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他刚被绑来的那一天,他往这个木洞里看过,隔壁房间是没有人的,现在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他当然害怕。
他咽了咽口水,警惕的看向她。
小女孩眨了眨眼,问道:“你是鬼吗?”
许斯晏:“........”
你才是鬼。
见他不说话,小女孩又用树枝戳了戳他,见他是实心的,不是阿飘,心里的害怕逐渐消逝。
她坐在地上,看向他,道:“你过来,我帮你把嘴巴里的东西拿掉。”
许斯晏警惕心重,蹙着眉看着他,摇了摇头。
小女孩有些不耐烦:“你过来呀。”
他还是没动。
“你是怕我是鬼吗?”
“.........”
“现在是大白天欸,我要是鬼的话,早就消失了。”
“.........”
这话像是一剂定心剂,许斯晏犹豫了片刻后,便挪动自己的身子,来到了木洞前。
木洞只能伸出一只手,小女孩抓住他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随后嫌弃丢到一旁:“咦,都是你的口水。”
随后又试图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但那是被人特殊设计过的结,系的很紧,光靠她的力气根本解不开,只能放弃。
许斯晏心想她也是被绑匪绑来的,抿了抿唇,问道:“你是新来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我本来是陪孤儿院里的小孩子玩的,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说是玩捉迷藏,我一直没找到她们,然后就被一个邋遢鬼带到这里来了。”
许斯晏扯了扯唇,他好歹也是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下长大的,又比她年长,随便一猜就知道,她是被人耍了。
他嘲讽道:“你被人耍了。”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你别瞎说,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她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许斯晏知道和她说不通,便没再说话。
她们二人就这么背对背坐着,怕被外面的绑匪听到风声,所以谁也没再说话,但彼此心里都安心了不少。
伴随着夜幕降临,温度逐渐降低,木屋里最后一丝微光消逝,又恢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许斯晏一下子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窘迫的处境,主动开口,声音却很小:“喂,你还在吗?”
小女孩的声音微弱,轻应了一声,像是快睡着了。
许斯晏蹙眉:“都这样了你还睡得着?”
小女孩嗫嚅着说:“他们发现我失踪了肯定回来找我的,我很快就会见到院长妈妈的。”
许斯晏只觉得她单纯。
他的父亲估计都不知道他已经失踪了,说不定现在还在和哪个女人共度温柔乡呢。
她们两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孩子,被麻绳紧紧绑着,连绳子都解不开,外面绑匪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根本就跑不掉。
绑匪每天都会给许斯晏喂两顿饭,他本想着能不能把碗摔碎然后把绳子割开,但显然绑匪比他更有经验,整个木屋子里,除了他和一条麻绳,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越想心里越没底,屋子里又传出了细碎的老鼠的吱吱声,他心跳加速,呼吸渐重。
与他一墙之隔的小女孩却能安心的睡着,他抿了抿唇,很不好意思的开口:“....你能不能别睡?”
声音很轻,却传到了小女孩的耳中。
她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了?”
“........”
“我害怕。”
许斯晏这三个字说的很快,像是怕被人听清楚一样,脸上还带着一丝窘迫。
对比起这位小少爷,小女孩便显得淡定许多。
她从小吃过的苦不少,这些老鼠啊虫子啊什么的,她不会特别害怕。
她道:“它们咬你了吗?”
许斯晏:“没有。”
“那你有什么害怕的。”
“........”
他深呼了一口气,没再说话,决定再熬一个晚上算了。
正当他强打起精神想抑制住自己睡意的时候,小女孩的声音响起:“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在孤儿院里帮院长妈妈哄小孩哄多了,睡前故事信手拈来,她问道:“你要不要听啊?”
许斯晏实在困的不行,见她愿意讲故事哄他睡觉,犹豫了半天,才拉下脸,道:“你讲吧。”
小女孩清了清嗓子,她的声音稚嫩,却柔软,低声道:冬天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幼儿园的小朋友堆了一个雪人。”
“看看雪人什么样子?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只手,还戴着一副大眼镜。”
“小朋友给雪人起了个名字叫“多多”,做了个大名片挂在它的身上.....”
.............
兴许是给小孩子讲故事讲多了,她知道自己把嗓音控制在什么程度最催眠,她盯着漆黑一片的前方,脑袋抵在门上,讲着故事。
等她故意讲完的时候,隔壁已经没了声音。
许斯晏一天一夜没睡觉,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强忍着睡意,等到了故事讲完才舍得阖上眼。
他听过的故事不少,但他觉得,这个才是最好听的。
第二天一早,刺眼的光线落在许斯晏的眉眼,他缓缓睁开了眼。
睡了一晚上,他的精力恢复了许多。
他将布条塞回了嘴里,等绑匪进来帮他拿掉,喂着他吃完了饭之后,才又给他塞了回去。
这次他听见了外面绑匪们的谈话。
他们不敢杀人,决定帮他卖到山里去。
许斯晏闻言蹙眉,正想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余光就瞥见一旁的木洞里伸出来了一直手。
小女孩的手白白嫩嫩,她的抓住他身上的衣服,然后拽着他的身子往她这里扯。
许斯晏低下头,她帮他拿掉了嘴里的布条。
他看向她,道:“他们要把你卖进山里。”
本以为小女孩会害怕,没想到她还是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单纯的笑着:“没事的,院长妈妈会救我的。”
许斯晏:“.......”
