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锁骨之间,竟然还嵌着一根毒蛭!这是玉壶仙宗的护山法蛊之一。入体即产卵,不仅吸食人血,而且含有剧毒。若无解药,常人十二个时辰就会化为血水。
黄壤心中一惊,可第一秋将这血蛭挑出来时,它却已经死了。
这东西生命力极其旺盛,普通法子难以杀死。
黄壤不由看了一眼第一秋的肩,他肩头乌黑,是中毒的情形。但是他轻轻按揉伤口,那团乌黑却缓缓向四周散去。
渐渐地,像是毒液被吸收,他一切如常。
这个人的体质,很奇怪。
黄壤心中疑惑。但也只是疑惑。
以她如今的境遇,哪里还管得了第一秋的体质?
等她头发烘干了,第一秋扶着她躺下。黄壤一身轻松,想来是刚洗了五个热水澡的缘故。
……算了,真的,别提热水澡了。
她刚躺好,第一秋突然支起身子,覆身过来。
这……好吧。随便吧,你高兴就好。
黄壤盯着帐顶的绣纹,不去想即将到来的遭遇。这有什么可怕的呢?当初为了勾引谢红尘,我什么没干过?你么……我只当被狗咬了。
黄壤努力让自己无动于衷。
而第一秋伸手,替她掖了掖另一边的被子,随后回身躺下。
……咳。
黄壤开始数帐顶的丝线,试图弄清它们交错出了多少个孔洞。
耳边是第一秋的呼吸,最初轻浅,而后渐沉,最后又慢慢细微。黄壤数着他的呼吸,百年之后,她睡在了另一个男人身边。
可这已经不是她所在意的事情。
她闭上眼睛,想要入睡,但是黑暗顷刻间聚拢过来。
脑子里似有千万人绝望呼号,她又回到那个密室里。
无数像她一样的受刑人,沉默地伫立。大家互相对望,眼神空洞、神情呆滞。
那里终年不见天日,只有法阵的符光偶尔轻轻闪过。
有一天,她听到一阵沙沙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密室里,竟也十分动听。黄壤细听许久,直到一只老鼠拖着一块血糊糊的耳朵跑过。
原来,那声音是有老鼠在啃食同伴的耳朵。
黄壤睁开眼睛,继续数纱帐的丝线。
帐外烛火渐渐微弱,黄壤开始心慌。若是烛火熄灭,房间里就又只剩一室黑暗了。好在烛火燃尽之时,天色也渐渐明亮。
长夜将尽,黑暗中像是调入了一勺芝麻白,亦明亦暗。随即这勺白越来越浓,第一缕天光入帐。
黄壤松了一口气,身边的第一秋也醒了。
他初醒时,指尖触到睡在身边的黄壤,顿时惊坐起来。待看清身边人,似乎这才想起她的存在。
他起身下床,黄壤只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他在更衣。
不一会儿,他重新为黄壤掖好被角,道:“今日你待在房里,我会命人为你赶制衣裳。”
啊,黄壤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当然,百年前二人肯定有过交谈。只是时间浩如烟海,她早忘了。
第一秋的声音清澈,语气却俨然是命令,字字都是压制,不容质疑。
好在黄壤也没法质疑他,这还能怎么?只能随他高兴罢了。
第一秋关门出去,外面传来不知谁的声音,恭敬地向他问好。
黄壤听不见他的回应,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回应。也是,百年前,朝廷在仙门尚且毫无威信。百年间,司天监已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纵是玉壶仙宗,也不得不正视这个对手。
而身为监正的第一秋,岂会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黄壤继续盯着帐顶,第一秋走了,这方小小的世界好像也因此失语。
她其实是不惧等待的,密室里的十年,时间像是生了锈,卡在原处不能行走。
而现在的处境,已经好了太多。她能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厚实温暖的被子。
屋子里燃着暖盆,这让溜进来的寒风失去了威慑力,变得颇有几分温柔。