跟武安军在这江陵耗了两月有余,武安军一直都像个缩头乌龟,从来不敢主动出击,结果这两天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竟然也敢主动来找茬。
原来是来了个厉害的小丫头?
闽王觉得意外的同时,又感到一点兴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赵禾手中的神器,只要拿捏住了赵禾,他不觉得自己没有翻盘的可能。再说了,即便不是为了赵禾手中的神器,就冲着她是赵靖唯一的女儿这一点,抓住赵禾,就算是取得一半的胜利,他就不相信赵靖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独女死在他手中。
早就听闻赵靖这老土匪对于府中唯一的独女甚是宠溺,当年赵禾才出生时,赵靖就主动上京了两次,目的就是为了给赵禾请封郡主,只不过赵靖运气不好,先皇那几年病重,哪里有空理会他的请封?何况,他不过就是大梁王朝的异姓王,想给赵禾请封郡主又哪能那么容易?
后来赵靖又特意上京了一次,也是为了给赵禾请封,结果也是倒霉,遇上先帝驾崩,幼帝上位,仍旧没能如愿。
别家的王爷只有请封世子、郡王才如此积极,唯有赵靖对女儿尤为上心,就冲着这一点,赵靖怕真是将自己这独女放在心尖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