她真的很单纯,像是一点都没有见识到过社会的险恶。
如果光靠家长寻找就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被拐进山里的小孩了。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他讥讽般的笑了笑。
她大概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才会维持这样的纯真。
他看着头顶滴着水的木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手又伸了过去,在他的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凭着感觉认了出来。
她叫沈町。
许斯晏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随后道:“我叫许斯晏。”
随后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吧,我如果被救了,我一定会把你带上的。”
沈町笑了笑,她的笑声清脆,哪怕身在绝境,也能带给人阳光:“谢谢你啊,如果我先被救了,我也会把你带上的。”
可许斯晏没她这么乐观,过了片刻之后,他又开始丧气:“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得救呢?”
沈町将手伸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院长妈妈教我的,不管你遇到的多艰难痛苦的事情,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许斯晏只当一个鼓里的话听过,却没意识到自己将这话刻在了心里,他道:“但愿吧。”
-
夜幕降临,许斯晏经历了这两天,有些适应,没在害怕。
但他还没睡着,就听到了隔壁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睁开眼,看去:“你怎么了?”
沈町脸上布满了泪水,她捂着自己的腿。
她和许斯晏是两种不同的绑法。
许斯晏是绑着全身,她是绑着腿,腿上的铁链连着一旁的木桩。
她的腿被铁链上的一处铁皮刮伤了,往外直冒着血。
她哭着,声音都是模糊的:”我的腿被刮伤了。”
许斯晏看不清,只能问:“严重吗?”
她吸了吸鼻子:“流血了。”
按照许斯晏以往的判断,应该不会严重到哪里去,现在乌漆嘛黑他也看不清,只能先安慰:“你先别哭了,明天白天看看就知道了。”
沈町哭得更厉害了。
小时候她调皮,特别喜欢爬树,每次都会摔伤。
院长妈妈没办法,就骗她说,每次受伤身上都会留疤,留了疤就嫁不出去了。
小孩子好骗,院长妈妈说了几次,沈町就深信不疑。
她哭着说:“我嫁不出去了.....”
许斯晏眉心一跳:“什么嫁不出去了?”
沈町抹去脸上的泪水,道:“院长妈妈说,女孩子身上留疤了就嫁不出去了。”
许斯晏薄唇微抿,他靠在墙上,道:“别听她的,没有这一说法。”
沈町完全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继续自顾自的哭着。
她很爱美,哪怕真的嫁不出去,她也不想身上留疤。
最后许斯晏实在没办法了,叹气,道:“别哭了,嫁不出去,我娶你不就行了吗?”
小孩子心思单纯,心里对结婚这种事情没概念,以为就是两个天天生活在一起。
所以许斯晏没有犹豫就说了出来,也没顾及到什么。
沈町却一下子止住了哭泣,她眨了眨眼,圆润的大眼里泛着水光:“真的?”
许斯晏点头,阖上眼,少年在变声期,声音有些哑:“嗯。”
沈町这才安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特地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
结果昨天就是蹭破了一点皮,结的痂都掉了,就留了一点血。
沈町抿了抿唇,心里不高兴极了。
她将许斯晏推醒。
少年带着些起床气,蹙眉道:“干嘛。”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没留疤。”
“那不是挺好?”
“那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娶我了?”
“.........”
许斯晏缓缓睁开了眼,初晨的阳光刺眼,他又阖上了:“会。”
沈町原本哭丧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这么好,她笑着说着没有逻辑的话:“你要是不娶我,等我被救了,我就自己划伤自己的腿,等着你来。”
少年笑了笑:“小孩子。”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你不是吗?”
“是是是。”
...........
约莫到黄昏的时候,许斯晏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随后又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警车车鸣。
他在午睡,听到声音后醒了过来,急忙对着木洞那一边说:“来人了,我们获救了!”
没过一会,木门就被人打开,孙夫人冲了进来,抱住了许斯晏。
她脸上全是泪水,抱着许斯晏不肯放开。
许斯晏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人,试图寻找着自己父亲的身影。
最终没找到,他失落的垂下了眼。
他被解开了身上的麻绳,因为这一天都被绑住,他的身子有些僵硬,恢复过来后急忙道:“隔壁还有个小女孩,把她一起救了吧。”
孙夫人示意身后的人,保镖们来到了隔壁,但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们回来后,挠着头看向许斯晏:“小少爷,那边没人啊。”
许斯晏蹙眉,他跑到了隔壁的房间,却真的如保镖所说,没有人,甚至没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就连那个她们用来通讯的木洞都不存在了。
许斯晏站在那儿,恍然了一瞬间,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没有遇见那个小女孩,也没有和她相处这么几天。
内心止不住的失落和空虚,他失落的低下了头,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孙夫人,孙夫人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孩子,你可能做了一场很温馨的梦。”
许斯晏却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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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町被救出来之后,当天晚上就发了一场高烧,昏迷了好几天。
她醒来的时候,只见院长妈妈坐在床头,见她醒来,她激动的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沈町脑袋晕乎乎的,后来警察找上门,问她关于被绑的一些细节,她都如实告知。
警察手里拿着记录册,严肃道:“你被绑后,人贩有对你做什么吗?”
沈町茫然的眨了眨眼,随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关于这场拐卖中途的任何事情,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拐卖的,在什么地点,之后发生的一切,通通不在她的记忆海中。
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警察似乎有些头疼,他看向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不想让沈町再受什么刺激,哄着沈町入睡之后,就和警察来到了屋外。
警察道:“她什么都不记得?”
院长妈妈点点头:“嗯,我问过了,什么都不记得。”
警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着沈町年纪这么小,说不定还不记事情,又受刺激发了一场高烧,估计忘的都差不多了。
他只得收起记录册,道:“等她彻底恢复了,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孩子还小,别落下什么病根。”
院长妈妈点头:“一定。”随后目送了警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