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河中水流湍急,那些争相渡河的人,十不存一。
黄壤站在岸边,默默注视。
师问鱼悠然道:“圆融塔之乱尚未平息,随吾来。”
说罢,他当先沿河而行。
修仙之人,脚程总是快上许多。
黄壤跟在他身后,能够看见河对岸的世界。也许是因为天道秩序的修复,对面世界沙化的并不快。可饶是如此,也能见到满目的昏黄。
黄壤盯着师问鱼,见其步履匆匆,如同赶路。
——难道说,他其实也并未完全控制这方世界?
黄壤心中生疑,但这也是可以解释的——如今不见第一秋和谢红尘。这二人肯定还在圆融塔中。第一秋肉身已经成熟,谢红尘身负雷音达寂的血脉,而其本身又天资卓绝、修为精深。
他们一定还在抗争。
如今师问鱼看上去犹如天神降世,可他毕竟还未夺得完美肉身。
那些在河流里苦苦求生的人,都成为了他怨力的源泉。
所以,他极力想要引诱所有人渡河。一是归顺于他,二也是加强怨力,稳定圆融塔。
黄壤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而前方渐渐现出许多人影。黄壤一眼看见了熟悉的人。
——屈曼英!
原来河对岸,已经是上京!
昏黄薄沙中,圆融塔仍隐隐可见。屈曼英等人站在河对岸,以手搭棚,向此张望。
师问鱼微笑,道:“以你之能,要劝降他们,想必不难。”
“很难。”黄壤道,“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怕死的。特别是我姨父、姨母这样的人。”
师问鱼点点头,道:“说得是。但是,他们同样也不知道真相,不是吗?”
黄壤愣住。师问鱼徐徐道:“他们的世界崩塌在即,你也看到了。只要让他们先行渡河,以后时日漫漫,他们总会接受现实。”
他盯着黄壤的眼睛,笑道:“以他们的修为,渡河并无危险。你看,你想要的人,朕都在一一替你留住。朕相信,你也有足够的智慧,回报朕。”
黄壤没有反驳他,她当然有无数法子,能说服对岸的人渡河而来。
事情到眼前为止,好像对她都不算太坏。
——还有什么比身中盘魂定骨针更差劲的事呢?
黄壤想了半天,自嘲般一笑:“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她缓缓走近河岸,只差一步,几乎踏入水中。
而河对岸,屈曼英举目远眺,终于认出了她。
“阿壤——”她高声喊,“阿壤是你吗?”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目光交汇,尽在她一人。这些面孔,一张一张,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黄壤看了许久,忽而,她转身道:“你要让我说话,总要有传音法宝能让他们听见吧?”她语带讥讽,“难道要我靠嗓子喊?”
师问鱼也不同她计较,自怀里掏出一个传音海螺,递到她手中。
黄壤将那海螺举到唇边,咳咳地咳了几声。
果然,她的音色清晰地传开,那些距离遥远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诸位,我是黄壤。”黄壤低头,发现自己裙衫散乱。她整理了一番,复又正色道,“我现在站在另一个世界,与诸位对话。”
她注视左右,师问鱼就站在她身后,密切注视着她的一言一行。
这样不行啊,话风半点不对,立刻就会被他控制。
话不太好说啊。黄壤心中为难。
而正在此时,在这方风清日朗的世界里,突然尘沙四起。
黄壤尚未看清发生何事,只听师问鱼沉声道:“是你?!你竟然打破了光阴囚牢?!”
什么是光阴囚牢?
黄壤不知道,但是当她看清那团黑雾中是什么的时候,她连血脉都生起一股暖意。
——黑雾之中,是一条巨蛇。
只见它蛇鳞青碧,眼若铜铃,血盆大口中还嘶嘶地吐着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